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合理检查会引出一串不合理检查来填坑
2023/3/1 20:19:54 棒棒医生
这件事情写不写我其实相当犹豫，但还是决定写，对于有缘人，多少有点教育意义。
一周前我接到师母电话。自老师去世后，师母长期定居在上海，差不多有十年没联系了吧。
师母说经常看到我的文章，鼓励了一番，主要是问我关于她弟弟检查报告的事。说实话，我很难相信，在上海一流三甲医院(非上医系统)会发生这样的事。今天又追踪了一些情况，加了微信，看到了更多的资料，征得师母的同意，隐去医院、医生和病人的名字，可以写一写。
病人去医院是看消化科，浅表性胃炎，幽门螺杆菌(HP)阳性，医生开药前开了一个检查：肌酐。
根除HP需要先查一查肾功能的肌酐吗？我没有一点印象，为防自己知识陈旧落伍，我特地学习了中国2022年的幽门螺杆菌治疗指南和UTD上相关专题，确信这个检查没有必要，没有证据，属于不合理检查或者说过度检查。
检查的结果使医生大吃一惊，肌酐达到515(如图)。
医生不敢开药，让到肾内科去检查。
病人也吓一跳，啥症状也没有，猛地就肾衰了？这要不是医生给化验一下，谁想得到？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
于是，肾内科接着看，给开了一堆检查，包括：尿常规+沉渣+镜检、血气血糖分析组合、尿蛋白肌酐比、肾功能、B型尿钠肽、肾输尿管膀胱前列腺超声等。截图如下：
以上检查，虽然也有一些上下的箭头和肾囊肿前列腺肥大之类的问题，在医生看来几乎是正常的。关键是，仅隔3天时间，肌酐从515断崖式下跌到81。再结合病人没有肾病相关的病史和特殊用药史，应该可以判断之前异常增高的肌酐是检验误差吧。
在我看来，应该道个歉，可能是检验误差。
但这个误差或者意外已经给病人带来损害，无端做了那么一堆不必要的检查。其源头是第一个不必要的检查(肌酐)，而后来肾内科医生开的那些检查同样是过度的。如果开检查之前进行详细的病史询问和体检，基本可以否定肾衰的可能，最多复查一个肾功能或肌酐也就可以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接下来的更令人震惊。
因为病人感到无谓做了很多检查，肌酐又莫名其妙地正常了，就质疑第一个检查错了，要求给个说法。
凭良心说，这个要求不过分。
但医院不承认错误，反而建议病人再去血液科看看，要排除血液病的可能。
师母虽然不学医，但我的老师是黄石血液病的鼻祖和权威，多少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常识。她问：去血液科查什么呢？做骨髓穿刺吗？医生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是啊，如果怀疑血液有问题，干嘛不查一个简单的血常规？看看有没有贫血、白细胞或血小板异常增高或减少。再追究病史，有没有肝脾淋巴结肿大、不明原因发热和出血？啥都没有，凭空怀疑人家血液有问题？甚至暗示白血病一类恶性疾病。
师母毕竟拿不准，才电话问我。我追问出之前的血常规，包括肌酐，都完全正常，如图：
病人于是投诉医务科。
被投诉者和病人沟通，到家里来道歉，态度真是没话说。
但是，他坚持检查没有错，并用手机给看了他们用病人血标本做的一个蛋白电泳的结果，说确实是有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呢？师母和病人都说不清楚，要检查结果，医生却不给，说是医院自己做的检查。
这里首先有一个很大的伦理问题，医院有权私下用病人的血液标本做病人不知情的检查吗？如果是一个科研项目的检查可以不告知病人吗？
可以肯定，没有，不可以。
但既然做了，病人当然有权利得到结果，为什么不给结果？
撇开伦理问题，做蛋白电泳发现问题，仍然催促病人去血液科检查，免得耽误了病情。
这里面的逻辑实在令人感动。好吧，去血液科，该怎么给血液科医生说？告诉他蛋白电泳有问题，医生肯定会问，什么问题？答曰“不知道”？血液科医生一通病史体检血常规下来全部正常，难道真要给病人做骨穿？
我猜测，可能是怀疑骨髓瘤吧。但是骨髓瘤仅仅表现为蛋白电泳异常却没有任何血液和症状的异常，或者已经造成严重的肾损害却突然又正常了，这不科学啊。
师母有问，不可不答，我的完整意见是：
1、根除幽门螺杆菌前不需要查肌酐。
2、既往和第二次肌酐正常，没有症状和相关病史，则第一次的肌酐异常增高最可能是检验错误。
3、肾内科的一堆检查也基本不需要，如果认真追问病史，复查一个肌酐就够了。
4、既往血常规正常，现在也没有贫血、出血、不明原因发热、肝脾淋巴结肿大、骨痛等表现，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有血液系统疾病。
5、未经病人同意，用病人血液标本做蛋白电泳检查，违反基本行业规则。既然做了，病人有权利得到结果。
但师母很厚道，说人家既然上门道歉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好吧，我也不建议死磕。但是，必须去要蛋白电泳的结果吧。万一，我是说万一要真的有点什么问题，岂不连我也有点责任？(这话我没说)
师母说，算了，人家三甲医院，搞不赢他。血液科暂时不去了，过段时间社区还有个老年人全面体检，再说吧。
总之，听我这么一分析，师母似乎放心了，先生的弟子，她是信得过的。
但是，但是，病人虽然是她的亲弟弟，她却也不能代做决定。
我当然更不能!所做建议，仅供参考。到底去不去血液科做进一步检查，还需病人自己决定。
如果病人终于去血液科了，接下来可能做哪些检查呢？我列一个清单在这里：血常规、M蛋白相关免疫学检查(蛋白电泳、定量测定等)、血钙磷、ESR、CRP、LDH、细胞遗传学、骨髓细胞学、骨影像学等。
查，还是不查？这是一个问题。
看到了吧，如果没有正常的临床思维和循证意识，一个不合理检查，会引出一串不合理检查来填这个坑，直到无穷无尽。
源网页 http://weixin.100md.com
信息仅供参考，不构成任何之建议、推荐或指引。文章版权属于原著作权人，若您认为此文不宜被收录供大家免费阅读，请邮件或电话通知我们，我们收到通知后，会立即将您的作品从本网站删除。
返回 棒棒医生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