拿宁浩举个例子
2023/3/1 12:19:36 人间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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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西坡
十三邀采访宁浩的时候,他正忙于电影《我和我的家乡》的后期制作。2019年的《我和我的祖国》,宁浩担任分集导演。2020年的《我和我的家乡》,宁浩担任总导演。宁浩对时代风向的判断与取舍,一目了然。
许知远先问了拍短片和拍长片的区别,宁浩说,拍短片要动脑子,长片不能光动脑子,得动心。记住这俩词,动脑、动心。
然后是一句给整个采访定调的一句话:每个人的人生都像孙悟空一样,走过一个被规范了的过程。
许知远拼命想问的是,你在被规范的过程中,痛不痛苦。宁浩心知肚明,但他更知道他绝对不能说祖国和家乡让他痛苦。双方言语拉锯的过程中,宁浩有一回几乎想要说,你弄这十三邀不也是被规范了吗?
两个聪明人就这样围绕着一个不可说的话题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整期节目没有“真敢说”类型的惊喜,但其实很有趣,也很有价值。你可以近距离观看一个创作者被时代堵在墙角之后,半推半就依偎着时代的肩膀,那种还不娴熟的自我辩护,有点无奈,但更多好像是放弃抵抗之后的享受。
宁浩说服自己,并试图说服观众的核心理论是中学课本里讲的“生产力”。许知远很不买账,但宁浩的这套说辞还是值得记录一下:
“咱们形成的教育和印象是,落后是会挨打的。所以就会很容易焦虑。每个人焦虑的核心都是害怕落伍。我无数次听到新的名词,每次听到都会加深自己的焦虑。是不是又不懂了?是不是自己又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尤其中国经历了缤纷的三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放之全人类整个历史阶段当中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完美的,生产力转型的冲刺。
“我觉得我必须站对队伍。”
我们或许应该感谢宁浩的坦诚。在自我表达和生产力需要之间,宁浩选择了生产力。为了说服自己没有丧失什么,他重新定义了“勇气”,他说:“既要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也要有勇气面对你的愿望”。他说的愿望应该不光是作为结果的名利,还包括做大事的成就感、支配资源的能力、置身主流的安全感。
这是一个复杂的抉择,很难用一些简单的词来定性。饿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自古没有几个。每个时代的创作者都得掂量,我得放弃点什么,换回点什么,才能更好地什么。即便陶渊明,也尝试着做过几回官。
想要批评别人不够勇敢之前,先得看看自己做过哪些选择。
还有,人在主流会身不由己,人在边缘也不一定自由。有的人身在局外,却天天关心局内的风吹草动。有人以为辞职之后就可以大干一场,却发现生命浪费得更快了。
我现在认为,创造力是在对抗中出来的。但对抗需要控制距离与火候。打不过就加入,丧失对抗的资格和姿态,艺术生命就会结束。对抗太激烈、太近身,直接变成战士,也出不了作品。鲁迅晚年就走上了这条歧路。
艺术家天生是要站在岸边的。他们永远会受到时代的恐吓和诱惑,这俩其实是一回事。艺术家如果被吓得太狠,要么离开舞台,艺术生命结束;要么投怀送抱,艺术生命也结束,长远来看,这位前艺术家也会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因为时代会继续引诱新生的,还清白的艺术家。
假如时代的魅惑力太大,把所有的艺术家都裹挟进来,在艺术家陨灭的同时,时代也会变得盲目而危险。
我们不知道转身之后的宁浩,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和技巧为自己腾出创作空间,他还年轻,时代也还在调整舞步。但我的感觉是,他好像被生产力的声势镇住了,拼命计算、奔跑,希望赶上这头巨兽。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是动脑,不是动心。
叶兆言说:“当代文学如果不够繁华,是否与太多的聪明和才华有关。”就是说外部的风景,总是扰乱内部的道路。?
近看四十年,远看七十年、一百年,我们的艺术家似乎一直没有从时代的幻灯机里走出来。不管前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后来的人还是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其实,历史这位老师给我们讲过许多遍,一个人总是比一个时代更广阔。不能在自己身体里安定下来的人,到哪里都止不住焦虑。
继续阅读想让驴拉磨,还是得把驴眼睛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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