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画画 | 你说人间事情,多少可以重来?
2015/7/19 十点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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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点,陪你读书

     来源公众号:理想国(lixiangguo2013)

    

     关于老树画画,微博、微信中不时见到,似乎没什么介绍的必要了。但又觉得,假如没有一点与别人不一样的内容,又何必来凑热闹?直到这次老树在理想国出版新书《在江湖》,心想,终于是时候了。

     《在江湖》从老树3000多幅画作中精选了近200幅,分为「日常」「闲情」「花犯」「心事」「时节」「江湖」「桃源」七组,勾画出老树笔下「长衫男子」的日常琐细和内心世界。画作之外,还辑录了10万余字,讲述老树从画的经历、师承,老树谈自己的画,说自己的「诗」。老树曾戏言「关于画画,关于自己,想说的,都在这本书里了。」

     今日微信,从中选摘了部分画作和文字,并在开头加入了《人物》杂志此前给老树拍摄的一个短视频。画自然不必再说,文字和视频则也许会让你了解老树为什么这样画,以及画作背后更为隐秘的世界。

     老树|在江湖

     业余的状态也许是一个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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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〇七年,我的父亲被诊断出来是胃癌,住进了医院。过去你觉得他们总是健康的,会一直好好的,很少意识到他们也会老去,会生病,会死去。知道这件事后,心里特别乱,什么也做不下去,睡不着觉,就找出过去用过的笔墨旧纸来画几张画,权当是解闷消遣。也不知道画些什么,就试着用国画的笔墨去画自己过去画的那些单线的小说插图,结果一画又找回当年那种着迷的感觉了,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晚上就是画,一画就画到天亮。

     过去画画的那种局促也没有了,关于怎样画画的那些繁杂的规矩也都一时记不起来了,就索性什么都不去管了,爱谁谁了。什么用笔用墨,什么造型要如何如何,都不再去细想了,就是想怎样画就怎样画了。

    

     此生最爱一事,就是蒙头睡觉。

     纵有千般烦恼,暂时统统忘掉。

     梦中遇一小妞,又搂又摸又抱。

     睡到明天中午,起身穿衣撒尿。

    

     平生很爱养花,可惜技术不行。

     花儿从未开过,绿叶也都凋零。

     看着半死不活,扔了又觉心疼。

     花儿花儿花儿,辜负俺的深情。

    

     闲来胡涂乱抹,万物皆可入画。

     所闻所遇所感,浓淡干湿几下。

     打油胡说八道,最烦装逼高雅。

     画完贴上微博,任人嬉笑怒骂。

     这样画画让我感受到过去画画时没有过的那种放松自如。这让我重新享受到画画的快乐,让我从一种焦虑当中出来了。尽管我知道这些画毛病很多,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只是想借着画画让自己放松下来快活起来。这可以说是我重新画画的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庆幸的是,这个目的我达到了。至于画得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反正在画画这件事上,过了整整二十年,我不再像过去那样着急和焦虑了。我想这跟年龄和阅历有关。

     二十年里做这做那,似乎跟绘画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后来发现,绘画本身没有什么,也不那么重要。绘画最终要表现的是绘画者人生经验的丰富性,是他对于自己这些经验在理解上的深度和高度,说白了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整体境界。陆游谈作诗的理法时说过一句话: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其实画也一样。诗也好,画也罢,它只是一个显现与表达的介质,它本身是没有多少内涵和深度的。是一个人的眼界、阅历、人生境界赋予它真正的内涵。至少在我个人的经验和理解当中是这样认为的。

    

     特想有个小院,竹子围起篱笆。

     杂花胡乱开着,树歪果子挺大。

     脚下趴一肥狗,头上吊俩菜瓜。

     我就像个傻子,天天坐着喝茶。

    

     天气特么真热,提刀宰一西瓜。

     吃个淋漓痛快,胜过总是看花。

    

     有时心情大好,原因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高兴,见谁对谁傻笑。

     我一直就是在一个业余的状态里画画儿,一会儿画,一会儿又不画了,过一阵子可能又想画了。过去一度特别想专业地来做这个事儿,想过那样一种职业艺术家的生活,但我现在不再这样想了。现在我喜欢这个业余的状态。我不想强制自己去做些什么,尤其是不想扎到人堆里去跟着大家起哄。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猫在一个清静的地方,不被外人和破事儿打扰,做着自己特别想做的一点小小的事情。喜欢时可以画上一阵子,或者几年,都可以。忽然不喜欢了,放下不做就是了,就可以去做点儿别的什么你又开始喜欢做的事儿。随心所欲,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心境上处于一种无可无不可的状态。这是让我觉得挺高兴的一个状态。

