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林曦 | 祝你有饭菜，亦有胃口
2015/10/20 冬吴相对论粉丝汇

     “ 中国传统生活方式到底能给今天的人们带来怎样的参考？“暄桐教室”创办人林曦和“正安中医”老板梁冬都试图为这个问题寻找答案。他们像两个旧时旅人，偶然遇见，畅快一聊，又各自上路。

     本文原载于《ELLE 世界时装之苑》2014年5月刊 总第287期

    

     摄影：王海森 造型：张舒卓 化妆/发型：李晨逸 撰文/编辑：PENNY SANG

    

     梁冬问：“糊糊(林曦的网名叫林糊糊)，我有个朋友想来你的暄桐教室上课，能给安排下吗？”暄桐教室2013年有400人报名，但仅录取100人。林曦斩钉截铁：“不行，学员人数已经满了。”梁冬呵呵笑：“好吧，我这就告诉朋友，这事儿不成。”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玩家足够心疼自己

     梁冬说，人与人之间是有因缘的，和林曦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如多年老友，很多东西不解释彼此就懂，聊得畅快。就着这份畅快，两人还聊出了一个电视对谈节目《冬曦好讲究》。他们用了21集的篇幅细细聊一本书，《遵生八笺》。这本由名人高濂撰写的书谈养生、谈为人、谈冬日赏梅秋赏月。而林曦的毕生追求就是到老时可以撰写一本现代版的《遵生八笺》。

     ELLE：高濂这样的人身上，什么最吸引你们？

     林曦：他每玩一件事情都可以玩得那么投入、那么有学问，还有像梁老师说的那么“高级”。这是需要能量支持的，不仅需要物质条件，还要求内心够悠闲，这种状态时现代人很难有的。

     梁冬：你觉得高濂是个什么星座的人？

     林曦：有点像射手座(梁冬的星座)，也有点像我这种靠近射手座的摩羯座。不过他身上这股认真劲、深挖的劲，你们射手座是不太有的。

     梁冬：我感觉也是这样。我们(射手座)可能有这个心，但没他这种认真的精神。

     林曦：晚明那种非常个人主义的社会状态其实与现在很像，管别人管不了，只能把自己管好。不过学习高濂不是说要复制他的生活——高濂是在当时可能的条件下，足够心疼自己、过上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生活，我们需要学的是他的这种精神，而不是做高濂做的事情。

     梁冬：清代的道光、慈禧都是很认真、很敬业的CEO，明代的君主不是，像万历皇帝是玩家。这个现象很有趣。

     林曦：玩家有两种，一种是我纯粹玩玩就好了，不需要懂那么多，享受那种最直接的快乐；还有一种是像我这样的，如果玩一样东西没有跨过某些难度、玩出一些深度，就很难体会到其中更有意思的部分。传统的东西需要记忆，记忆永远要跨过难度的门槛之后才有可能通往自由，我对暄桐的学生也是这个要求。

    

     所谓的“从容”，是经历过很多不从容之后，突然有一天发现不从容也不会怎么样。——梁冬

     快乐是有饭菜也有胃口

     如何在每一天的寻常时光里令内心愉悦？为了找到答案，林曦的学生们在“暄桐教室”学习书法和绘画；而梁冬的“正安中医”则试图在中国传统养生学中发掘宝藏。那么，他们自己的每一天过得快乐吗？

     ELLE：林曦说最喜欢《遵生八笺》里高濂描写自己普通一天从早到晚的段落，两位觉得自己生命中最美的一天是怎样的？

     梁冬：睡觉睡到自然醒，打牌，然后出去吃一顿。即便这样对我来说也很奢侈，我一年大概最多休息两三天。

     林曦：对于我来说，就是早上起来写点字，筹划一下早上吃什么，认真吃了，上午画张画，中午给自己做点食物，然后逛个古玩市场或者花市，再带儿子去趟公园，自己再看点书或者电影，晚上再给儿子念书——差不多就这样吧。

     ELLE：就是很平常、淡淡的一天？

     林曦：是很平常，很淡倒不觉得，有时画画高兴了还挺激动的。做什么真的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有享受的心，那做什么事情都挺高兴。怕就怕日程安排得非常惬意，却没有享受的状态，这也是大多数有钱有闲的人最头疼的事，就好比饭菜都有，但没有胃口。

     ELLE：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有胃口”？

     林曦：把目标变得单纯一点，把时间给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生活得先做完减法之后才能丰富起来，才能处在单纯而饱满的状态。这一切，为的是让你既能热忱地投入生活、有足够的热情，又不会被这种热情燃烧到焦灼。

     梁冬：其实所谓的从容，是经历过很多的不从容之后，突然有一天发现“不从容也不会怎么样”的那种从容，要经历过很多苦难之后才会明白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放松。

     林曦：就是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了也有高个顶着的那种转态；就是彻底接纳“大多数事情自己搞不定”这个事实之后，转头只搞定自己能搞定的那些事。

     梁冬：本来我只想搞定个中医馆，赔钱也无所谓，钱用完了就算了。但做了之后发现，有投资人，有员工，我们必须考虑商业逻辑，当在中欧学的那些东西开始在现实中滋生的时候，我变得很痛苦，觉得被异化,和初衷背离了。有人跟我说，这只是个游戏，在玩的时候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不玩它的时候也应该保持从容，随时抽离，但在没有离开之前，就在这个岗位上认真地做。时间到了，你想干也干不了了。

     林曦：我从来只做我愿意做的事，导致我很少有这方面的体会。我比较利己主义，什么事都首先往利己的方面想，既然做了一件事情，就要对当下负责，不要让自己一直处于负面的情绪里。去读书和去夜总会本质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人的趣味问题，高下是人们生生造出来的。从相对的层面来说，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可以被解释的。

