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利人视野】怒 沉
2023/3/18 6:42:00 监利人杂志

    

    

    

    

    

    怒 沉

     彭庆玉

     杜媺美如天仙，能歌善舞，色艺俱佳，名满京城。因在其姊妹中排行第十，人称杜十娘。在妓院里苦熬多年、饱受人生屈辱的杜十娘，倍加渴望纯真的爱情。她讨厌这“前门送旧，后门迎新”的娼妓生活，希望自己有位能够托付终身的丈夫，拥有一个幸福安稳的家庭。有人说，爱情是桃，婚姻是筐，杜十娘与大多数女人一样，也想有个装桃的筐。小时候很早我就听大人们讲过，这个令人可惜又可悲的故事。那时年纪尚小，记忆中只知道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拥有一个精致漂亮的匣子，里面装有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还听说杜十娘心地善良，且机智聪敏，虽误落风尘，性情却十分刚烈。当时并不知道她的百宝从何而来，为何要怒沉江河。后来年龄稍长之后，把冯梦龙的三言二拍警世通言其中有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古典小说看过了之后，这时我才明白，她的那箱宝物来之不易，并非同院姊妹馈赠，而是她七年用自己的肉体换来的。太学生李甲，在京城读书，是个猥琐软弱没有主见的白面书生。小说中介绍他，说李公子其人风流年少，以前未逢美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把这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身上。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整个人儿深深陷入到杜十娘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把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年轻时应该求取功名的崇高理想，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杜十娘见这李公子为人忠厚志诚，俊俏温存，就有心脱离妓院，赎身从良予他，怎奈这李公子却惧怕他那当官的老爹，不敢轻易应承。这也难怪，李公子的父亲作为一个封建卫道士的家长，身为官宦之人，自然相当重视门第观念，儿女的婚姻大事理应门当户对。杜十娘却乃一介风尘女子，所以站在李甲父亲的角度来看，儿子带着一个窑子里妓女进入到家族中来，不但不能光宗耀祖，那样只会有辱门庭。杜十娘痴情李公子，她爱的是他这个人，而非他的钱。交往中真是怪事，李甲手头愈短，而她的心头却愈热，对于那些只认钱不看人的那些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另类。为了嫁给这个“穷”书生，杜十娘颇有心计，小说中通过她和鸨子的一番较量，与李甲的二次试探，加上她私下多次的周密计划，苦心张罗，终于脱离了妓院，可见她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姑娘。有了自由之身后，杜十娘就跟着心上人李公子，两人一同回到李甲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江南水乡成家立业，过上她梦寐以求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小日子。离开了京城的他俩，一路上欣喜得就像黄梅戏天仙配中《夫妻双双把家还》所描写董永和七仙女那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回家路途中，开始走陆路他俩乘的是马车，马车到了扬州地盘的京杭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一个名叫瓜洲的渡口，就改乘水道。他们把自己随身所带之物搬到了一艘停靠在码头上的船中，刚好这时遇着了风雪，他们当天就在船上过夜。人的一生中，当吉星高照时，会遇着贵人，这贵人会助你名利双收，荣华富贵；一旦不走运，在你半夜摸黑走夜路时就会碰见魔鬼，那魔鬼害你鸡飞蛋打，人财两失。当晚，杜十娘在停泊的船上乘兴夜半哼唱一段小曲，惊动了邻船主人孙富。这位拥有万贯家财的盐商，他就是造成李甲人财两失的魔鬼。小说中介绍徽商孙富这人生性风流，是个轻薄头儿，惯向青楼买笑，喜好红粉追欢，是破坏杜十娘和李甲婚姻的第三者。这位公子哥儿因贪恋杜十娘的美色，在李甲面前极尽花言巧语之能事，百般挑唆，攻破其心理防线，一步步让李甲落入他所设的圈套，使得公子李甲中招，把杜十娘视作累赘，最后心甘情愿贱卖给他。得知自己已经被花花公子李甲千金所卖，杜十娘就像掉进了冰窟里，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第二天一大早，杜十娘佯装笑颜，为了准备再一次送旧迎新，还特意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等到孙富一手交钱一手要人时，杜十娘才把百宝箱里的宝物，一层一层地亮了出来，送给负心汉李甲看，接着一件一件地把这些积攒了多年的宝物，随手抛入长江。岸上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见到这一场面，齐声喝彩，喧声如雷。李甲原本一点也不知道十娘身上会带来如此丰厚的嫁妆，倘若没有孙富的乘间投隙，这些财物即使一辈子他们也花不完。看到这些珠宝被十娘投入江中，此时此刻的李甲痛悔不已，心如刀绞，向十娘承认自己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他抱住十娘放声恸哭，叫她别再往江里扔了。孙富也来到旁边予以劝阻。十娘推开李甲，指着孙富的鼻子骂道：“汝以奸淫之意，巧为谗说。一旦破人姻缘，断人恩爱，乃我之仇人，妄想枕席之欢乎？”然后心有不甘地告诉李公子：“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前出都之际，假托众姐妹相赠，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着众目之前，开箱出视，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是郎君自负妾耳!”哭诉后，杜十娘抱着自己手中空空的百宝箱，扑通一声跳入江水中，人们急忙呼救，可那滔滔东逝的长江水，深不见底，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波涛中。杜十娘到底怒沉了什么？真的是那些翠钿金钏，瑶簪玉珥，祖母绿、猫儿眼、夜明珠等稀世珍宝？不是!是一个十九岁姑娘的一颗金子般的心。世间女子，出身无论贵贱，在一个品德高尚而非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男人看来皆是千金贵体、金枝玉叶。我认为，这“百宝”就是一个女人给予她认定的男人一颗死心塌地的爱心。以身相许易，以心相许难。作为一丈之夫的堂堂男子汉，你给所爱的女人付出的是一颗真心，女人回报你的不可能是一份假意。因此，每一个拥有爱人的男人，都应珍惜自己的“百宝”，要真心实意地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要学那没有脑子的李甲，被一个不怀好意的第三者孙富巧舌如簧而轻易忽悠。一个人听信他人挑拨离间，辜负对方来之不易的深情，最终结局只能是害人害己。杜十娘怒沉的百宝，如果是女人一颗坚贞不渝的“真心”的话，那就是无价之宝，只能是天价，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单单仅凭这箱宝物而论，何止万金，却被李甲连人带宝千金所卖。花花公子李甲与盐商孙富的这笔糊涂买卖，怎么算也是一笔亏本的生意。杜十娘把百宝怒沉江河，自己也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这一悲惨结局，令人心痛。难道是美女杜媺看错了人么？是公子李甲虚情假意么？她的从良，她的洗心革面是错误的选择么？一言难尽。不过，在那个男尊女卑没有平等可言的封建腐朽的时代，对女同胞诸如三从四德的各种枷锁，禁锢着人们的思想，我看作为一个豪门之后的李甲是不可能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的，他一个花花公子哪能承受得起来自世俗社会的鄙视以及封建家庭的反对。导致他们爱情悲剧的是一种当时的传统习惯势力，是鲁迅先生称之为“吃人的礼教”。因此，他们的感情最终只能是“发乎情，止乎礼。”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可忍，孰不可忍——十娘怒沉了百宝，同时也毁灭了自己。我希望这世俗的人间，从此以后再不要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系监利人，现居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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