     在民国的一座废园子里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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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白石先生有方印“青藤门下走狗”,就说假如自己早生几百年,可以投身在明人徐文长门下,为他理纸研墨,甚至做狗做马亦是心甘的意思。这当然是说他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一番心情愿望。我的画里常常用一方闲章,叫作“民国中人”,我制此印,无非也表达类似的愿望,恨不早生二十年三十年,可以舍身民国时代,见识那个我向往既久却已经无法回到的时代,见识那些有趣的各色人物。另一方面呢,就是要表达一种我想象当中的民国趣味,雅致、简静、平淡,有世俗的热闹,但又不太喧嚣。民国有没有这样一种趣味,那得从民国时代过来的人才说得上来。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象着民国时代是这个样子。

     我喜欢民国年间那种市井清朗世俗兴旺的意思。一方面是光明正大,有一种郁勃生长的元气在,同时又有一种闲静悠长的气息。与其说画里有一种雅气,不如说有一种闲静的意思更准确一些。我想象的民国年间世俗生活本身就是这个样子,而不是文人生活才有这个样子。眼下的文人装作自己与世人不同,作精英状、上流状,其实是搞错了自己的样子。

    

     常梦辞职作游侠,黄昏借宿一人家,主人邀我闲吃茶。

     山中不宜说时事,田边只合话桑麻,星夜无边开稻花。

    

     秋水时深时浅,春色有淡有浓。

     年年来此树下,心情总是不同。

    

     秋夜水边独坐,不想这个那个。

     一弯月儿升起,仿佛天涯归客。

     民国中人,走在街巷之中,或者人来人往之间,一切与常人无异,好性情,生动自然,不掩饰,像个真正的人那种样子。社会呢?世俗生活多样自在,不虚伪,不强制,柔软宽博,能容许人们任性而为。因为大家都知道,那种古法传承一直未断,人人心中自有规矩,不会干出什么太出格儿的事情来的。翻翻掌故大家郑逸梅先生的《艺林散叶》,里面到处都是这样的记录,好玩儿极了!近些年来,出版了不少这样回忆民国时代的书,你看看陈巨来先生的《安持人物琐忆》,民国时代那些文人生动透顶的行止言语,真是活灵活现如在眼前。然后你再想想如今周边人们的日常所言所为,除了叹气,你真是无话可说。

     这就是民国的好处。两千多年的一脉文化传承至于民国,真是烂熟地存在于各个角落。文化的内容当然很丰富,除了静态的存在之物,更重要的还是那些鲜活的东西,比如生活方式、审美趣味、道德倾向,等等。

    

     雨打一池新叶,风过十步短亭。

     坐看翠色与眉平。人界总无趣,花间却有情。

    

     花前看鱼游,春思上心头。

     一半是无奈,一半是清愁。

    

     花儿早已落去,黄叶随风出走。

     空山处处踏遍,果子尚在枝头。

     中国的文化传承,在大陆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基本上是一脉延续下来没有断过香火。尽管有外族入侵、西学东渐,尽管有五四运动砸烂孔家店,德先生赛先生使劲儿地提倡,也尽管有那么多的文人放洋多年又回来折腾了几十年,按理说,与古人的趣味儿相去已经很远了,但你可以看到,民国时期的那种文人的趣味儿,其实也就是古代文人趣味的现代版,实质上还是一脉相承的。从画画的角度来说,包括民国时人的服装、器用、做派,都跟古代人有一种延续性的变化,过渡得很自然,并不突兀。

     这种文人趣味、文人理想,你在民国中人的生活当中可以直接看得到,因为民国时期已经有了照片,至少我们从照片当中会看到那些民国时期的文人是如何过日子的。你会发现,很多文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摹拟古代绘画里的情境来拍一张照片,在某个时刻,他们已经活进古人的画里去了,他们特别认同那种趣味和情境。你完全可以将他们看成是民国照片里的古代文人!很难分清楚哪是古代哪是民国,因为气息、趣味、人们尊崇的东西基本上是一致的。真正与古代分得清楚的,其实是四九年之后的新中国。这你不会弄混,因为什么传统的脉络都给切断了,没有接续性了。

