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微澜】父亲在春天离去
2019/7/24 20:15:57 佛教人文与科学

【慧灯之光】 如何转病苦为道用
今天要讲的内容,是生病时的修法。
一、转病苦为道用的重要性
如何将病苦转为道用,是一个很重要的修法。作为佛教徒,如果能有比较高的证悟境界,则疾病、痛苦等等都能妥善地对待;但如果修行的层次没有那么高,则遇到生病或其它的痛苦时,大多数的人都会感到手忙脚乱、无可奈何。所以,我们今天就讲讲这个专门针对病痛的修法。
这个修法是麦彭仁波切为了利益众生,使他们能在生病的时候,把疾病变成积累资粮和遣除障碍的方法而撰写的。
在正式讲解之前,首先我们要特别强调的一点就是——当我们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只需要修这些法,而不用去看病呢?当然不是,看病是肯定要看的。不要说是我们,连释迦牟尼佛在成佛以后,也会示现生病,生病的时候也会去看医生,医生还配药给佛陀吃。
佛经上就有这么一则故事:有一次,释迦牟尼佛示现生病,然后去找医生给他配药。那个医生自恃医术高明,所以非常傲慢。他告诉释迦牟尼佛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可以解决人的痛苦,一个是你释迦牟尼佛,你可以解决人类精神上的痛苦;另外一个就是我,我可以解决人类肉体上的痛苦。
佛陀为了断除他的慢心,就把他带到喜玛拉雅山的一个地方,让他指认出那里的每一种草药的作用、味道等等,但他却只能辨认出其中的几种草药,其它都一概不知。于是,释迦牟尼佛就从头到尾,把那儿所有的草药的作用、副作用、味道,以及配制的方法等等一一跟他说明。医生听后,深感自愧不如,从此再也不敢说这种大话了。
释迦牟尼佛生病、吃药等等,当然是一种示现,是做给后人看的。实际上,释迦牟尼佛已经圆满了一切功德,早就脱离了生老病死;不用说释迦牟尼佛,就是一地以上的菩萨,也不会真正生病。
佛陀为什么要这样示现呢?就是为了令以后的佛弟子在生病的时候,不要拒绝看病、治疗、吃药等等。
既然生病的时候要去看病、吃药,那我们为什么还需要这个修法呢?这是为了让我们在肉体接受医学治疗的同时,在精神上也有一种转疾病为道用的修法。
一般说来,没有学佛、没有修行的人在生病的时候,哪怕肉体还没有太大问题,精神就已经先崩溃了;由于精神上的崩溃,才导致了很多身体上的疾病。
此外,作为不学佛的普通人,在生病的时候,就只能白白生病,除了一心一意盼望自己能早日康复以外,在其它方面完全束手无策,从来没有想过把疾病当作修行的法门,从来不知道可以利用病来积累资粮、清净罪业,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治疗当前的病,但就算是能治愈,也只是解决了一次的病痛,却不能彻底解决病痛之苦。
但是,作为佛教徒,可以在接受医学治疗的同时,把疾病当作一种修行法门。通过一场病,让自己产生一些新的认识、新的感受;通过这些认识与感受,就可以积累资粮、清净罪业。也就是说,我们不仅可以通过这个修法,来解决当时的病痛,同时还可以把疾病转为积累资粮、清净罪业的方法,从而进一步彻底解决病痛之苦,所以,这个修法是非常实用的。
虽然我们现在没有生什么病,但由于我们还没有彻底脱离生老病死,所以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病、死之苦。
以前我们讲过十二缘起,在十二缘起当中,老、死二者没有分开,属于同一缘起支。为什么呢?因为,人不一定老了以后才会死,有些人还没有老就死了,有些人老了以后才死,死亡是随时随刻都有可能降临的。同样,虽然现在我们没有生病,但疾病却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所以最好能提早作好修行上与心理上的准备。只有这样,在日后生病的时候,我们才能利用疾病来作一些解脱方面的事情,因此,生病的时候一定要修持这个法。
二、具体修法
具体的修法包括三个部分:(一)视病痛为功德,从而清净罪业;(二)视病痛为善知识,认真取舍因果;(三)视病痛为修行顺缘,促进六种波罗蜜多的修习。
(一)视病痛为功德,从而清净罪业的方法包括三种思维方式:
1、当我们生病的时候,要这样去思维:从无始以来到今天,每个众生都在充满痛苦的轮回中不由自主地流转不止。我在前几天也讲过,不论是从宏观的角度而言,或是从轮回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细节的角度而言,轮回都是充满痛苦的。
在这种痛苦的环境下,如果是佛教徒,还要好一点,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地解脱,但毕竟已经开始思维轮回的痛苦,并开始为摆脱痛苦而努力了。然而,对于不学佛的普通众生来说,虽然不情愿轮回,但在轮回的当下,又不会去思维轮回的痛苦,一直都认为在这个轮回当中有什么幸福、快乐可以追求。如此一来,就会将全身心都投入其中,拼命地追求轮回当中的幸福和快乐,但是,由于轮回本身就不存在什么幸福和快乐,所以,想从中获得幸福和快乐,纯粹是缘木求鱼。要知道,所有为了在轮回当中获得幸福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都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应该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那么,什么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呢?那就是修行。除了修行,再没有什么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了。这个道理,是很多人不了解,同时也不以为然的。
当然,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主观认识,所以不可能所有人的看法都一致,但是,无论这么认为也好,不这么认为也好,轮回本身的真相就充满了痛苦,它的本性就是这样。它的真相不会随着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除非是通过修行从轮回当中解脱,否则它永远都是痛苦的,因为它的本性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有很多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轮回当中有幸福、有快乐,充满了可以追求的目标,因此,他们就会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努力获得轮回当中的幸福上面,其它诸如解脱、修行等等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去想。我们前面也分析了,轮回本身就不存在什么幸福,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从中获得幸福呢?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从无始以来到今天,所有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和精力都白费了,只有依靠修行而令自他脱离轮回,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就是利用一切机会,哪怕是在生病的时候,也要抓住时机精进修行。
生病的时候怎么修行呢?
