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荔城大道看风,念一阕《秋风辞》(诗与评)
2019/11/20 11:23:21 应鸣阅读与写作
在荔城大道看风,念一阕《秋风辞》(诗与评,附朗读视频)
朗读视频:诗/王清铭 诵读/郑欣
秋风辞(三首)
王清铭
别
路在前方打了几个结
绾住了几棵经秋的树
一边泛绿 一边泛黄
萧瑟的风吹过
身上的衣服紧一紧
这样更适宜 让眼神
拉得更远一些
如果树再多一些
或许能将道路锁紧
但锁不住的是风
是空中的大雁
落寞的树在阳光下
抖动影子 现在来不及
顾影自怜
它们得和我一起
静静地站立 将眼神
放远 赶上大雁
雁不时叫上几声 那是它的天空
怎么叫 都与离别无关
一片落叶就遮住
所有的凝望
风刮起衣袂 没有飘飘
我紧一紧衣服 不让自己
也黄叶飘零
兜紧风 冷就自己冷一点
只要这些即将远行的风
能有一点温暖

秋风辞
秋风起兮 刀光一闪
云飞扬 极似刮下的鱼鳞片片
秋风用三个季节打制的
一柄利刃 置于萧瑟草丛
日渐凛冽
秋风的利刃用阳光锻造
在河中吐露的石头上磨砺
末了 以日渐冷却的体温
淬火 利刃过处
河流瘦去一半
另一半在脉管里枯瘦
秋风是柄剔骨刀
剔去黄叶 惊飞大雁
将雁鸣切成两半
一半在天一半在地
剥离声音 让凄厉的回声
只在耳轮里砭人肌骨
现在它探入我体内
将我剥得日渐嶙峋
日渐接近一棵荒原里的老树
秋风从身体剥出影子
将凝望劈成两半 远与近
老眼昏花 只适合远望
凛冽的秋风过处
半地白花花的眼神
秋风过处 带走一半的人群
有人远离 有人成了
大地隆起的手茧
秋风划下皱纹和涟漪
剃下一半的头发
让额头直面寒冷 短发萧骚
襟袖冷似铁
另一半的枯发遗弃于荒原
挺起身子 成萋萋的黄草

在荔城大道看风
六车道的荔城大道
还有两边的人行道 草木
经冬不凋的花儿
都让道给风 道路拐了几拐
打了几个松散的结
都绊不住风的步伐
来往的汽车缩在铁壳中
倏地远窜 不管红灯绿灯
风畅行无阻
路上没有什么人 反正什么都会
被风刮跑的 他或她提早了一点
行道树发抖 用瑟瑟的声音
制造静 隔离带上的几茎草
摇动远处几幢高楼的影子
侧身让风通过
偶尔经过几个女郎
上半身羽绒服 包裹得严实
让人想起茧 下半身是穿着丝袜的
树干 头顶偶尔飘过几片黄叶
让我想起了她们的青春
还有我逝去的岁月
风呼啸而过 她们终将消失
在汽车中或那些高楼里
然后那些车和高楼也在风中消失
一切都会消失 包括这些
不可一世的风
现在风将道路抬高 或者是
将路上所有的事物刮走
最坚韧的钢筋也挡不住风
高楼被吹走 当然这是幻觉
幻觉比真实更接近真实
这一刻 到处都是寒风
荔城大道 我露在风中的毛孔
还有骨节里深藏的痛
都在风中
我在风中 用体温温暖自己
行走 独自抗击着风
在高楼的阴影里 我看见
冬日阳光 微弱而强大
如同我此刻的血液

