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圣者
2019/9/1 0:03:46索达吉堪布 佛教人文与科学

    

     1985年,我刚到喇荣,法王讲了《中观庄严论释》,然后去了新龙。学院剩下大概不到一百个人,我们和嘎多堪布、根登诺沃堪布,中午一起学习,就是现在的摩尼宝区,当时那一片全是空地。根登诺沃堪布给我们讲了《宝性论》,为我们讲解《宝性论》,那时我刚23岁,恰逢年轻飞扬时。如同现在某些道友一样,我们坐在下面听着听着心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样东摸摸、西看看,也不专心听讲。

     但堪布脾气很温和,他在上面循循善诱着:“好好听,要好好听哦!这四个法很重要的,如果都不懂,也不知道佛的功德,那学《宝性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哦。”他一直叮嘱着要“好好听、好好听……”然而我们却更放松了,因为仗着他不会发脾气,更不会将我们怎么着。

    

     所以那时的堪布脾气确实很好,不像现在有些堪布、堪姆那样,经常大发雷霆。我最近也知道了一些情况,虽说作为法师、堪姆有时也有必要示现一番,但若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脾气,那也大可不必。就像我们学校的老师那样,有时也会心情不好,也会对学生的某些行为看不惯,但是肯定不会有“每天都打学生”的老师,如果有也极不合理。

     所以,以前听课的情景至今依然回味悠长,那些任我们下面怎么玩也不会批评,顶多唠叨唠叨的法师真的是最伟大、最有慈悲心的!

     我依然记得那年夏天,摩尼宝洲那边黄色的花盛开遍野、烂漫美丽。在有些天气晴好的日子,白云悠悠,我们来到坛城的山上,坐在花海里听法。那时人数大概就只有现在两个班左右吧,整个山沟空空荡荡,没其他人了。只有白云、黄花和绿草,陪伴着我们在蔚蓝的天空下听课。

     记得有次给法王写信,根登诺沃堪布让我来写。我问:“写什么呢?”他酝酿着回答:“首先说常住的人一切都好,没有强盗吧。”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没有手机等通讯工具,联系上师只能靠寄信。但那时的生活也简单,大家确实没什么东西可偷的。而且,当时的学习氛围浓厚,大家闻思意乐强烈,都认为《宝性论》真的很殊胜。所以,正是由于一开始闻思这部法的时候,信心特别坚固的原因,我们的心相续上留下了特别的种子。在此,我也很感谢这些法师们,感谢他们一直以来无有间断的加持。

    

     所以,大家要明白“彼即法身即如来,圣谛胜义之涅槃,故如日光德无别,佛外无有余涅槃。”这个偈颂有甚深的意义。

     当年法王如意宝也是讲到这个偈颂以后示现圆寂的,当时我们也无法参透其甚深含义。如今时光流转,十几年一瞬即过,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当年上师如意宝示现的圆寂,和普通人的死亡,是有所不同的。

     为什么呢?我们认为上师已经涅槃了,要开法会等缅怀纪念。而这里颂词“佛外无有余涅槃”,其实也正意味着,上师已经获得了最究竟的圆满境界。

     在法王相关的介绍和传记中曾说过,法王圆寂时,尤其是荼毘的那一天,天空中显现出一些光团,或椭圆形、或梯阶状、或上下竖立状……通过《七宝藏》中所引用的一些续部的教证可以了知,这些光团正是获得圆满正等觉的相。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师在成就了圆满正等觉的果位后,才示现圆寂的。

    

     我的《宝性论》法本中,在“佛外无有余涅槃”这里,我做了一些注释,写道:“讲到此处,法王如意宝色身显现融入法界。”(上师拿起那页颂词,以藏语念诵当时的文字笔录)我也问过其他人,可能他们当时没有注意,又或者是过分悲痛,所以此处并没有明确加以标注。

