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鹊泪天作雪,春红不喜云鬟白--徐州丰县,谁被铁链拴住?
2022/2/11 11:39:56 人世租客
虽然这几天冬奥会夺去了大家的聚焦:“金牌”、“冰墩墩”和“谷爱凌”霸屏喜闻乐见。
但另一方面,江苏徐州丰县的八孩母亲的新闻,一直给予高度关注。
就在昨天,“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处理情况”第一次登上微博热搜,为该事件划上句号,但网友们的质问和怀疑,并未就此打消。
不免感慨:中国太大了,一边是如火如荼的冬奥会,各国竞技的盛况空前,一边是徐州丰县的城市角落,八个孩子的母亲被厚厚的铁链拴着脖子。

一
说起该事的起因,实则颇具讽刺。
本来是一名农村网红,不断歌颂宣传自己养八个孩子的历程是多么艰辛,多么险阻的正能量。

可网友们不禁问道:“孩子的母亲呢?为什么都没见到?”
原来,妈妈已经是被铁链拴住避免造成骚乱的精神病患者了。
在一间猪圈般的土坯房里,八个孩子的母亲被铁链拴着脖子,零度的空气无时无刻不渗透寒冷,但她衣衫单薄,土炕上只有一个冷馒头。

这八个孩子的名字也很有意思:香港、航天、金山、银凤、银山、银行、国库和国际。
看上去,都是和“国际接轨”,与赚钱息息相关的名字。
针对用铁链囚禁母亲此事,官方的通报一开始表示:这是董某为了防止犯病时伤人,暂时用锁链约束其行为,待精神稳定后便将锁链拿下。并对该行为进行调查。
但因为这件事的发酵,越来越多的旧闻被重新提及。
有书籍表示:“1986年以来,被拐卖到江苏徐州6个县的妇女高达4.8万人,很多人都是拐卖产业链上的同谋者和买家。”
刑法学网红教授罗翔当初也从量刑的角度出发,直言“一个被拐卖的妇女价值不如两只鹦鹉。”(根据中国法律,非法购买一只鹦鹉,最高判刑五年,而非法购买或者殴打女人,最高判刑只有三年)。
“三年”两字可圈可点,可圈可点啊!

《盲山》的导演李杨宣布,放弃电影版权,电影供大家学习参考,希望有更多人关注拐卖妇女。
显然,司法救助的渠道产生了无力感。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同情当事者女性,谴责拐卖和当地的不作为。
她脖子上的铁链,是旧社会的一道阴影,至今烙在新时代的光晕里。

母亲的孩子们都不觉得自己和父亲做错了什么,在他们的眼里,母亲被这样对待,是正常的,是自己的家事,与外人无关。
今天,中国被拐卖妇女的事件,已经引起世界媒体的关注。
但在那几天的互联网,却连一个热搜都上不了。
一个被拐妇女在如今的网络,比不上一个出轨的明星,一部宣发的电影,一部影视剧里腻歪的吻戏。
江苏下的这场大雪,竟然被习惯了“舒适”和“惬意”的春天如此嫌弃和忽视。
二
官方说的说法,八孩的母亲,是从云南福贡县带到江苏去的。
简单的说,是找个好人家嫁了,但这一嫁,嫁到了距离云南三千公里的徐州。

舍近求远,细节之处根本禁不起推敲和逻辑。
事实上,很多人忽视了,在八孩母亲所在的福贡县僳僳族山区,有着大规模向东部沿海地区输送女性人口的历史。
当地的学者陈业强,曾经出版一书名为《怒江僳僳族妇女跨省婚姻迁移研究》。
在他的书名表明,从1990年至2000年十年间,当地有大量的年轻女性嫁到包括徐州在内的东部黄泛区。
在这个过程中,诈骗、拐卖和人身控制明显是常见的情况。
所谓的黄泛区,就是当年蒋介石炸开黄河大堤留下的创伤疤痕。

