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物
2024/3/31 大川之道
【原文】外物不可必①，故龙逢诛②，比干戮③，箕子狂④，恶来死⑤，桀纣亡⑥。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⑦，苌弘死于蜀⑧，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己忧而曾参悲⑨。木与木相摩则然，金与火相守则流。阴阳错行，则天地大絯⑩，于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螴蜳不得成?心若悬于天地之间慰暋沈屯?利害相摩，生火甚多， 众人焚和?，月固不胜火?，于是乎有僓然而道尽?。【注释】 ①不可必：没有固定且正确的评判标准。必，必然，引申为固定且正确的。 ②龙逢：关龙逢，夏代的贤臣。《人间世》有“桀杀关龙逢”。《胠箧》有“龙逢斩”句。 ③比干：殷纣王的叔父，因忠谏而被挖心。《人间世》有“纣杀王子比干”。《胠箧》有“比干剖”。④箕子：殷纣王的庶叔，曾劝谏纣王，纣王不从，箕子因而佯狂。 ⑤恶来：人名，殷纣王的媚臣。⑥桀：夏代的最后一个君主，名履癸，是个暴君，后为商汤所灭。纣：殷纣王，是商朗的最后一个君主，亦是暴君，被周武王打败而自焚。⑦伍员：人名，即伍子胥，吴王夫差的大夫，后因劝谏夫差拒赵求和，停止伐齐，被夫差赐剑 自刎。把其尸体扔在江中。⑧苌弘：人名，周景王、周敬王时刘文公的大夫。⑨孝已：殷高宗的儿子，受后母虐待，忧苦而死。曾参：字子舆，孔子弟子。⑩絯(hài)：通骇，惊动。?水中有火：指雨中有电。 ?螴(chen)蜳(chun)：不安。蜳亦作茕，忧虑。螴蜳都是虫名，比喻如虫蠕动般的不安宁。 ?慰暋沉屯：形容心神不宁时艰难的心理状态。慰(yu)：通“郁”，郁闷。暋(min)：烦闷。沈：通“沉”。屯：难。?生火甚多：指心火甚多。众人焚和：指一切都化为了灰烬。?月固不胜火：月疑为“阴”的别字，代指木，引申为心中盘算的事，意思是木头固然经不起火烧。?僓：通隤，败坏。道尽：天性丧失，中途夭折，不能尽天年。【译文】外在的事物没有固定且绝对正确的评判标准，所以关龙逢被斩，比干被挖心，箕子装疯避祸，恶来死了，桀纣亡国了。
君主没有不希望他的臣子尽忠的，但忠臣未必能取得君主信任，所以伍子胥尸体被扔进长江漂走，苌弘冤死在蜀地，百姓感其忠烈，藏其血三年，打开一看竟化为碧玉。
父母没有不希望子女尽孝的，但孝顺的孩子未必能得到父母的爱，所以孝已被虐待最后忧苦而死，曾参不被父母待见而悲切一生。
木与木相摩擦就会燃烧，金置于火上就会熔化成液体。阴阳运行交错摩擦，天地都会被惊动，然后电闪雷鸣，雨中夹杂着闪电，劈死大树。
人们经常因为陷在进退取舍得失之间而忧愁，像虫子一样不停蠕动着，最后却一事无成，心就像悬在天地之间，惶惶不可终日，不停盘算着利与害，最后就像木头摩擦一样生了火，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木头固然经不起火烧，所以盘算之事必然毁于一旦而不能终享天年。【原文】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①。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②，将贷子三百金，可乎?”
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耶?’对曰：'我，东海之波臣③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④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⑤，我无所处。我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⑥”
【注释】 ①监河侯：监管河工的官员。②邑金：封地的赋税。③波臣：被波浪冲上来的水族臣子。④激：引发。⑤常与：日常依靠的东西，即赖以生存的环境。⑥枯鱼之肆：干鱼市场。【译文】庄子家很穷，于是去监河侯家借粮。
监河侯说：“好的。我马上就要去封底收赋税了，等我收上来就借给你三百金，可以吗?”