     法王于2004年1月圆寂,此前在2003年的极乐法会上,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他交代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极乐法会了,虽然我也希望不是最后一次,但确实很有可能。如果我们师徒即生无法再遇,就让我们发愿,在西方清净刹土、在阿弥陀佛的座下,依靠宏大的愿力,我们能够再聚。”

     法王接着嘱咐道:“如果我示现圆寂,不要连四十九天都未圆满,就急着去找所谓的转世化身、活佛等,千万不要这样。这些对我没有任何利益,对佛法也不一定有利。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在我离开后,喇荣学院能够继续一直长存。因此,如果弟子对我存有报恩之心,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将学院的闻思修行、弘法利生事业不断地延续下去。”诸如此类的教言,法王讲了很多。

    

     在圆满传讲了麦彭仁波切的《宝性论》后,法王又开始宣讲觉囊全知朵洛瓦的《宝性论释》。在前面讲法时,法王已经显现了重病,当讲到这个颂词的时候,病情更是凶猛。很多弟子都忧心忡忡,眼看法王每天讲法如此困难,便反复询问法王“是否需要休息几天”;也有不少弟子纷纷祈请法王“能不能暂停讲法,先到汉地看看病?”

     法王回答:“我这次可以下山看病,也可以一直住在喇荣,如何抉择应该由学院理事会来决定。如果你们的最终决定,是让我‘下山看病’,我也可以配合。但这次的病与以往完全不同,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即使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愿意下去的。但是如果你们坚持,我也可以答应。”

     当时学院的萨桑管家(今年圆寂)、丹增活佛、慈诚罗珠堪布等八九位理事会成员(当时希阿荣博堪布不在场),在法王院子里面商议。大家一致认为:“虽然按照法王自己的意愿,这次下山治疗没多大意义了。但作为弟子,眼看着上师在这里日益病重,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而至少,下山还有一丝治愈的希望。”抉择如此艰难,大家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为了那线希望一起祈请上师:“下去治疗会不会好一点?”

     于是,在弟子们的殷重祈请下,法王应允第二天离开学院,下山治病。

    

     当时我也十分伤心。在法王答应下山的那天下午,我亲自来到上师跟前祈请:“这次治疗,我要不要也跟随您一起,下山作翻译?”法王答复:“这次不用去了。”(上师哽咽)虽然以前也经常跟随法王出行,但“这次不用去了”……

     第二天法王出发时,恭送法王的队伍从山那边一直排了过来。雪花零星飘扬,缓缓洒落,我和齐美仁增堪布一路走啊走,就这么走到了居士林上面。当时,走这么远的僧众寥寥无几。而我们,要在这里送别坐车准备离开的法王。

     当车辆途径我们这边时,法王将车窗摇下来(上师示意法王向他们摆了摆手)……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见到这一幕了。

     多年以来,法王一直为我们传讲佛法,最后止于这个偈颂而示现圆寂。其实大德们的寿命各有不同,有60多岁、70多岁、80多岁,甚至到90多岁才示现圆寂的,大德们会示现寿命或长或短,有的六七十岁,也有的八九十岁,如果各方面因缘具足,住世时间也会有所延长。

    

     还记得1990年,法王准备拜访尼泊尔莲花生大士的长寿洞——玛拉蒂卡洞(Maratika Cave),据一些大德授记,如果法王能够去到那里,老人家的寿命一定会延长,这也在行程计划之中。去到那里只能搭乘直升飞机,当时的包机价格对我们来讲虽然昂贵,也依然无法改变我们的决心。但情况却不尽人意,由于天气原因,我们一直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停留,等待合适的时间,直到签证快要过期,我们一行人才不得不离开。

     长寿洞是莲花生大士获得长寿佛灌顶和长寿持明果位的地方,这对老人家的长久住世有不共的缘起,回来后我们仍然想让法王去,所以一再争取。

     辗转到了1993年,法王去美国,1995年初又去新加坡、马来西亚,原本打算年底先去台湾,再去尼泊尔,那时应该能去长寿洞。然而那年秋天,我们到成都后,出现了一些状况,法王和我们的签证一直批不下来,就这样,台湾和尼泊尔都没能去成。