首先,就是要了知病痛的功德。病痛是大家都不愿意接受的,它还有什么功德可言呢?它还是有功德的。对于一个修行人,一个希求解脱的人来说,病痛也有很大的功德,而且是世间所谓的幸福、快乐所无法取代的功德。
这个功德是什么呢?
第一个功德是:虽然我生了病,在肉体上感受到了一定的痛苦,但是,如果不是这场比较严重的病来警告我,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去思维人生的痛苦。以前我也知道有生老病死,却没有这么深刻的印象和体会,以致于把病痛、轮回的痛苦都忘了,一直不断地往外追求,从来也没有为了解决自己的生老病死而修行过。
第二个功德是:如果我一生都没有病痛,一直都很健康的话,那我根本就不会认识到轮回是这么痛苦;如果我不认为轮回是这么痛苦的话,则修行最根本、最基础的出离心就绝对没有办法培养起来。
通过这次生病,让我亲身经历了生老病死的其中之一,我终于深深地体会到:原来人生是如此的痛苦!如果不能彻底获得解脱,在以后漫长的轮回过程中,像这样的痛苦还会经历无数次!
即使我这次生病能够痊愈,但也并不代表我以后就不会再生病,就永远解脱了,在以后的生生世世中,我还会再生病,还可能会生更严重的病。此时此刻,我们就会开始感觉到,轮回不是那么完美,人生也不是那么完美。于是,我们才会开始寻求解决生老病死的方法。
在整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解决生老病死的方法,就是佛法。其他世间的任何学问——哲学、科学等等,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些病痛。众所周知,科学家们也会生病,最后也都会死去,甚至有些科学家最后会死于精神分裂症,或者是科学至今无法攻克的癌症,因为他们也是普通凡夫,所以在生病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解决办法。
通过这样的思维,我们的眼光自然而然地就转到寻求解脱、解决生老病死的问题上面来了,因此,生病正是培养出离心的一个大好机会。这些都是病痛的功德,病痛确实也有这样的功德。
我们都知道米拉日巴尊者的故事,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假设他的叔叔等亲属没有欺负他们的话,他会有这么好的修行吗?决不可能!如果没有叔叔等亲属的欺负,米拉日巴尊者的母亲不会有那么大的痛苦;如果他的母亲没有那么大的痛苦,她也不会怂恿米拉日巴尊者去学咒术;如果她不怂恿米拉日巴尊者去学咒术,他也不至于杀害那么多的人;如果他没有杀害那么多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修行动力;正因为他通过咒术降下好几次的冰雹,杀死了三十六个人以及很多的动物,他的心里才会产生很大的恐惧及压力;正是这些恐惧及压力,才促成他最后的成就。所以,懂得利用疾病及痛苦,是有很大功德的。
2、我们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维:如果一个人一生当中都不生病的话,自然而然就会生起傲慢心。
什么样的傲慢心呢?因为身体健康,便会轻视有病痛的人,以致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修行,解决生老病死,从轮回的痛苦当中获得解脱等等的事情。自从生了病,才深深地体会到人生的痛苦,故而改变态度,开始去注意这些、在乎这些,所以病痛具有这样的功德,《入行论》中也是这样讲的。
3、第三种思维的方法,是最重要的:佛经里面讲过,释迦牟尼佛所度化的娑婆世界具有五浊,众生的烦恼很粗大,环境各方面相对来说都非常恶劣,是一个充满痛苦的世界,不像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那么幸福。
正因为如此,当时释迦牟尼佛发心到这个世界来度化众生的时候说道:他所调化的世界中的众生,不论是精神上或肉体上受到任何痛苦,比如说,在这个娑婆世界中生一场病,即使是小至头痛的病,也比在其它清净佛剎中修持很长时间的功德还要大。
头痛会有什么功德呢?