     逃避现实是我唯一的内心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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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活在当下,活得都很具体很琐碎,没有人会逃得出当下的这种又具体又琐碎又无可奈何的现实境遇世界。但是,这样来说“现实”,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现实”是什么?“现实”里还有哪些东西?很显然,现实有许多层次的内容。我们经验中的人事,六根感受到的物体是我们最容易明白,也是我们最常说及的现实,也就是物质现实世界当中的一切存在。写实性绘画或者是纪实性摄影表达的就是这个层面上的东西,所谓“直面现实”。

    

     天天经过小巷,乱花漫了高墙。

     贪看蜂狂蝶舞,忘了世态炎凉。

    

     去岁残荷尚在,今年新花又开。

     多少人间事情,你说可以重来?

     但单就跟人的生命活动直接有关的现实当中,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层面,那就是人的内心现实,也就是每个人在客观现实事物面前作出的内心反应。比如他沮丧、喜悦、忧愁、暴怒,等等。比如他嘲讽排斥他人,他躲开这个现实红尘世界,就愿意回到一个当下现实根本不存在的境界当中去。比如他在想象当中回到了古代,假托成一个古人,穿着古人的衣服,悠游于林泉之下,活得跟古代文献或者是诗画中所描述的古人那样。

     这种对想象当中的古代文人生活世界的认同,同时也就是对当下现实的拒绝和排斥。这种姿态让他看上去像个不合时宜的人,一个不是向前活,而是活着活着,活回古代世界里去的现代人。你看看周围许多人,你仔细地想想你自己,这其实是很多人当下真实的内心状态。

     我觉得,这种状态是当下现实世界当中的一个最大的也是最为重要的现实。它涉及了现实世界当中最为真实和本质的一个层面。那就是活在当下现实世界中的现代人,却在厌倦现实,甚至痛恨现实。他们觉得自己活错了时代,活错了地方。至于古代世界是否真有他们想象得那样美好,那样让人自由自在,其实也未必。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古代世界是他们梦中的一个理想的所在,一个完美之所。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能回到古代世界当中去,他们这种向往不过是表达出对现实存在的不满和厌憎之情,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春风归省已久,最近说要回来。

     满园花儿商议,等她进门才开。

    

     夜行忽逢秋雨,心中一阵狂喜。

     真想走到天明,可惜身边没你。

    

     最念杭州好湖山,可怜荷花已凋残。

     秋风总催人散去,独留老树倚栏杆。

     你说这种内心现实不是当下最最重要的一种现实吗?你看,又出贪官大鳄了;滥使滥用的农药、化肥、食物添加剂搞得我们什么都不敢吃了;房价越来越贵搞得我们都快睡马路上去了;好不容易攒钱买了辆汽车,可出行阻在路上一动不动都快要崩溃了;恶性杀人案连续发生搞得我们都不知道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了;孩子在学校里你都不知道那些教师会干出什么龌龊勾当来了,等等,等等。可作为一个平头百姓你能怎么着?你再小心再躲着,不知道哪一天这种倒霉的事儿就会砸到你的头上!

     这就是我们舍身其中的现实世界。你无力改变这个世界,那你还不活了?你内心又愤怒又悲哀又绝望,你总不能也去杀人吧?你只能在网络上在手机短信上发泄发泄,编个段子调侃一番,出出气。就像八十年代末期的一个诗歌流派“撒娇派”的宣言里说的那样:“与天斗斗不过,与地斗斗不过,与人斗更斗不过,于是,我们就撒娇。”你想一想,这种情绪,这种内心巨大的动荡与纠结,难道不是当下现实世界当中更为重要的一层现实?

     我画画为了什么?现实够麻烦的了,在现实当中你再烦也得硬着头皮去做事,因为你躲不开啊!但你可以在梦里,在写作的时候、画画的时候躲进一个自己的世界里去歇一歇喘口气。所以我画画的动机就是要逃避。我为什么不能逃避?我连这点儿自己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我怎么总是要对现实,对我的工作,对我的家庭,对我过去承担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负责任?我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上几天?为什么我自己的内心生活就是不重要的?当我面对社会、国家、民族、现实政治需要时,当我面对那些已经高度意识形态化的艺术观念时,我就一定得放弃我自己的内心生活吗?