庄子听后一脸不悦，说：“我昨天来的时候，半道上听到有人在呼叫。我回头看到车辙中有条鲫鱼。我就问它：'鲫鱼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呀?’它回答说：'我是被波浪冲上来的东海水族的臣民，你能弄来斗升之水救我一命吗?’我说：'好啊。等我去南方游说吴越两国的国王，然后引西江之水来迎接你，可以吗?’鲫鱼听后气得脸色骤变，愤怒地说：'我失去了我赖以生存的水，已经没有安身之处了，我只要得到斗升之水就可以存活下来，你却说出这种屁话，还不如早点把我送到干鱼市场呢!’”【原文】任公子为大钩巨缁①，五十犗以为饵②，蹲乎会稽③，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錎没而下，鹜扬而奋鬐④，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⑤，惮赫千里⑥。
任公了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⑦，苍梧已北⑧，莫不厌若鱼者⑨。已而后世轮才讽说之徒⑩，皆惊而相告也。
夫揭竿累，趣灌渎，守鲵鲋?，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悬令，其于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世亦远矣?。
【注释】 ①任公子：任国的公子，缁：黑绳。②犗(jiè)，阉牛。③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省中部。④鹜(wù)：奔驰，乱驰，一本作惊。鬐(qi)：鱼脊、腹之鱼鳍。⑤侔(móu)：齐。⑥惮(dan)：通但，震撼。 ⑦制河：浙江。⑧苍梧：山名。在今广西省。 ⑨厌，通餍，饱食。⑩辁才：小才，才浅。辁，无辐的车轮，讽说：诵说，传说。 ?揭：举。累：细绳。趣：通趋。灌渎：灌溉的沟渠。鲵鲋：小鱼。?经世：治理社会。【译文】任国的公子做了个大鱼钩且系上了粗大黑绳，用五十头阉牛做鱼饵，蹲在会稽山上把鱼竿投入东海，他天天去钓鱼，一年也没钓到一条。后来，终于有大鱼食饵了，这条鱼拖着大钩向深水游去，惊恐地翻腾，甩动着鱼鳍，激起的白色波涛像山一样，海水震荡不已，声音之大，惊天地泣鬼神，其震撼传到千里之外。
任公子钓到这条鱼后，剖开做成腊干，从浙江以东到苍梧以北，人人都饱食了这条鱼，后世那些才疏学浅之徒都惊讶于此事而奔走相告。
要是举着细绳的小鱼竿，到灌溉用的小水沟钓小鱼，那就很难钓到大鱼了!用华丽的辞藻粉饰小智慧却想获得大功名，那么离通达大道也太远了，所以从来没有听说过任公子作风的人，他们离治理好国家还远着呢!【原文】儒以《诗》《礼》发冢①。大儒胪传曰②：“东方作矣③，事之何若？”小儒曰④：“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⑤。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⑥，压其顪⑦，儒以金椎控其颐⑧，徐别其颊⑨，无伤口中珠!”【注释】 ①儒：指盗墓的儒士。发：发掘，冢：古墓。 ②大儒：盗墓的大儒士。胪(lú)传：按礼的规定有秩序的向下传话。胪，从上向下传话。 ③东方作矣：天要亮了。④小儒：盗墓的随从者。⑤陵陂(bei)，山坡。⑥接：接引，拖曳。鬓：鬓角，鬓发。⑦压：按。顪，下巴。 ⑧：通哕，面颊的下部，腮。懿颐：面颊。⑨徐：慢。别(biè)：别开，撬开。
【译文】儒士盗墓都不忘用《诗》《礼》为自己开脱。大儒士传话说：“东方亮了，事办得怎样了？”小儒士说：“衣裙还没有脱下来，口中含有珍珠。《诗》中说：‘青青的麦苗，生在山坡上。活时不接济别人，死后何必含珍珠!’”“拖住他的鬓发，按住他的下巴，你用铁锤敲他的面颊，慢慢地别开他的两腮，不要损伤口中的珍珠!”