虽然头痛本身没有什么功德,但仰仗佛陀的这种发心,而使娑婆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人生病,都能依靠病痛清净很多很多的罪业,不仅如此,而且清净罪业的程度也比在其它清净剎土当中修行的程度还高。
比如说,像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等等,因为它本身就没有痛苦,所以在清净罪业方面的效果自然也没有那么好。
正因为娑婆世界有如此的优越性,所以,有些非常勇敢的菩萨会专门发心到这个娑婆世界来承受痛苦。通过这些痛苦,就可以积累很多资粮,使他们尚未清净的罪业很快清净,这样一来,他们成佛的时间也就指日可待了。这一切,都跟释迦牟尼佛的发心有关。也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生病,比在其它的剎土修行还要好,所以很多菩萨会特意到这个世界来生病。
经常有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为什么高僧大德还会生病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三种可能:
其一、这是一种示现。刚才我们讲过,往昔释迦牟尼佛生病的时候也看病、吃药,也让弟子们为其念经,这在佛经中都有记载。这都是度化众生的方便,是示现给别人看的;
其二、还有一种可能是,虽然这些高僧大德是成就者,但他们的成就还没有达到佛的境界。虽然一地以上的菩萨在肉体上不会有痛苦,然而,停留在一地以下的资粮道、加行道两个阶段的菩萨、高僧大德们,则需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清净业障。关于这一点,在佛经里面也提到过,很多阿罗汉死的时候,有的是饿死的,有些是被别人杀死的……,但他们这次所受的果报是最后一次。在这个果报受完以后,他们就彻底清净了业障,再也不会受任何果报,因为他们已经成就了;
第三个答案,是密宗特有的。在密宗的历史上,有些高僧大德生病的方式很恐怖,其圆寂的方式也很残忍,他们的表现,甚至比普通人的表现还差。这是为什么呢?在这些现象当中,有一些特别的意义,之所以这些伏藏大师,或真正的密宗成就者,会特意选择残忍的形式来生病或者圆寂,是因为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遣除一些佛法的违缘以及众生的灾难。
至于那些高僧大德生病的原因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我们无法猜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因为很多人有这方面的疑问,所以在这里顺便提一下,但我们这次讲课的目的,不是要去追究高僧大德是怎么样生病,或高僧大德为什么要生病等等问题,而是要让大家在生病的时候清醒地知道:虽然我不是故意到这个娑婆世界来生病的,但通过这次生病,肯定也可以清净很多业障,所以我应该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接受这个病。
佛经里面还特别讲到:宣讲、听闻如来藏的人,或者是修空性的人,可以依靠头痛这么小的痛苦,来清净下一世堕地狱的罪业。关于这一点,佛经上有很清楚的记载,这是佛亲口宣说的,我们应该相信佛的金刚语。
虽然大乘修行人的修行层次不一样,大家有没有证悟空性也不好说,但每个人都应该算得上是开始修空性、修如来藏的人,所以,对我们来说,病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前面所讲的思维方式,都是具体的修行方法,生病的时候,就要这样去思维。
以上是第一个修法:视病痛为功德,从而清净罪业。
(二)视病痛为善知识,认真取舍因果。
当我们生病的时候,还要思维:如果我们不希求解脱,则在未来的生生世世当中,还会出现很多这样的痛苦。以前我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这些道理,现在通过佛的教诲知道了这些道理以后,就一定要珍惜每一次机会,把常人畏惧、回避、讨厌的病痛转为道用。
虽然这次生病对我而言是很大的痛苦,但观待地狱众生以及畜生的痛苦,或者是人间很强大的痛苦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我不修行的话,以后肯定还要去面对这些痛苦。假如今天我连这么一点小病的痛苦都不能接受,一旦我堕入地狱、旁生、饿鬼道,又将如何去面对这些痛苦呢?所以,我这次一定要为彻底脱离病痛而努力。
对我而言,这次生病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释迦牟尼佛传了法,佛法还在人间,我又幸运地遇到了这样的佛法。如果这次我能够恢复健康,我一定要将余生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彻底解决痛苦的事业当中,我一定要渡越轮回的苦海;如果我因为这次生病而死去,那我就要在心理上做一个准备。
什么样的准备呢?首先,我要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所有的身体、财产、善根全部供养诸佛菩萨,然后发愿:即使我这次的病无法治愈,希望以此善根,能使我下一世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不但能遇到这样的机会,而且在下一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错过机会,我一定要牢牢抓住机会精进修习菩提道。
在发愿的同时,还要坚定不移地深信:我这个愿力永远都不会空耗,是一定会实现的,因为愿力本身就有这个力量,这个力量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差错。
然后再思维:虽然我这次的病无法好转,但在这次生病的过程当中,我懂得了这些道理,所以依靠发愿,我将来还是有机会的,然而,还有很多其它的众生却因为没有接受过佛的教导,所以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还要在这个轮回中继续无数次地轮转,还要承受无数的病苦。在此我应该发愿:等我的愿力实现以后,我一定要让每一个众生都明白这个道理,然后帮助他们脱离轮回之苦。
以上是发愿,之后还要祈祷:祈请诸佛菩萨加持我,使我能让所有愚痴众生明白这些道理。
自己身体上受到的痛苦越强烈,度化众生、遣除众生痛苦的决心和愿望就要越强大、越稳固。
之后继续发愿:如果这次生的病能够痊愈,我以后在因果取舍上一定要认真对待。
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以前我有了烦恼,造了业,所以今天才会生这样的病。如果我早证空性,早解脱的话,今天我也不会生病了。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继续造业,我一定要依靠这个身体去修行。
由上可知,这个修法主要包含了两个部分:首先是发愿,或者是发誓、下决心;其次就是祈祷,祈祷诸佛菩萨能够帮助自己实现心愿。
多数人在平时不生病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不想轮回的痛苦,也不做因果的取舍。一旦有了病痛以后,才开始认真地对待因果,对这些人来说,病痛就成为了他的善知识。
尤其是对讲经说法的法师,修断法(即古萨里修法)的行者,或是其它的修行人而言,生病还是检验修行功力的最佳时机。
在平时没有遇到任何痛苦,一切都很好的时候,我们总是劝别人要修行、要如何如何……,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修行人,并觉得自己很不错等等,但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呢?这次就可以见分晓了。
如果我们在病痛的折磨下,也能真正用上前面的那些修法,那就可以自称为是修行人;否则,如果发现自己并没有承受病痛的能力,这次病痛就成了一种警告,它告诉我:现在你连面对一个这么小的痛苦都没有办法,可见你的修行程度还不够深,你以后不能老是原地踏步,一定要继续往前努力,一定要修行!一定要进步!
