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芽之旅》影评：远比爱情重要的，是废墟之上
2023/3/31 8:30:00 人世租客

     在国内上映《铃芽之旅》的电影宣传海报上，一行小字写的是：“新海诚最新集大成之作”，所谓“集大成”，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过往动画电影的一次大锅饭：有绚烂的画面，清新的音乐，动人的爱恋.....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营销噱头。然而，该片是新海诚创作题材上的一次转型，因为这一次，他把笔触放在过去很少提到甚至没有被提到的社会关怀。

    

     女主角铃芽人设的设定，是伴随着童年创伤的311大地震。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仙台发生9.0级大地震，引发空前的大海啸和核泄漏，致使22118人死亡或失踪。动画里铃芽家位于地震带，她的母亲成为遇难者。失去双亲的铃芽，只好跟着姨妈搬到日本南部的乡下九州，封印起伤痛的记忆。

    

     直到高二的铃芽遇到了一位神秘且英俊不凡的男子——草太，她意外的来到一处废墟，移走了矗立其中的“要石”，因而打开了往门，躲在里头的蚯厄是一种能对地表造成巨大伤害的地震源巨兽，铃芽释放了它们，将引起人间灾难。

     为了保护数以万计的生命不会就此消逝，铃芽和草太毅然开始了一段游历日本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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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程中，铃芽和因诅咒附身在儿童椅上的草太，辗转了九州、四国爱媛县、神户、东京和岩手县，这些地名其实对应着2016年九州熊本大地震、2014年伊予滩地震、1995年阪神大地震、1923年关东大地震以及2011年导致铃芽父母双亡的311大地震。对照这条路线上的地点及其设定的往门，新海诚这部作品的现实意图，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哀悼这片土地。

     往门也对应着“家门”和“心门”，门里藏着是对过去灾难无法释怀的痛苦悲恸，而门外等待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温暖，暗示着我们不能通过“遗忘”来稀释痛苦，而是“建立”联系来自我成长。

    

     哀悼土地的题材，在日本并不是新海诚的首创，在日本小说家村上春树的短片小说集《神的孩子全跳舞》中，每一个短篇都建立在阪神地震的背景之上。特别在同名小说中，主人公善也独自一人前往地震旧址的投手丘，在此翩翩起舞。

     因为小说在直觉上没有动画电影的镜头感，村上春树作品的局限于一种荒诞感，在哀悼土地的题材上，新海诚发挥的空间更加辽阔。

    

     在实然世界里，引发地震的原因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在动画里，通过将地震的缘由具象化——硕大可怖的蚯蚓，而将它们封闭起来的方法，就是将往门关上并且想象这片土地平行世界里的人们生活的模样——寂寥的土地人生喧嚣，废弃的建筑平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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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像不像是一种仪式呢？伴随着哀悼的封闭，不就是葬礼吗？给土地的葬礼。同为日本小说家的天童荒太写过一部小说《哀悼人》，主人公静人因为过去的经历，对死亡非常的敏感，于是他有了一种怪癖：前往很多事故或凶杀案的现场，询问死者生前的信息，默默回溯死者的一生，并对其哀悼，在一次又一次的哀悼中，不仅告别了死者，而且也完成了对自己的释怀。

     葬礼作为一种同过去的告别，也同时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这看似自相矛盾，其实并不冲突。借着影片中经营酒馆的二宫留美说出了那句“寂寥的地方越来越多了”，潜台词无外乎：被人遗忘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在日本，除了大地震以外，受到上世纪经济泡沫的影响，日本陷入焦虑和恐慌，为了提高人民的幸福感，日本修建了很多娱乐场所，但时过境迁，这些游乐场被人遗弃，人们在新的环境中安居乐业，被遗弃的土地以地震如此震耳欲聋的动静，提醒人们不要忘记。

    

     在影片中，三条腿的儿童椅作为最重要的道具，一直陪伴在铃芽的身边，它是母亲送给小铃芽的礼物，家被海啸冲毁时少了一条腿。它表达着受灾者在灾难中遭受可能遗留下来的身体创伤，同时也象征着铃芽失去母亲后迟迟不能接受的心理创伤。在草太变成儿童椅之后，即使只有三条腿也不断奔跑，想表达的也是受灾者的坚强。

     新海诚在接受采访时也说到，关于儿童椅的另一个隐喻是：最近几年，年轻人都感觉到被束缚，被困住。他想把这种人们身上的困境，投射进草太被封印的儿童椅上。

     在影片的最后，在剧情的推动下，铃芽找到了位于家乡的往门，原来铃芽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因果循环，她心中千千结，只有她能解开，命运的齿轮前后咬合，在往门里，她直面因为失去母亲悲痛不已的过往的记忆。

    

     铃芽踏上这趟旅程，归根结底，是因为需要救赎的是她自己，只有当她了解到自己的悲痛和欢愉，她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过去并不代表着背负，而是当了解世界的参差和残缺，才能明白如何创造奇迹。

     或者说，没有什么奇迹，因为平凡、普通却又努力着活着，本身就是对命运，对灾难最大的奇迹。

     “我出发了”，之所以毫无保留的出发，就是因为过去记忆里努力幸福的人们，一直活在出发的语境之中，驱散未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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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部转型之作，《铃芽之旅》当然不乏一些问题。

     新海诚一向擅长描述人们细腻的爱情，但在这部电影中，男主人公草太除了最开始的惊鸿之瞥，后来就一直受到大臣的诅咒作为儿童椅的存在，诚然，这样角色设计自然滑稽有趣，又有反差感。

     但这种设计的背后，也使得男主形象一直在观众心里“缺席”，因此，铃芽和草太的感情线便显得生涩僵硬。当最后铃芽不顾一切想要把草太从常世中拯救出来时，反而显得莫名其妙和突兀。以至于一些观众只能把“恋爱脑”的设定加于女主，再将男主的颜值无限的拔高。

    

     同样，新海诚也是一个擅长刻画城市风景线以及细节的创作者，但令人遗憾的是，因为迫切的想要找到要石，《铃芽之旅》的旅途显得太匆忙了，在主线任务的催促之下，从一个地点到另外一个地点，路过的人物和城市都是粗糙的作画，赶工的哀悼土地，又急忙的去往东京，与其说是一部公路动画，不如是一部“观光”动画。

     最后，我们应该欣喜于《铃芽之旅》中新海诚在题材纵深层次上的勇于创新，也应该能理解他因为突破而失去对影片节奏上的把控。毋庸置疑，作为一部转型的动画电影，它是合格的，毕竟，对于创造者而言，驾轻就熟自然有安全感和票房保障，但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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