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C官员答复美国记者的尖锐提问
2020/1/18 22:17:41杏林小草 杏林小草
美国CDC在当地时间下午1时举行媒体通气会，回答美国记者的提问。不少问题非常尖锐，例如：
? 武汉仅有45例患者，境外却有3个病例，这是怎么回事？
? 是不是还有很多病例没有发现？
? 如果能够“人传人”，到底是症状期出现传染性，还是无症状期就有传染性？
? 有一段时间没有新发病例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呢？
CDC官员的答复通俗易懂，特此翻译介绍给大家。原文和现场录音来自CDC官方网站，截图为原文，传送门见文末。
全程分为“情况说明”、“答记者问”和“总结”，主要采用意译。
情况说明
首先由CDC负责呼吸系统疾病防治的Nancy Messonnier博士介绍总体情况，再由移民及检疫司主任Marty Cetron博士介绍入境检疫方面的措施。
Nancy Messonnier：下午好，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介绍武汉暴发肺炎的最新情况，现已确认这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造成的疾病。目前的情况应该严阵以待。我们先后经历过SARS和MERS的挑战，它们造成的疫情都很复杂，需要全面的公共卫生应对措施。借助历史经验，我们知道预先积极准备至关重要。首先，新发传染病一定是(重大)公共卫生问题。其次，新病毒需要我们持续研究——随着我们对新病毒认识加深，我们的建议也会相应做出调整。自从SARS和MERS暴发以来，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的处置能力都在提高。我们现在能够更好、更快地协作应对这次新威胁。从今天掌握到的情况看，新型冠状病毒传播给美国公众的风险很低。对普通家庭来说，这不是他们通常需要担忧的事情。
Nancy Messonnier：接下来介绍我们掌握到的最新消息。请注意，事态还在继续变化，我们还在早期阶段。2019年12月30日，中国报道了武汉暴发的呼吸系统疾病。武汉在北京以南700英里(1127公里)，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人口超过1100万。当地官员主导的调查鉴定出本次暴发的原因——一种新型冠状病毒。冠状病毒是一大类病毒(有许多成员)，有些成员对人类致病，有些成员则在动物中间传播，包括骆驼、猫和蝙蝠。动物冠状病毒偶尔能进化出感染人类的能力，随后发生人际传播，SARS和MERS就是典型例子。
过去几天里，疫情出现一些进展，我将根据最新报告分享我们掌握到的情况：
关于疫源的问题，报道称大多数患者与华南海鲜城(销售海产品和活体动物的大型卖场)有某种关联，能够说明存在动物传染给人。2020年1月初关停该市场并进行清洁消毒。
就严重程度而言，中国迄今报告45例；最近的4例是在过去一两个小时里报告的。已经有2人死亡，均为老年人，其中一位存在严重基础疾病。部分患者病情严重，另一些患者已经康复出院。
关于病毒的传播途径，我们还需要继续研究(目前没有定论)。大多数感染看起来像是“动物传人”，不过，已有迹象表明可能出现了有限的“人传人”，包括亚洲以外的地区。就在本周，中国境外发现(确认)了3个病例，2例在泰国，1例在日本，患者全部来自武汉(译注：越南有疑似病例)。
Nancy Messonnier：现在，请允许我简要介绍一下CDC的工作。我们在上周建立了领导小组协调内部工作。我们正与驻华、驻泰、驻日团队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的同行进行密切合作，监测国际形势(译注：美国CDC在中国境内设有代表处，以便开展跨国合作)。我们每天更新CDC官网以便反映最新消息、最新病例数、最新应对措施。2020年1月初，我们发布国际旅行1级风险警告(译注：1级最低，3级最高)，提醒到武汉的游客保持警惕。后续我们会根据最新消息持续更新风险警告。
我们通过HAN(Health Alert Network，健康警报网络)向医护工作者和公共卫生合作者发出本次疫情的最新警报，计划于今天晚些时候或明天发出额外指引。我们的实验室已经采用中方提供的基因序列，现在美国也有能力检测这种病原体。我们正在研制新型冠状病毒的针对性检查(specific diagnostic test)，我们将把这种检查方法分派到州一级的卫生部门。我就讲到这里，现在把话筒交给我的同事Marty Cetron博士，他是全球移民与检疫司的主任，他将介绍我们在机场采取的检疫措施。有请Marty。
“specific diagnostic test”可能是指优化探针设计，从而快速检测新型冠状病毒；也可能是指提高检测的特异性。译者已向CDC查询，但未收到正面答复。按照译者的理解，应该是前一种含义，下文统一翻译为“针对性检查”。
Marty Cetron：谢谢Nancy。为进一步保护美国公众的健康，CDC将从今天开始对武汉的直航和联航旅客进行筛查。(机场情况介绍略)
自从上个月首次发现新型冠状病毒以来，我们掌握了不少信息，然而，正如Messonnier博士所说，现阶段的认识尚浅，还有许多未知之处。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研究持续进行中(相关认识也在动态更新)，Messonnier博士刚刚提到的前沿领域，CDC也在积极参与。我们正在准备通过公共卫生和医疗系统开展新型冠状病毒的预防、检测和应对。病例发现得越早，越能保护公众健康，也越能了解这种病毒及其扩散风险。CDC将在旧金山机场、纽约肯尼迪机场和洛杉矶国际机场实施入境筛查。绝大多数来自武汉的旅客从上述机场入境美国。(机场情况介绍略)
Marty Cetron：入境筛查只是疾病控制的一个层面，其它层面还包括向全国公共卫生系统和医疗系统发出预警。这些公共卫生措施的协同作业可以快速发现患病旅客，从而减少或减缓疾病传入美国。现在仅仅是疫情的早期阶段。虽然我们有过(战胜)SARS和MERS的经验，但是面对这种新型病毒，保持虚心至关重要。随着疫情调查的展开，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正如大家听到的：这是一个动态过程(需要不断更新信息)。随着我们对新型冠状病毒了解越多，CDC也将调整筛查和应对措施，以反映相应的最新认识。谢谢大家!