以上所述,即是具体的修法。
病痛转为道用可分为上、中、下三种不同的层次:
1、上等的修法,是通过证悟空性和禅定的能力来转为道用。
比如说,即使是在生病的时候,一个真正证悟大圆满的人一旦进入大圆满的境界,就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病痛。对有些大圆满的修行人而言,死的时候病痛越强烈、越厉害,就越殊胜。
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他身体上的病痛越剧烈,他的头脑就越清醒,所以很容易进入大圆满的境界;反之,有些人在死的时候没有什么病痛,像是睡着了一样,其实这并不是件好事。为什么呢?因为没有明显的痛苦,所以这些人在死亡之际头脑就不是很清醒,如果修行不到位,则很多修行的境界都会忘掉,如果这样,他们就无法修持中阴修法了。所以,在死亡的时候,肉体上的痛苦越大越好。
另外,如果是禅定修得非常好的人,也不会有这种问题。
总而言之,具有禅定和证悟的人,就可以转病苦为道用,对他们来说,生病根本不是什么痛苦,但是,这个层次离我们还有很远的距离,对我们而言,难度也有点大。
2、中等的修法,是通过修持自他相换等菩提心修法,或者是如幻如梦的修法来转为道用。
如果证悟空性的修法修得好的话,在生病的时候也可以把病痛看作是如幻如梦的。虽然这种人的证悟和禅定境界没有上等修法的修行人那么高,但他们还是可以把病痛转为道用。
3、下等的修法,就是前面所讲的两个修法。为什么是最下等的呢?因为,这是每个普通人都可以做得到的,即使是我们这些没有证悟空性、没有很稳定的禅定功夫的人,也可以做得到,所以是很基础的病痛转为道用的方法。
以上是第二个修法。
(三)视病痛为修行顺缘,促进六种波罗蜜多的修习。
该修法可分成六个阶段:
1、布施波罗蜜多
修法和前面的差不多。生病的时候,首先要思维:我们的身体都是有漏法,从无始以来到现在,已经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但我们却不知道这一点,仍然执着这个身体。实际上,这个身体是无常的东西,它是很多东西的组合体,并不是一体的。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了知,在我们的身体上面,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我”,但因为有了无明,于是我们就执着这个身体;由于贪执这个身体,故而就产生了很多烦恼;由这些烦恼,又引起了很多的病痛……,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执着这个身体了!我要把这个身体布施给魔鬼、非人等等的众生。
布施的具体修法,是五加行里的古萨里修法。如果能按照古萨里的修法从头到尾修一遍,就可以产生以下功效:第一、可以减轻自己的病痛;第二、可以积累很多的资粮;第三、如果这个人的寿命本身就有障碍的话,通过这个修法,就可以遣除他的寿障。
以上所述,为布施的修法。
2、持戒波罗蜜多
我们可以思维:如果没有病痛,我就会生起很多的欲望;为了满足这些欲望,我就会做杀、盗、淫、妄等等的恶业,但是,因为有了这些病痛,我就没有能力去做杀、盗、淫、妄等等的恶业了,所以,依靠疾病还可以护持自己的戒律。
同时还要思维:这次我不去做杀、盗、淫、妄等恶业,是因为在生病的过程当中没有能力去做,但我不能仅仅满足于此,即使在康复之后,我也一定要严格护持戒律。
以上所述,是持戒的修法。
3、忍辱波罗蜜多
首先应当思维:这个病痛不会无因无缘地产生,这是我以往造业的果报,所以我只能忍受这个果报。
在忍受病痛的同时还要发愿:但愿以我的这个病痛,能减轻或者消除一切众生的痛苦。
这是忍辱的修法。
4、精进波罗蜜多
在生病的过程当中,很精进、很用功地修这些法,并发心:我一定要用功地修!