     ELLE：但是善恶啊还是有标准的吧，比如损人利己就是恶。

     林曦：我永远不会把自己架到“我保护自己就会伤害别人”这个地步去，佛教讲的“智慧”可能就是这样，永远别把自己放在一个二元对立的境地中。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做努力，彼此让一让，就没有这个痛苦了，一切都可以商量。

     梁冬：有的时候为善，那也是在攒积分。

     林曦：如果我保护自己而伤害了你，但我提前跟你沟通商量，这个伤害就没有你原来想象得那样严重。如果我现在为了避免伤害而不去沟通，那也许以后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对一切事物的憎恶或者喜欢，如果你足够清醒，就会发现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梁冬：我最近发现信念很重要，当你相信一个人是好的，那么他就会变得比较好。你的念力和别人的行为之间会产生一种特别神奇的互动。

     林曦：真的吗？

     梁冬：真的真的。

    

     做什么真的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有享受的心，那做什么事情都挺高兴。——林曦

     就势卧倒的课程

     梁冬说和林曦是“一路人”，不过两人却是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用完全不同的方式走到了这“一路”。林曦从小接受严格的传统书画训练，没有上过中学，却上了三所大学，悠闲自在，无需翻滚着讨生活；而梁冬却完全不同，从凤凰卫视名嘴到百度副总裁，再到创办“正安中医”，一路摸爬滚打，看尽世事。

     林曦：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是，有些人要反复跌倒、经历挫折才能提炼出特别的东西；但有些人可能稍微经历依稀恶，不用被折磨得太痛苦就意识到“此事不行”。周围的人、事包括历史，都是我们今天的镜子，不需要把一切都经历一遍。

     ELLE：你们是气场和生活方式非常不一样的两个人吗？

     林曦：(笑)我觉得不是，看起来的不同完全是梁老师娴熟的卧倒技能导致的。梁老师就是可以自然妩媚地卧倒在地。一个人能拿自己开涮、能让自己轻松地卧倒在地并表现出“看你怎么着”的状态，这种技术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够学会的。我已经苦练了两年，还没练成。

     梁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方法可以成全你的不完美，包括躺在地上滚刀龙。文涛(凤凰卫视名嘴窦文涛，曾是梁冬同事)对我说过一句话，“我都躺地上了我骂谁还不行啊。”

     林曦：鼻祖还是王朔嘛，别人想说“要修理你，先别躺”，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躺下了。这是中国文化里比较难的东西，进退都难的时候，退比进要高。

     ELLE：人的个性会影响对于进退的选择吗？

     梁冬：我觉得如果你是火象星座的人，可能更偏向入世；水象星座的人可能更偏向出世。土象嘛，就出入兼之。

     ELLE：那土象两者兼得咯？

     梁冬：不见得，出入有时候带来的可能不是兼容并蓄，而是纠结、冲突。每个人的星座、血型和性格所带来的“底层代码”都不一样，所以不同的人要借不同的方法来完善自己。对于射手座来说，快乐就是有新鲜的东西可以玩。

     林曦：摩羯座就是把一样东西玩坏了，玩坏为止。

     梁冬：摩羯座身上有种特别的专注力。很难说谁好谁坏，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是非常幸福的，但兼容并蓄的时候同样幸福。胡兰成说，中国文化有个特点，每一个伟大品格的对立面，都是另外一个伟大的品格。

     林曦：对，当你觉得A特别靠谱的时候，不要觉得别人就一定比A差。中国哲学告诉我们，怎么样都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老庄的哲学系统是不太相信沟通的，因为能沟通的人不用沟通也通了，而沟通不了的人天天在一起你说服我，我说服你(梁：非典型性雄辩症。)最后发现还是没在同一个频道。

     梅花牡丹都好看

     在离开凤凰卫视后，虽然也零星做过一些电视节目，但梁冬已很久没有体会到成为一个焦点人物的感觉，直到最近《最强大脑》又一次让他走进了焦点。而无论是《最强大脑》里面的“梁冬评委”，还是“暄桐教室”里的“林老师”，两个人都处在一个被人依靠，同时又需要不断对人对事提出意见和判断的角色中。

     ELLE：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女人美？

     林糊糊：只要自然就都是美的，女汉子有女汉子的美，娇滴滴有娇滴滴的美，但是别假，只要不假都挺美的。梅花好看，牡丹也好看，最怕的就是给花刷上一层漆，什么花都不好看了。所以重要的是接纳自己、认同自己，一旦不接纳、不认同，就会发现自己挺难美的。梁老师对这个很有发言权，他做过选美节目。

     梁冬：我觉得坤卦的“坤”很重要(《易经》中的坤卦，柔顺伸展，兼容万物之象)，宽厚而敏感，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外在的话，漂亮而慢，慢就是从容。其实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已不想很多年了。

     ELLE：不想？那么现在看到女生都不会有心动的感觉了？

     梁冬：哈哈哈哈哈，我被卡住了。女性伟大之处在于她可以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来达到她的目的。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做的一切都符合她的想法。你会觉得她营造了一种氛围。我认为的女性美德就是像士那样，承载而蕴化。

     ELLE：关于“剩女”这事儿，中国传统文化里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内容吗？

     梁冬：最重要的还是向内求。工业文明带来征服、追逐、外化的努力和勤奋，但这恰好带领人们走上不幸福的方向。不仅对女生，对男生也是如此。而往内寻的意思是，你不再试图对世界做任何改变，放弃改变任何的东西的努力，甚至连念头都不要有。

     林曦：其实就是你作为一个存在者，“云在青天水在瓶”，自然而然地在那儿，也不需要影响他人，也不用改变自己，舒舒服服地待着就好。和外界没有关系，只是很好地成为自己，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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