记者提问环节
来自《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等著名媒体的记者轮番提问。某些只适用于美国当地的问题不再翻译。
Andrew Joseph：现阶段武汉只发现了45例患者，却有3个输出型病例，你是否认为疫情要比武汉报告的更大？有没有可能还有更多的病例未被发现？
Nancy Messonnier：现在还是调查阶段，我们要慎重解释各种信息，同时准备好快速应对各种可能。我们确实考虑了“出现更多病例”这种可能，不过，我们还需要等待驻华同事的调查(译注：已向CDC求证原文的“our colleagues in China”是指美国CDC驻华工作人员)。我们开始实施筛查，也是为了确保我们能够尽早发现病例，以便我们能够及早(开展防疫工作)并进一步了解疫情。
Mike Stobbe：我有两个问题。我想先明确一下CDC的病毒检测试剂是不是仍在研发中(而不是已经投入使用)，CDC做的人群筛查仅仅是询问/检查症状，并不是检测病毒，我说对了吗？
我还想确认一下，目前武汉机场和中国方面并没有开展出境筛查，也没有相应的计划；现有的筛查是在入境端，而不是在旅客登机之前，对不对？
Nancy Messonnier：我来回答诊断部分。CDC已经建立了实验室诊断方法。第一个(值得)我们依赖的诊断手段是基因序列检测。为此，我向中国同行表示敬意!他们很快鉴定出病原体，并且迅速向全球共享这些基因序列。我们的日本和泰国同行也依靠同样方法识别出患者。他们还做了病毒基因序列的比较(将他们发现的病毒基因序列与中国同行公布的序列进行比较)。我们也有这种能力，不过，我们还想研发针对性检查。预计新的检查方法很快就能投入使用，届时机场或其他地方(可以进行现场快速筛查)，经过恰当筛查的标本再送到CDC的实验室进行确证，CDC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Marty Cetron：我猜你想问我们能不能在机场(现场)完成诊断，我的答复是否定的。与武汉有流行病学联系的人士，我们将对他们进行症状筛查、测量体温，我们依据这些信息进行分诊，疑似病例将定点安排接受进一步诊断。同时收集标本送到Nancy说的CDC参考实验室进行病毒检测。这就是(机场筛查的)基本程序。
关于武汉出境筛查的问题，据我们所知目前并没有安排。从全球角度看，出境筛查效率更高，还可以作为入境筛查的重要补充。可以想象，武汉方面正在处理繁重事务，不过，我们也将通过正式渠道建议实施出境筛查。
Denise Grady：我想更详细了解一下筛查程序，CDC到底通过哪些问题分辨需要特别关注的人士？一旦锁定可疑病例，CDC又会怎么处理？与感染者同行的其他旅客又该如何安排？发现可疑病例之后，有什么处理计划？
Marty Cetron：谢谢你的提问，非常好的问题!我们会收集旅客信息，并且额外询问相关症状，我们还会测量体温。如果存在相关症状、发热，该旅客将由检疫官进行“三级筛查”，进一步了解暴露史、接触史和家族史。全部家庭成员都要接受同样的筛查。
患病旅客将分诊到指定机构接受进一步评估，我们与公共卫生、医疗以及运输业伙伴合作多年，这样的工作流程也在2014年、2016年的埃博拉入境筛查中磨合过。患病旅客将得到安全运送，不会暴露给其他人，并在符合CDC感染防控规范的条件下接受评估。这就是基本工作流程。
至于进一步的诊断，你的看法非常正确，我们确实处在呼吸道病毒的流行季。上述症状更有可能是流感、副流感、RSV等冬季常见病毒造成的，新型冠状病毒的可能性并不高。我们一直与其他国家的同行保持联系，据我们了解，他们需要筛查数千旅客才发现一、两例患者。所以，我们预期应该采用分级筛查策略，(我们设立的)转诊中心有能力进行常规病原体的快速诊断(如果全部常规病原体均为阴性，再将标本送往CDC参考实验室进行新型冠状病毒筛查)。
Lean Sun：请问Messonnier博士，有限“人传人”方面有没有更多消息？如果能够“人传人”，到底是症状期出现传染性，还是无症状期就有传染性？(机场吞吐量等问题略)
Nancy Messonnier：我们还不清楚。SARS、MERS与新型冠状病毒相似，根据SARS冠状病毒和MERS冠状病毒的研究，症状期传染性强，无症状期也能传播病毒，但是传染性弱很多。对于新型冠状病毒，现在还无法下结论。坦率地说，我们对它的了解真的不够充分，这也是我们采取(上述)谨慎措施的原因。
Lean Sun：再问一个相关的问题，中方已经分享一些信息，但是他们没有说明疾病进程——症状如何演变、病程多长诸如此类的细节。你们有没有进一步催问，还是你们已经掌握情况了？