【原文】老莱子之弟子出薪①，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于彼，修上而趋下②，未倭而后耳③，视若营四海④，不知其谁氏之子。”
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
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⑤，斯为君子矣。”
仲尼揖而退，蹩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进乎？”
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骛万世之患⑥，抑固篓邪⑦，亡其略弗及邪⑧？惠以欢为⑨，骛终身之丑，中民之行进焉耳⑩!相引以名，相结以隐。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反无非伤也，动无非邪也。圣人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
【注释】 ①老莱子：人名。楚国的贤人、隐者。与老聃分别为两个人。出薪：打柴。 ②修上：上身长。趋下：下肢短。 ③未偻：背微曲。后耳：耳朵后贴。 ④视：目光。营：充满，四海：指高远，天下。 ⑤汝：你。躬矜：矜持的态度。容知：智者的容貌。知：通智。⑥骛：通做，轻视。 ⑦抑：抑或，还是。窭(jù)：陋，不足。 ⑧亡其：亦作妄其，还是，或是，略：谋略。 ⑨惠以欢为：以施惠于别人为快乐。 ⑩中民之行进焉耳：中等才能的人所做的事罢了。?踌躇：不得已而为之。【译文】老莱子的弟子出去砍柴，遇到孔子，回来告诉老莱子说：“那里有个人，上身长下肢短，背有点驼，耳朵向后贴在头两边，一副目光远大胸怀天下的样子，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子孙？”
老莱子说：“这是孔丘。你去请他过来。”
孔子来了。老莱子说：“丘，放下你矜持的姿态和智者的容貌，就可以成为君子了。”
孔子作揖退让一边，一脸局促地问道：“我的学业可有长进吗？”
老莱子说：“你不忍心看着一代人受伤害，却轻视了可能带给后代万世的祸患，到底是你本来就学识浅薄呢还是你谋略不周呢？以施惠于人为乐，忽略了后面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是中等才智的人才做的事!以声誉呼朋唤友，凑到一起却谋私利，与其夸赞尧而抨击夏桀，还不如把这俩人都忘了，停止这种所谓的赞誉!”追求返归本性无非是因为受到了伤害，寻求改变无非是发现走上了邪道。圣人总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去做一些事，为什么你总是抱着一些目的去做事呢？终究显得矫揉造作!”【原文】宋元君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①，曰：“予自宰路之渊②，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③，渔者余且得予④。”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圆五尺。”君曰：“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杀龟以卜吉。”乃刳龟⑤，七十二钻而无遗策⑥。仲尼曰：“神龟能见梦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策，不能避剖肠之患，如是，则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鱼不畏网而畏鹞鹈鹕.去小知而大知明，玄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注释】 ①宋元君：宋国国君宋元公，名佐。被(pī)：通披。阿门：偏门。②予：我，自：从。宰路：渊名。③清江，与浊江对比而言，一说扬子江。河伯：河神，即《大宗师》中说的“冯夷得之以游大川”的河神，也是《秋水》中“河伯始旋其目，望洋向若而叹”的河神。④渔者：打鱼的人。余且：打鱼人的人名。⑤刳(kū)：剖空。 ⑥钻：占卜。 【译文】宋元君半夜梦见一个披散头发的人在偏门窥视，说：“我来自叫宰路的深渊，我做清江的使者去河神那里，路上被叫余且的打渔人捉到了。”