黄河所到之处,房屋倒塌,饿殍遍野,即使是解放之后,也长期处于教化不修之中。
2020年,腾讯新闻也出品过一篇名为《一个名字做“喂”的女人》的文章。
文章里介绍,在西南山区,很多的少数民族女性被当地人贩拐卖,再转手卖到遥远的中原区域。
这些女性一般不善言辞,很少与人沟通交流,这使得她们很难找到回家寻乡的办法。
今天,由于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新闻博人眼球,人们逐渐忘却曾经历史的创伤至今犹在身上。
把少数民族和边疆农村地区的女性作为商品,“出售”到其他并不发达的农村地区。
稍微包装一下,就是合法婚姻,赤裸一点,就是人口拐卖。
三
很多人对拐卖是这样认为的:
一女子单独的走在小路上被歹人打晕,醒来时已经在一户农家陌生人的床上或者牛棚里。
但现实却是这样的:
偏远地区的农家条件本身就不好,于是希望把女儿嫁到条件好点的人家换取一笔彩礼,同时女孩也想离开山区到发达区域,重新开始。
所以,父母给了某个中间人一笔钱,介绍了一个嫁去远方东部的婚事。

在自愿的前提下,女孩跋山涉水,行至千里到达婆家后反而发现,这家也是穷人。
彼时,就算她后悔莫及,想回家,想返乡,但婆家会用尽办法--拘禁和殴打,强行留她下来成婚生子。
这样的婚姻,和人口拐卖就在一线之间。
根据徐州发布的信息而言,八孩母亲面对的,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她的家乡在云南怒江地区,说是云南最贫苦的地方也不为过。
中国的乡村,在经济高速发展,城市现代化的今天,更多扮演着“封建迷信”的角色,承载着黑暗里不能言说的不堪。
在苏北、皖北、河南等农村,“花钱买媳妇”的情况习以为常,甚至在亲戚中就有“买媳妇”的惯例。
1980年,报告文学记者武勤英就曾发表文章表示:越是穷乡僻壤,偷窃抢劫和治安事件频发,人口买卖也是非常猖獗。
尽管今天黄泛区的经济环境大有改善,但没有动摇这些地区根深蒂固结婚生子的思想,却对偏远地区的女性提供了“经济发达假象”的吸引力,使得成人人口拐卖的产业愈发的成熟。

四
云南到江苏是3000公里。
在这条漫长的旅途中,我们随处可见中国的“三个世界”。
第一个世界,是以北上广深为首的大城市。
这里生活富足,城里的小孩,想到了农村新鲜的空气,干净的土胚房,慵懒的牛羊,就算充满想象力,却终究触不到深深的恶意。

第二个世界,是各地方的县城和小镇。
他们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但又没有足够的家庭条件,忙碌生活的压力,让他们就像精密的机器,快速的运转。

第三个世界,就是那些被遗忘的偏远农村。
就像被卖到江苏的八孩母亲的老家怒江村落,就像2000年代初,那些因为贫穷被贩卖的姑娘。

无论是徐州的村民,还是怒江的山寨,今天都已被卷入庞大的货币经济中。
法律无法阻止落后地区的人民,对金钱,对物质生活,对繁衍后代的向往。
真正致恶的原因是什么?
实际上是当前不平衡的发展愈发的激烈,无论是医疗、教育和民生,我们都在折叠的世界里被压缩。
解决人口拐卖问题。是提高量刑,提高打击力度就能解决的吗?
我想更多的资源投入,更多的平等机会,更充分的乡村发展,才能消除边远地区的“偏见”和“迷信”。
只有让农村实现更好的经济进步,才能破解那些愚昧的文化,蠢顿的封建。
五
中国社会的进步,包含了我们对历史伤疤的揭露和直视。
我相信,随着扶贫的深入落实,随着国家提高打击人口贩卖的力度,以及改变各地落后风俗的教育,未来人口拐卖的现象会越来越少。
在此期间,我更希望当地能够给予直面问题的勇气和解决问题的决心,我们的舆论才不至于被“盲猜”和“困惑”吞没。
但至少目前而言,徐州当地挤牙膏式的回应和结案,以及舆论愤怒却无力的宣泄,还有当地机构媒体的集体失声,都不利于专业的声音和建议。
只是解决八孩母亲的困局远远不够,专注于村里县里的其他妇女权利,才是针对不断提出质疑的舆论更好的“消声器”。

或许老天在提醒我们:
狂热的喧嚣终需寂静,我们的眼里不该只是金牌和运动员,我们的谈资不仅是谷爱凌的教育和父母。也应该在热闹的话题里,择一剂刺骨的苦难,咽一咽这被铁链锁住的霜毒。
小诗一首,有感于东奥会下的人间疾苦:
“徐州丰县好买卖,闲钱常换妻生孩,金笼鹊泪天作雪,春红不喜云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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