这就是精进的修法。
5、禅定波罗蜜多
禅定波罗蜜多可以分为有缘的修法与无缘的修法两种:
所谓无缘的修法,就是以病为所缘境,然后去看它的本性,亦即通过观察色蕴、受蕴、想蕴等五蕴的每一个蕴,从而抉择出这一切都是空性。
因为这不是书面上的理论,而是在身体真正感受到病痛的同时,就把这个病观为空性,所以,对没有证悟空性的人来说,就显得比较困难。
没有证悟空性的人该怎么办呢?就用前面所讲的推理方法,逐步把它抉择为空性。
对证悟空性的人来说就比较简单,当病痛的感受一出来,就立即进入空性的境界中,虽然这个时候病痛的现象还没有间断,还会有一点痛的感受,但他的意识已经进入到空性的境界当中了,这就叫空性和病痛的双运,因为病痛的现象还没有间断,但修行者对病痛却已经没有执着了,所以,在此时此刻,病痛对身体也就没有那么大的伤害。
对某些修行人来说,死的时候,病痛愈大愈好,因为病痛的感受愈强,修行人证悟空性的力度就愈大。当然,这个层次我们现在还达不到,不过,通过持之以恒的修持,慢慢地就可以越来越接近这种境界。
如果不能修无缘的修法,那么,修有缘的修法肯定是没问题的。当我们的身体出现比较强烈的病痛感受时,立即对众生发慈悲心,这就是有缘的修法。具体修法如下:
首先思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众生都在承受我现在所感受到的这种痛苦,甚至有些生命所承受的痛苦,比我的痛苦还要强烈成千上万倍。我现在遭遇了这么一个小的痛苦,都感到如此苦不堪言,那么,其它众生就一定更痛苦、更悲惨。
然后真心诚意地发愿:愿这些众生能早日脱离这些痛苦,这就是悲心;愿这些众生能早日重获健康、获得幸福,这就是慈心。
我们可能做不到无缘的空性修法,但有缘的慈悲心修法肯定每个人都做得到,希望你们能认认真真地修持。
以上所讲,是禅定的修法。
6、智慧波罗蜜多
所谓的智慧是指什么呢?简单的说,就是在生病的时候,能立即意识到要修转病痛为道用的修法。这也算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作为佛教徒,我们应当证悟三轮的本体空性。
什么叫做三轮呢?生病的人、所生的病以及生病这件事三者,佛教就称之为“三轮”。
在没有证悟的时候,我们还不能直接地感受三轮体空,但也可以通过推理,把病人、所生之病以及生病三者抉择为空性,然后把它们看做如幻如梦之法,就是这样去体会。
如果真正能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去体会的话,则可以将病痛的感受转化为大乐。什么是大乐呢?就是不但没有感到痛苦,反而觉得十分快乐的感受。当然,这种快乐并不是世俗人所谓的快乐,而是证悟空性的一种境界。
以上所讲,是智慧的修法。
作为真正的修行人,即使在其它方面修得不是很好,比如说,在证悟空性方面修得比较差等等,但是,如果能在生病的时候,认真修持六种波罗蜜多,则能将病痛转为修行的善(顺)缘。这样一来,病痛就不再是病痛,而转成了菩提、法身之因。
对证悟的成就者来说,生病和不生病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当然,这是最终的境界,我们现在还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在前面所讲的三种不同层次的修法当中,我主要介绍,并着重推荐的,是其中最简单、最下等的修法。这种修法没有什么高标准的要求,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肯定能做得到。
虽然在生病的时候修这些修法,就不会在精神上受到太大的病魔的打击与伤害,但我们不能把这种修法仅仅当作精神上的安慰与寄托。实际上,这种修法既可以积累资粮、清净罪业,同时在恢复健康方面也有一定的帮助,所以,我们要提前有所准备,如果生病的话,一定要修这个法。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千万不能忘记!