宋元君醒来，让人占梦，说：“这是神龟。”
宋元君说：“打渔的有叫余且的人吗？”
左右侍者说：“有。”
宋元君说：“让余且来朝见我。”
第二天，余且来朝，宋元君说：“捕鱼捉到了什么吗？”
回答说：“我用网捉到了一只白龟，周长有五尺。”
宋元君说：“把你的龟献上来吧。”龟送到，宋元君一会想杀了它，一会又想养着它，心里犹豫不决，就叫人来占卜，说：“杀了这只龟用来占卜。”于是剖空龟占卜，占了七十二卦而没有不应验的。
孔子说：“神龟能托梦于宋元君，而不能逃避余且的鱼网；智慧能占七十二卦而无不灵验，却不能躲避杀身之祸。如此看来，智慧也有困惑的时候，神也有不能企及的地方。尽管有最高的智慧，也敌不过万人的谋算。鱼不怕网而怕鹈鹕，摒弃小聪明方才显示大智慧，除去矫饰的善行方才能使自己真正回到自然的善性。婴儿生来没有师傅教也能学会说话，这是与会说话的人在一起的缘故。”【原文】惠子谓庄子曰：“子言无用。”
庄子曰：“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夫地非不广且大也①，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②，致黄泉，人尚有用乎？”
惠子曰：“无用”。
庄子曰：“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
【注释】①夫地：有一版本作“天地”。 ②厕：通侧。 【译文】惠施对庄子说：“你的言论没什么用。”
庄子说：“知道无用才能和他谈论有用。不是大地不够广大，而是人只需要一个立足之地就够了，其他都是没用的。然而把立足之侧的地方全部挖掉，一直挖到地下河，人的立足之地还能用吗？”
惠施说：“无用。”
庄子说：“那么“无用”的东西用处也就显而易见了。”【原文】庄子曰：“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①？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②，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与!覆坠而不反③，火驰而不顾④，虽相与为君臣，时也，易世而无以相贱⑤。故曰至人不留行焉。”
“夫尊古而卑今，学者之流也。且以稀韦氏之流观今之世⑥，夫孰能不波⑦？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⑧，顺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学，承意不彼⑨。”
目彻为明，耳彻为聪，鼻彻为颤，口彻为甘，心彻为知，知彻为德(21)。凡道不欲壅，壅则哽，哽而不止则跈?，跈则众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无降，人则顾塞其窦。胞有重阆?，心有天游?。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谿?；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
德溢乎名，名益乎暴，谋稽乎誸?，知出乎争，柴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春雨日时，草木怒生，铫鎒于是乎始修(19)，草木之到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
【注释】 ①能游：能优游自乐。不能游：不能自得自适。 ②流遁：流亡逃遁。决绝：弃绝尘世。 ③覆坠：陷落，沉溺。④火驰，火急，火速。顾：返顾。 ⑤易世，世代更替，相贱：相互轻残。 ⑥狶韦氏：三皇以前的帝号。《大宗师》肩：“狶韦氏得之，以挛夭地。” ⑦波：通“颇”，偏颇。 ⑧游于世：与世俗同游。僻：通“避”，躲避，逃避。⑨承意不彼：学者承受教者的意见而不敢违背他们。⑩颤(shan)：通膻。指嗅觉灵敏。?跈：通掺，违背。 ?殷：殷实，满。?阆：空旷，指有一定的空间。?天游：游天，游于自然。?妇：儿媳。姑：婆婆。勃谿：争吵而责骂。?六凿：六孔，实指耳、目、口、鼻、身、意。作喜、怒、哀、乐、爱、恶六情解实误，相攘：相争夺。?誸(xian)：急。?柴(zhai)：通寨，防守的篱障。(19)铫鎒，除草的农具。【译文】庄子说：“人若有能悠然自得的条件，哪有不悠然自得的人呢？人如果没有悠然自得的条件，又怎么能悠然自得呢？所以说逃避现实的想法和弃绝尘世的行为，不是有大智慧和大德行的人该做的事啊!沉溺世俗而不知返，急速前进而不回顾身后，以及以君臣身份相处，都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朝代更替了就不能以此评判贵贱了。所以说，得道的人是不会停止前行的。