     又过了段时间,法王示现生病,在成都国际大都会住了将近五个月,我和慈诚罗珠堪布一直陪在法王身边。当时,法王示现严重的病情,从秋末开始,持续了整个冬天,直到来年春天才有所好转。回学院后,法王开显《胜利道歌》,因四众弟子唱《胜利道歌》等因缘,法王身体的违缘才得以遣除。

    

     1996年开始,法王继续讲经说法,1997年朝拜鸡足山等诸多圣地。只是去尼泊尔长寿洞的因缘再也没有恢复,因为从那时起,法王再也没有出国。如果当时能去尼泊尔闭关三天或七天,他老人家住世的时间或许会有所延长。当然,也可能没有变化,只是我们凡夫弟子强烈希望法王能长久住世,盼法王哪怕多住世一年、一月、一天也是好的。

     转眼间,到了2004年的冬天,寒冬腊月,法王示现涅槃。

     当时,我没有观察为何法王的最后一堂课落在此处,然而在这次翻译和串讲过程中意识到:因为佛以外没有其他的涅槃,或许法王还有其他的密意。是否法王已得到最高境界?又或者让我们每个弟子都能显发如来藏?

     我们应以信心,常与上师之心在一起,也就是时常法身不离。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讲,上师的恩德比世间父母、恩人的恩德都大,至少我个人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另一方面,法王在讲授《宝性论》的过程中示现圆寂,以前汉地的一些大德也会如此示现,在说法过程中圆寂了,如《维摩诘经》的某些传承大德。

    

     据记载,遇安禅师已能了脱生死,圆寂之前,他自入棺材,由弟子合上盖子。几天后,弟子们认为禅师已经圆寂,难过不已,大哭起来,于是禅师只好从棺材中探出身来问:“你们哭什么?”——这是历史上有记载的,我以前也讲过。遇安禅师又说:“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不是我的弟子!”说完,他重进棺材,彻底示现圆寂。

     以前法王常讲,曲恰堪布就是在讲经说法时示现圆寂的,并以他为榜样,说:“我以后也会这样。”去年我在《经庄严论》的课上讲过,曲恰堪布在讲《经庄严论》期间示现生病,最终还没讲完就圆寂了。法王也是如此,没有讲完《宝性论》就示现圆寂了。

     我觉得法王在传讲论典期间示现圆寂,确实非常伟大,希望我们的法师或传承弟子们,也能够选择在传一部法未圆满或刚圆满时离开世间,如果以后有法师在一部法未传讲圆满时示寂,也就是在转法轮时圆寂,我认为这是值得赞叹且意义非凡的。大家要记住,作为法师,如果转法轮结束个十几二十年再圆寂,最后一直与法相去甚远,这样并不光荣。

    

     就我个人而言,自己依止法王多年,但终有一天,上师还是会离开世间,但在我依止上师的整个过程中,虽不敢说自己三心依止,但确实一直尽心尽力,一方面从不扰乱上师的心,另一方面一直精进努力,从这个角度讲,也没有什么后悔之处。

     法王圆寂后,我对德巴堪布说:“我现在对生活上的任何事都没兴趣。”德巴堪布安慰我说:“没事,你依止上师接近二十年,并且在上师身边发心,做了很多事情,已是非常稀有了。”可是后来德巴堪布也圆寂了……

     上师们和很多老道友现在都已经纷纷示现圆寂,也许说这些比较悲观,或者世界的真相本自如此。通过上师们示现圆寂,我们也应当了知人生确实是无常的,这一点大家也要重新思考。

     其实我们的人生很短暂,虽然如来藏恒常不变,但人生瞬息万变,何时离开这个世间真的很难说。不论上师、弟子,还是道友,我们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化,大家应对此随时有所准备,更要随时都好好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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