我本人在修行上是非常非常差的,尽管如此,我却知道抓紧机会修行。哪怕打一个针,我都会用这个修法来应对。虽然打针实际上不是什么病,但当针刺进去的时候,还是有点痛的感受,我就利用这个感受来修行。当然,这离证悟空性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很远,但没有关系,尽量先做自己能够做到的部分。
如果,能够做到的不做,而做不到的本来就做不到,那就非常遗憾了。这样下去的结果,就只会一事无成。

【苦海微澜】父亲在春天离去
我不记得父亲去世的那天是星期几。记者这份工作让我不用去记今天是星期一或星期二,因为每天都在工作。
我记得他生病的第一天是2月17日,星期天。他在微信上告诉我,说感冒发烧了,一夜没睡着。我追问情况,他只说吃过药,好些了。我稍微放下心。
但第二天,父亲发给我他在一家小诊所输液的视频。他倚靠在蓝色椅子上,蹙着眉,无精打采的。这是他最后一次发信息给我。诊所的医生在电话里告诉我,父亲大概患了肠胃型感冒,无大碍。
我想,父亲曾是军人,熬过那些艰难岁月,感冒击不倒他。
等到第三天时,父亲换到了社区医院,母亲发给我一张他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他面色蜡黄,眼睛微闭,盖着厚厚的棉被。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母亲电话告诉我,父亲的病比想象中严重,医生说父亲的血小板严重减少,烧还没退下去,肝功能不太正常。我要求立即换医院,医生的建议是,等详细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是否换医院。
父亲似乎还没有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他笑着和护士说,只要让他的烧退下去,他又能重新工作就好。那是他开的最后一个玩笑。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一架飞机坠毁在荒野,父亲在那架飞机上。半夜醒来,我辗转难眠。
也是在那个夜晚,父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折磨,身体严重不适,尽管白天已经有十来瓶液体药物输进他体内,但高烧不止,汗流不停,身体越来越虚弱。
做完梦的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我接到母亲电话,她说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太好,要立即转院。
后来听母亲说,那天她搀着父亲上了救护车,街坊领居都看着,他从母亲的手中挣脱出来,自己爬上救护车,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在车上,父亲的头一直耷拉在她肩上,他很安静,拽着拳头,尽力忍受着痛苦。
我挂掉电话立即订票赶去机场,我能想到的最坏结果是父亲的肝坏掉了,或许做肝移植手术就能让他恢复健康。
三个小时后,我正在摆渡车上,接到母亲电话,听到那头她绝望哭泣的声音,她只说了六个字:你爸爸不行了。之后只有哭泣声。我麻木地抓住扶手,感觉身体往下沉,坠落到一个无底黑洞。
父亲的身体以他五十三岁的年纪来说是非常结实的。事实上,我几乎没有见过他生病的样子。除了更年轻时因为一次意外住院过,他总是充满活力,时常将胳膊的袖子挽到肩上,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在我和母亲面前炫耀他的肌肉。
仅仅两天时间,他的情况已经变坏了。换到新的医院时,肝脏和肾脏的衰竭折磨他,他的肚子鼓起像个球,想小便但排不出一滴尿液。医生在他身体内插上排尿的管子,但起不了任何作用。
登机后,母亲再次打来电话,这回是让我决定是否送父亲去重症监护室。按照医生的说法,送到那里,生还的希望渺茫,一天的花费一两万,他们并不建议这样做。
我坚持送父亲到重症监护室,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结束只有一次的生命。

在送往ICU途中,父亲昏迷过去。他的外衣外裤,秋衣秋裤,内裤全被医生脱下来,为了在身体上插各种管子。
我抵达县城已是傍晚。父亲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依旧是昏迷不醒。
医生拿给我一件蓝色的防护服,说可以进去短暂看一眼父亲。我穿上后跟着她推开重症监护室那扇厚重的门,仪器的“嘀嘀”声传入耳中。左拐,一直往前走,病房里面有六张病床,靠墙并排,躺着的都是昏迷多日的病人。
我扫过他们插着呼吸机的脸,看不清样子,但闻到了空气中死亡的气息。父亲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
我一步步慢慢靠近,只看了一眼他的脸,什么也没看清,又不敢再细看。血液透析的机器立在他床边,暗红色的血液从父亲体内流入一根透明管子里,过滤后再送回他体内,不断循环流动。
那一刻,要把我记忆中那个男人健壮结实的形象和病床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形象统一起来,我绞尽脑汁让这两个父亲合二为一,也是一件令人头脑混乱甚至地狱般可憎的事情。我拒绝这样去做。
但显然我们的人生经过了时间的过滤,父亲已不是那个高高地站在我身后,一把举起我扛在他肩上的那个人了。
两个护士在旁边调试另一台仪器。我蹲在地上,感觉有一只手掐住脖子,医生把我扶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在哭。
她们把我带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主治医生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女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这个病人情况很糟糕,是重症监护室里最严重的病人。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上父亲的血液检验指标,里面每一页有几栏标着红色底纹,有几栏标的黄色。她告诉我,那些标颜色的指标都是非正常指标。
中间她说了些什么,我一句没有听进去。我只是在想,躺在里面的不是病人,是我父亲。
最后她说:“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是我听过的最残忍的话。
“没有一点点希望了吗?”
“只有百分之零点五的希望。”
“那不就是还有希望吗?”