    

     经常心生厌倦,世间真是麻烦。

     与其跟人纠结,不如与花纠缠。

    

     什么值得你去争?有了多少算成功?

     你且放下抬头看,无边无际是星空。

     逃避现实是我唯一的内心现实。逃避现实生活当中的那些公共标准、公共要求指标,逃避那些令我尴尬难堪、令我不那么舒服的困境,这就是我真正的也是最最重要的内心现实生活。逃避开现实那些功名利禄的诱惑,逃避单位里那些嫉妒的眼神、那些毫无意义的表格规章制度,逃避那些婚姻家庭的负累,逃避女人带给我的指责、要求甚至因爱恋而生成的托付终身的恐惧,逃避我内心当中因长期的教育带给我的那种身为一介匹夫却要担当国家民族大任的可笑而虚幻的道德责任感,逃避因为没有钱换一间大房子而在心里感受的那种对家庭的歉疚感以及在他人那里的自卑感,逃避评职称、涨工资屡屡不果的尴尬处境。

     在现实生活当中我真的是早就烦了,厌倦了,没有兴趣了。现实社会与理想中的生活是如此的不一致。我的一切的向往、一切的愿望都在现实当中看不到实现的可能。我确实变得很消极,我就是想要消极地活着。我愿意这样。我看不到有什么值得我去积极地活下去的理由,我也只能这样。

     画画儿只是一件个人的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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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画儿在内容上有个标准的话,我想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一个标准,就是这些画都要表现画家的内在经验,起码的,他要对自己画的那些东西那种趣味儿有个诚实的认同感。

     我觉得国中那些找到一种独特的方式关注自己的现实体验、表达一己之情绪的油画画得都非常好。但那些以这种视角画出的国画却好的不多,普遍比较自我强制、矫情、生硬。画面做得挺复杂,功夫挺专业,就是没什么趣味儿,见不到人的真性情,见不到作为一个人的境界。一看你就会觉得他不是为自己心里的一个东西来画的,感觉这画与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有时自己出游,不想有人同行。

     路遇有人过问,还说一个假名。

    

     有时一人独坐,其实并不寂寞。

     就想自己呆会儿,别人却想太多。

     我感觉更多的是上了自延安以来,特别是新中国以来那种“笔墨当随时代”这种服务工具论调的当。看看新中国初期那些老一代的国画家们画的那些反映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和壮丽山河的画,我不管别人怎样看,反正我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用了三年时间做过一个功课,最终编辑成一套八卷本的大书《新中国美术文献博物馆》,把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美术资料来回倒腾,特别是看那些老画家们当时写的显示自己思想转变的文章,你就知道那里面真也是一肚子不得已,最后只好将本来只是个私事的画画当成政治表现的手段了。这样的画能好到哪里?

    

     男人有一习性,常怀伟大理想。

     政坛最近如何?国际局势怎样?

     历史问题很多,火星咱得去趟。

     国家民族宇宙,越谈越觉悲壮。

     说完坐下吃饭,一碗面条炸酱。

    

     世事件件无聊,单位天天穷忙。

     唯有一刻清静,下班坐看荷塘。

    

     当年多少朋友,做人正直单纯。

     一向藐视权贵,名利看作浮云。

     如今低眉阿谀,还说为了生存。

     态度立场何在?怎么如此沉沦?

     新中国以后画国画的受这种意识形态影响太大,都形成一种惯性了。学院里从艺术观念到造型再到笔墨,也多是教的这一套。表面看上去是要融合东西画法,其实这就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屈从和投机,搞得绘画与自己没有什么关联,跟绘画本身也没有多大关系,缺乏一种大的内在的诚恳。

     我看到很多画当代题材的国画缺少的就是这种诚恳。这也许是我个人的一个偏见。但我就是不喜欢用画来表达什么个人之外的东西,比如表现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比如表现当代人的生活,比如关注一些大的政治的、历史的、文化的、社会的话题,比如关注艺术流行的样式、风格,等等。我对这种提倡的意义和那些标榜这种姿态的艺术的诚实性深表怀疑。那不是画画的人的事,那是别人的事。别人的事别人去弄好就成了,他就是弄不好你也少去为他瞎操心,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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