尊崇古代而鄙视当今是(儒墨学派)学者之流的短见。况且用狶韦氏之流的观点来看当今时代，谁能不偏颇呢!唯有得道的人才能游心于世而不避世，顺乎人情而不丧失自己的本性。学者之流只知道教条而不知学习，他们承袭老师所讲的而不去思考。
眼力通彻为明，耳朵通彻为聪，鼻子通彻为膻，口舌通彻为甘，心灵通彻为智，智慧通彻为德。凡是大道都不应该有杂物，有杂物就会产生梗阻，梗阻不断增加就不能前行而折返，折返了各种危害就产生了。有知觉的物类依靠阴阳之气息而存活，如果气息不足了，绝不是天地的原因。阴阳之气贯通天地，日夜不减，是人为阻塞了自己的孔窍而导致气息不足。胎胞里都有许多空旷之地，心神才能游走其间。居室里没有空地，婆媳相处就会争吵责骂；心神不能游于天地，那么六窍必然相互扰攘。森林与山丘之所以适宜于人，也是因为其比心神宽阔(足以使心神遨游其中)。
德因为好名而流失，名声因过度彰显而减损，谋略因为急躁而失算，智慧因为争斗而丧失，心灵因拘守于教条而闭塞，官职因民意所适而定夺。春雨应时而降，草木勃然而生，人们开始用农具修整土地，田地里杂草锄后再生的超过半数，而人们往往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文】静然可以补病①，眦搣可以沐老②，宁可以止遽③。虽然，若是，劳者之务也，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圣人之所以駴天下④，神人未尝过而问焉；贤人所以駴世，圣人未尝过而问焉；君子所以駴国，贤人未尝过而问焉；小人所以合时，君子未尝过而问焉。
演门有亲死者⑤，以善毁爵为官师⑥，其党人毁而死者半⑦。尧与许由天下，许由逃之；汤与务光，务光怒之，纪他闻之⑨，帅弟子而踆于窾水⑩，诸侯吊之，三年，申徒狄因以踣河?。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
【注释】 ①静然：沉静，心静的样子，有版本然作默然。 ②眦：眼角。搣：按摩。沐，沐浴，洗去，引申为减缓。 ③宁：安宁，安定。遽，剧变。④駴(xie)：通骇，惊骇，震动。 ⑤演门：宋城门名。 ⑥毁：哀毁。爵：封爵。官师：官长。⑦党人：是党中的人，五百家为党。⑧务光：夏朝的贤人，汤伐桀得胜后把帝位让给务光，务光不接受，自沉于庐水。 ⑨纪他：人名，夏朝贤人。他听说汤让王于务光，务光怒而不受之后，带领弟于隐居于窾水。⑩帅：带领。踆(cun)：通遁，隐。窾水，地名。 ?申徒狄：夏朝贤人。他听说务光、纪他的事，也投河而死。踣：仆倒。 ?荃：捕鱼工具。?蹄：捕兔的网。 【译文】心静可以调养疾病，按摩眼角可以减缓衰老，安定可以平息剧变。虽然这样，这些都是劳碌的人要去做的事，而心里闲适的人从不去过问这些。圣人之所以名震天下的办法，神人从不过问；贤人所以名震天下的办法，圣人从不过问；君子所以名震国家的办法，贤人从不过问；人小所以能苟合一时的原因，君子从不过问。
演门有死了亲人的人，因为伤心日渐消瘦而加官进爵封为官师，他的同乡仿效他也伤心消瘦最后死者过半。尧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逃避；汤把天下让给务光，务光愤怒投水而死；纪他听到这些事，带着弟子消失在窾水，诸侯都去凭吊他，过了三年，申徒狄因仰慕纪他而投河。
竹笼是用来捕鱼的，捕到鱼就遗忘了竹笼；兔网是用来捕兔的，捕到兔就遗忘了兔网；语言是用来表达思想意识的，掌握了思想意识就忘了语言。我到哪里去寻找遗忘语言的人来和他交谈呢!”
源网页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大川之道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