“但你看病人的指标,每项非正常指标都足以致命的。”
“零点零一的希望也是希望啊。”
“病人能熬过今晚就是奇迹了。”
她让我先出去门口等结果,那扇门是生和死的分界线。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摆放着七八条银色长条铁椅,那几个重症病人的家属在上面铺着棉被,堆放着生活用品,吃睡都在椅子上,等他们在重症监护病房的亲人醒来。
他们一直守在那儿,医生随时会叫他们的名字。有个老人已经在这冰冷的铁椅上熬过了三个月,她的儿子从楼梯上摔下晕倒,至今未醒。
他们脸上黯淡无光,好像没有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虽已入春,但夜里的冷风灌进来,他们蜷缩在长条铁椅上,裹紧棉被抵御严寒。
夜色渐暗,晚上十一点,母亲让我到医院旁的旅馆里等消息。那个晚上歪歪斜斜下起小雨,医院大门口,一只流浪猫团在垃圾桶旁边,我路过时它窜到我脚边不离开。我抱起它,这让我突然觉得那是某个灵魂,想传递给我一些另一个世界的信息。
那晚我感到非常害怕,父亲在重症监护室的画面不断在脑中回闪,我不知道他正在遭受怎样的痛苦。整晚,我都在翻看和父亲的微信聊天记录,我一直为他祈祷:“不要放弃…不要死…不要接到医生的通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熬到早上六点,我赶去医院,天色渐渐清亮,雨驻。天空放亮后没多久,一个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大声喊出父亲的名字,我跑过去后她告诉我,血液透析似乎起不了作用了。
她带我去了一个主任的办公室。主任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他正在电脑上翻看父亲的检查指标。他告诉我,因为父亲昏迷,不能进一步检查,所以并不知道病毒的源头在哪里。
目前已知的是,病毒入侵到父亲的五脏六腑,多器官已衰竭,并且无法遏制。父亲体内的血小板只剩下四个,需要输入血液,但联系的新鲜血源要两天才能送到。
我感觉快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和行将就木的父亲互换角色,我愿代他赴死。
“如果有更好的医生呢?”我不甘心地问他。
“华佗在世恐怕都不行。”
“如果有神仙呢?”像小时候,我又一次渴望有神明存在。
主任定睛看着我说,“如果有就好了。”
母亲靠在窗户边,无力地不停说:“太突然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很多事情的后果远远超出我们能承受的范围。我只能求助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减少父亲的痛苦。
“他昏迷了,感觉不到痛苦的。”他说,现在只要把呼吸机取下,父亲马上会停止呼吸。不必说,不用就没有希望。
我想联系外地的医生,主任告诉我有两种方法,一是请市里的医生到县里当面诊治,但需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二是让专家线上看诊。我的回答是两种方式同时进行。
但这个决定刚下没一会儿,主任行色匆匆跑出来跟我们说正在准备采取“抢救措施”,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问我要不要去见父亲最后一眼,我拒绝了。我不想看到父亲支离破碎的模样,准确地说,我没有勇气。在他生前最后的几天,我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或许有天我会后悔,在重症监护室时没有抓住父亲的手,和他说这辈子最想说的话,哪怕那时他什么都听不到。
母亲进去了。大概十几分钟后,上午九点半,那个医生走出来说:“病人死亡”。他身后,母亲哭着走了出来。这个毫无心理准备的死亡宣判像巨石重重击落在我头上,砸得我粉碎。
父亲并不知道那天是他的死期,没人知道。母亲说当医生作出判定时,应该告诉父亲,他快死了,或许他会说一些遗愿,比如你们要好好生活下去之类的。
我不同意母亲的说法,因为我不确定父亲能接受死亡。那一定不是他预想中生命最后的图景。
我已经乱作一团,家里有经验的长辈已经安排父亲穿的寿衣,穿多少层的,在哪里摆灵堂,买什么样的棺木……他们在说的时候,我寻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医院有专人负责清洗父亲的遗体,为他穿上寿衣。如果父亲知道,他一定会拒绝穿那样的衣服,他会说质量太差,样式不够新。他是个体面的人,发型永远是涂上摩丝和啫喱的三七分,西装和皮鞋是他最喜欢的装束。
父亲的葬礼定在他去世后的第三天。一切都是临时准备的。棺木,坟墓,遗像用的照片,最后用父亲身份证上的照片,镶制成遗像。
那是他四十岁时拍的照片,距今已有十多年,除了白发比现在少,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仍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我用他的手机通知每一位他的朋友。他的手机屏幕上,墙纸用的还是那张我的照片。
2019年2月23日下午六点,父亲的葬礼在他长大的村子里举行,他的遗体停放在奶奶家门口的地坝上。我不敢看父亲的遗体一眼,甚至不敢靠近。在别人眼里他是逝者,但我不想他离我遥不可及。
村里的老人,小孩,年轻人,他的同事,朋友,战友都来和他告别。我能从人们脸上看到惊愕,难过,怜悯和难以置信。
生命的列车在半途突然停下来,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从轨道上消失。就在几天前,我和父亲规划以后的生活,我想他做些轻松的活儿。三十年前从部队出来,他的双手就没离开过汽车方向盘。
按照习俗,面对前来送别父亲的人,我跪在地上,额头贴住地面,看到一双双脚从我面前走过去,他们因父亲而来,我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浸湿了灰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下葬的地方是临时挑选的,那里是爷爷家的土地,在一座无名山的半坡上,杂草丛生。我小时候会和同伴一起去那里的山林里摘野果野菌,但已经有十多年没再去过。
如今,那片山坡上的松柏已经被砍光,整座山像被脱光衣服,明晃晃的,变成一级级梯田向下延伸而去,山坡的周围散落着几座有些年头的坟冢。