Nancy Messonnier：我们并没有得到详细到那种程度的信息。CDC的科学家们想要看到每一个数据背后的细节，然而，现在还没有得到。我们的现状更像是等待，看看我们的驻华同事有什么发现。目前的情况仍在快速变化，过去的一个小时内又报告了4个病例。事态还在快速发展，信息也在不断涌现。
我们大概知道潜伏期是2～14天，也暂时没有观察到超出这个潜伏期范围的病例。但我们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细节丰富的数据，让我们确信(上述潜伏期区间)就是结论。
Nurith Aizenman：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检查的。我想知道化验速度有多快，是一小时、过夜还是要一整天？(按原话的意思精简翻译，并把第二个问题独立成段)
Marty Cetron：让我来解释一下检查程序。旅客来到二级筛查点，他们要回答CDC工作人员的提问。如果旅客没有可疑症状并且没有发热，CDC工作人员就会派发一张卡片，请他们随身携带。卡片上写着未来14天出现什么样的症状需要立即引起警惕，以及如何安全地联系医疗机构。随后他们将得到进一步处理，我们期望可以迅速完成工作流程，不会出现重大延误。
如果(二级筛查点)发现可疑症状、体征或者其他疑点，旅客将在机场的三级筛查点接受更详细的检查和询问。他们中的大多数很可能需要转介(到实验室检查程序)。此时，他们恐怕无法马上转机，因为常见病毒的筛查(化验)需要数小时。如果有新型冠状病毒的迹象，还可以同步采集标本。这些标本现在还得送到CDC的参考实验室才能化验。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化验速度可以进一步加快，因为我们已经确立了流程并且投产(所以，后续可以通过复制实现规模化)。Messonnier博士或许可以谈谈预期的筛查时间。
Nancy Messonnier：(我们正在研发的针对性检查)即将投入使用，可以改善目前的状况。此时此刻确实可能需要一整天时间，不过，诊断过程会越来越顺畅。
Nurith Aizenman：我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新增病例了，怎么就突然重新出现一批新病例？这种现象正常吗？
Nancy Messonnier：是的。我们和你一样也想把整个故事拼凑完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简单的解释。不过，(由于事态还没有结束)将有更多信息出现，例如，我们的中国同行将持续调查家族聚集情况，以及暴露情况(有多少病例与华南海鲜城有关联，多少病例没有这种关联)。现在还不是形成结论的时候。我认为随着搜寻/筛查工作持续进行，我们必然看到世界各地出现更多病例。呼吸道疾病通常是一个疾病谱，在新病毒出现的早期阶段只能发现较重的患者。发明检测方法之后，(以及)随着越来越多国家启动筛查，我预计必然会看到更多病例，而且我认为美国至少出现1个病例也是合情合理的，这就是我们积极推动筛查的原因。
Dan Vergano：为什么动物身上的病毒可以传播到人类，并显示出某些“人传人”的迹象？
Nancy Messonnier：任何新病毒(或新病原体)都值得担忧，新病原体意味着人群普遍易感(缺乏免疫)，没有特异治疗或疫苗。这次的新型冠状病毒尤其值得关切，因为SARS和MERS先前造成了复杂而且困难的局面，很多人发病甚至死亡。
新型冠状病毒至少从遗传角度看来(跟SARS接近)，让我们特别关切。病毒会变异，从“传染性弱、致病性弱”到“传染性强、致病性强”并不需要非常长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采取非常谨慎的防范措施。
总结
Nancy Messonnier：谢谢大家参加今天的媒体通气会。最后，我想提醒一句：我们仍处于调查工作的早期阶段。事情仍在继续发展，我们也将持续密切监视事态。我们努力让媒体朋友了解每一步工作。(致谢部分略)。
疫情暴发的风险取决于病毒特性，包括传染性、致病力以及抗病毒治疗或疫苗等防控措施。情况有可能迅速变化，因此，我们采取了谨慎的态度，我们正在准备迅速应对任何新变化。
再次感谢你们!
CDC媒体通气会大约在北京时间1月18日凌晨2时30分结束，1月18日晚上9时30分查阅CDC国际旅行风险警告，仍然维持原有评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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