人生之秋的悲凉与酸涩
——读王清铭《秋风辞》三首
福建/郑朝阳
《秋风辞》一诗,以诗化的语言抵进诗的本质。诗人以其确立的意象和独特的语言色彩构成了一幅隐忍而凄凉的画面,基调倾向于悲凉。诗的开始、展开和结束并非简单的某种场景再现,始终拽着我的情绪在走,让我不得不追随其核心意象,循着诗人思路轨迹而运行。诗的开头写着:
秋风起兮 刀光一闪
云飞扬 极似刮下的鱼鳞片片
秋风用三个季节打制的
一柄利刃 置于萧瑟草丛
日渐凛冽
诗人在“秋风”与“利刃”找到了情感结构的相似性,确立了核心意象“利刃”作为“秋风”替代物或者说替身出现,用“刀光”、“鱼鳞片片”、“草丛”外化精神内涵,化无形的秋风为视觉情境,所出现的场景自然地与生命体验融为一体。而后顺着核心意象写下去。紧接着诗人写到:
秋风的利刃用阳光锻造
在河中吐露的石头上磨砺
末了 以日渐冷却的体温
淬火 利刃过处
河流瘦去一半
另一半在脉管里枯瘦
在其营造的环境氛围中,意在象中,象明意隐。让人隐约感受了什么,欲说已忘言,它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和生命体验。意象“利刃”的亮度带来了情绪的密度,体现着诗人感情的厚度。沿核心意象写下去,衍生出莫名情境和难以言表的心理事件,既有确定性的一面,又有模糊性的一面,如“剔去黄叶 惊飞大雁/将雁鸣切成两半/一半在天 一半在地”,你无法说清这种情绪,但带来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十分真实地存在。以及接下写的“剥离声音”、“剥出影子”、“带走一半的人群”、“划下皱纹和涟漪”,似内心梦幻的王国,又是那么切近自然物的存在,总是带着生命体验中的质感。“诗忌直,贵曲。”诗人避开具体的体验名称,让我们于诗美体验的模糊性中,感受到秋风之“辞”带来的苦涩味。
《在荔城大道看风》,这是来自生活实感的诗意发现。不仅有感受,有情感,而且诗意集中、含蓄。在诗里,“风”是一种无所不及、无处不在强大的象征。它似乎无所不能,如画面上呈现的“大道”、“人行道”、“草木”、“花儿”“都让道给风”,即使道路拐弯打结,也是“绊不住风的步伐”。在诗歌中,诗人把读者带入“风”的现场进行感受和思考,意象鲜明,“风”就活灵活现。现场中的人或物都唯恐避之不及,“汽车缩在铁壳中”、“风畅行无阻”、“制造静 隔离带上的几茎草/摇动远处几幢高楼的影子/侧身让风通过”,诗人正是“以形象和图画说话”,场景鲜活、诗语灵动,突出了“静”的氛围更为可感,而且耐人寻味。如在这“风”制造的“静”中,“偶尔经过几个女郎”和风中的“我”,诗人透过当下的感受,洞见现象后隐秘的真实,“她们的青春/还有我逝去的岁月”的消失,联想到“幻觉比真实更接近真实”,取象新颖,藏意巧妙,以“消失”替代人生百味在风中自然地坦露。更切入人生体验的肌质,“荔城大道 我露在风中的毛孔/还有骨节里深藏的痛/都在风中”,也增强了意象“风”的深度和张力。尤其是诗的结尾,这种切身的体味浓缩为与“风”密切关联的意象,与之抗衡的“体温”、“血液”,含而不露把复杂的人生滋味外化为鲜明的意象,进一步渲染着情境的悲凉,一种凄楚感顿然而生,愈让人觉得个体生命的卑微。

《别》这一首诗,使我们产生共鸣的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相似的间接或直接的人生经验,无庸置疑,它是一种抽象的情绪。对于艺术来说,抽象的东西不具有打动别人的客观有效性,诗人要做的事不是把它说清楚,而是必须为其找到一种有效的表现方式。如果不把抽象的情感,变为具有形象性的画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以亲切的感觉。在诗中,诗人正是把这种思情意绪,化抽象为具象,立体化、情境化了。一是诗人精心选取了“路”、“风”、“大雁”、“阳光”、“落叶”等,与“别”相吻合的,与意念配套的物象,并把自身置于其中,简简单单地把几个物象有机统一到一个画面中来,像影视镜头一般地放映来表情达意,贯穿全诗。二是诗人很注意诗语的锤炼运作和情绪的提炼,丰富感情色彩,凸显画面、场景的动感。“路在前方打了几个结、绾住了几棵经秋的树/一边泛绿 一边泛黄”,不仅把路和树调度到一个画面中来,动词用得巧妙、准确、生动,使静态的画面显示出动感。再如写在风中的体验,“让眼神/拉得更远一些”;写路与树产生的联想“锁不住的是风/是空中的大雁”;写树影“它们得和我一起/静静地站立 将眼神/放远 赶上大雁”;写自己的凝望“我紧一紧衣服 不让自己/也黄叶飘零”等。“诗不可无实笔,妙在虚出(马立鞭)”,灵性虚幻的美感更能让人产生幽远的联想。而这灵妙虚幻的形体和诗味恰恰是从“艺术语言中最重要的动词”产生的。(借用阿·托尔斯泰“在艺术语言中最重要的是动词”一语)。找准了动词,凸显别绪,生动再现“别”的情境氛围,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诗情的浓度。同时,在诗人幽幽的思情中,微微的期盼中,我们感受到诗的含蓄和蕴藉。
三首诗以秋风为背景,奠定抒情基调,呈现感情色彩。融我于景,情思统一,秋之悲凉中不免带有某种酸涩味,这是生活的滋味。于情景交融中寻找感受的真实,蕴含着对人生的沉思,让人体味到人生历程中一种缱绻不觉的感念。
■作者简介

(那年我在中山大学校园)
王清铭,笔名应鸣。散文和诗歌作者。已出版个人散文集《半瓶阳光》《乡路引我回家》等四部作品。散文入选《大学语文》、香港语文课本、马来西亚华文课本、中小学语文教材等。近一百篇散文被编为中考、高考现代文阅读题(包括模拟题)。偶尔写诗,发表诗歌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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