山底是一条已经快干涸的河流,沙石外露,对面是另一座沉默的山。那些地方都有我童年的足迹,我父亲将永远躺在那里。
葬礼那天一早,我和母亲回家清理父亲的遗物,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牙刷,盖过的被子,还有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大袋子药品,包括我在一个月之前买给他的一瓶护肝药。他在两年前被查出来患上糖尿病,需终身服用药物。
他的床头摆放着一张我的工作照,那是八年前拍的,我被派到一个大型活动现场采访时留下的。他一直留着。
它们被一起塞进三个尼龙袋里,带到那片荒凉的山坡上,和数十个花圈一起,点燃,焚烧,化为灰烬。
父亲的遗物最后只剩下他戴过的墨镜和一块玉。那玉是两年前我带他去云南旅游,在机场买下的。他很喜欢,一直放在车上作为内饰用。
父亲离开的第四天,他的坟墓大体上已经完成,我从看到他随棺材入土,再到泥土掩埋,坟身的搭建,父亲逐渐被封存起来,永远沉睡在地底下。
一座刻有父亲和我名字的墓碑伫立在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土地上。
那天一早,我回老家替父亲的坟墓铺上一层薄薄的泛红的土。我站在他的坟墓上,一铲接着一铲,我告诉自己,父亲已经从世上消失了。跪在他坟前时,我一句话没说。因为他根本听不到,你面对的只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父亲离开后的第五天早上九点,我和母亲乘车前往医院,办理父亲的出院手续。我们需要先找父亲当时的主治医生开具出院证明,我和母亲再次回到父亲当天实施抢救的重症监护病房,门口前的银色铁椅上依旧躺着和坐着几十个等待结果的ICU病人家属,茫然地望着那扇门。
我有些恍惚,母亲嗫嚅说,又回到了这个伤心地。等待二十分钟后,我们拿到了父亲的出院证明,上面写着父亲的病情:感染性休克;重症感染;2型糖尿病;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重度血小板减少症;电解质紊乱;低蛋白血症;肝功能不全;肾功能不全。
下午,我去医院开死亡证明。医生把一张写着死亡原因字条放到我手里时,我看到父亲的名字和死亡两个字,我无法把它们联系起来。
回去的街道上遇到一些母亲的熟人,他们问起父亲的情况和死因,之后露出难过和惋惜的表情。所有人都说,平日里父亲看上去精神矍铄,不像生病的样子。
父亲离开后的第十天上午,我去了他生病中治疗过第一间小诊所。那个医生正在给病人开药,我向他要我父亲2月17日和18日的就诊记录。
他从隔壁堆放药物的房间里拿出一摞病例本,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又在办公桌边沿上找出一本病例本,翻了两遍,唯独缺失我父亲那两天的记录。他回忆说,父亲当天全身不舒服,呕吐,他因此判断为肠胃型感冒。
“你知道我父亲有糖尿病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问啊?”
“对不起。”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愧疚,我不确定。我只知道,如果父亲活着,他一定会去问个究竟。
接下来的每个夜晚,我都在等父亲出现。我睁着眼睛,望着如黑色细沙钩织成的夜,像一个空洞的灵魂那般,在等待父亲的灵魂出现,或者任何能显示父亲以某种方式存在的神谕。
我醒着到天明,结果什么都没有,除了无边无际的黑夜。那时我知道,无论怎样难以接受,一个事实是父亲已离我而去,并非与我同在。
永远的分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有时我会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学医,那样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但生命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有难以逃离的宿命。
过去三十年,我和父亲谈天说地,但从未谈及死亡。只是在我们聊起一些命运中的挫折,困顿的际遇时,他会慨叹人生,活着到底图个什么?像在问我,也像在自问。
他们都和我说,你父亲算幸运的,没有经历太长时间的痛苦,而且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人在更年轻时,他们的父亲就去世了。这些话于我起不了任何作用,痛苦是不能比较的,死亡也不能。
人们喜欢背地里谈论他人的死亡。那个县城的街道上,一些关于我父亲死亡的消息还在流传,有惋惜的,有难过的,也有漠然的。在这之前,我带着母亲,和父亲的遗像离开了。
离开前的下午,两个姑姑带着我去了流经县城的长江对面的天子山上。车子沿着山路盘桓而上,那条路父亲走过,我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俯瞰整座小城,望向如一块青布的江面和行驶在布面上的船只。
我害怕时间像江水一样往前走,所有人将他遗忘。看着世上的一切照常运转,我更加难过。
我在过去的工作中采访过很多次死亡事件,但我始终只是旁观者,我的悲悯,无法和死者建立任何联系,无法体会那些纠缠着当事者的情绪。
直到我最亲的人突然离开,第一次面对死亡,这个生命最后的义务。我无法若无其事,第一次感到死亡会吞噬一些活着的人,令他们在回忆里盘旋。吃饭,看书,睡觉。他无所不在。
我偶尔会在梦里见到父亲,梦见他在笑,穿着那件我买给他的,他最喜欢的棉皮衣,但没有说一句话。这样的梦有过几次。最后,我再也难以忍受梦境,苏醒过来,心情沮丧,害怕而悲伤。
母亲也隔三差五梦见父亲,梦里她没见过父亲的影子,便四处问人寻他,一夜未果。
父亲的生活戛然而止,他的人生被锁在了那一天。然后在时间里渐渐老去凋零,落进回忆。
一个人的消失并不会掀起多大波澜,尤其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人。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就像天上少了一颗星星那样毫不起眼。生命的凋零和盛放同时交替更迭,生者的日子像一条绵延的江河轮回下去。
文字来源梦想家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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