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利人视野】伯父
2023/3/21 6:42:00 监利人杂志
伯 父
龚道瑶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算来，伯父已经过世二十六年了。这期间每每怀念起他老人家时就到伯母那里去坐一坐，唠嗑唠嗑，现在伯母不在了，无处唠嗑了，只好写出来心情才顺畅些。伯父是个极有个性的大男人。身板高大，肌肉发达，孔武有力；言语不多，字正腔圆，极其温和；处事果断，动作利落，临危不惧。我五岁上私学前的许多记忆当然都是模糊的，七岁起上公学后，有些事便记得清清楚楚。公学校在墩台东边三,四百米，从家出发百来米是一座木桥，过桥后路南边的河坡上是大队部，队委会，卫生室，便民店都在这座房屋内，伯父那时就是这便民店的经纪人。我每天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都要到便民店玩一会，好像是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不想回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冰糖，发饼这些好吃的，伯父每天都要给我一个，到手了吃完了就回家。不知是那时的食品质量好还是现在年岁高了的缘故，总觉得那时的糖果饼子味道醇厚，现在想来，那便是伯父的味道!父辈兄弟姐妹共七人，四男三女，伯父排行第二，兄弟中的老大。家族中有什么事，先是大家七嘴八舌各说一篇，最后伯父一句定乾坤。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种地要交公粮水费，不管你有收无收，不问青红皂白破产借债也得交，如果你家里有余粮，对不起，先交出来再给你算账，无冤屈可申。一九八六年的深秋，南剅乡来了一群乡干部催粮，几艘运粮船停靠在门前的四湖河边，还需装一部分就可整船直接运往武汉，这时，带着任务的带队乡干部和村干部看见四叔家里还有几十麻袋余粮(余粮就是交足公粮水费后归自己所有的粮食)，正好凑足这一船的数量，不由分说，派来了几个搬运工进屋就搬，四婶就和他们拼命，几个乡干部一拥而上推倒四婶，四叔见机和他们扭打起来，十几个乡干部中有一个突然拿出一根绳子，混乱中就将四叔捆绑起来。这时看热闹的人很多，消息很快就让父辈们知道了，伯父果断地向大家里所有人大声说:“你们每人手里拿个东西，跟我来，去剐了这些抢粮的土匪的皮。”刹那间，大伯拿把密镰，三叔手执丈长的鱼叉，我父亲扛把镢锄，其余大小二三十人每人都拿有家伙，跟着伯父一起向捆绑四叔的乡干部冲去，伯父大吼一声“打土匪!”只见那群干部们撒手就跑，带队的干部毕竟年岁大点有些见识，赶快往村干部家那里跑去求饶。后来，镇里的彭书记知道乡干部办错了事，还找到伯父陪了不是，伯父斩钉截铁:“我就知道共产党是为人民作主的!”毕竟，有理走遍天下!果敢智勇，临危不惧的事情，在伯父一生中太多太多，这便是伯父的个性!龚家井就是一口长约二百米，宽约六十米的池塘，时事变迁，近年已不见踪影。关于这个池塘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这里只讲一两个与伯父有关的小事情。上世纪六十年代，正是大跃进后的一大二公的时代，举国都在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我们家乡也不甘落后，所有的老墩子都成了良田，由于龚家井周边地质有些奇特，不好改造，只好留着自留地小块小块的分给农户，伯父分到的一块自留地上面是茂密的林子，长满了荊棘，地下有好多獾猪子打的洞，有六个洞口，洞洞相通。为了不让这野东西为害庄稼，伯父决定堵洞，谁知没用，今天堵，明天又通了，堵了这里，那里又通了。大伯就又想别的办法，驱赶，捕捉，甚至捉来吃，可这东西生命力极强，繁殖力也惊人，总是生生不息，据说，这种动物很少见，腿短，身圆，特别能吃，好像能吃掉比它体重大几倍的动物，拉的屎也特别多，洞口旁边每天都有一大堆粪便，由于这野东西太难缠，伯父用它的粪便肥田，时不时的还能捕捉来美美地吃上一顿獾猪肉，就再不去驱赶和堵洞口了。有一年快过年了，大家都知道这野东西的肉好吃，几十户邻里乡亲就都想买点獾猪肉过年，伯父说：“买啥，一只有几十斤肉，只弄两只就够了，送给你们吃。”已是腊月中旬了，我正好放寒假了，那天风很大，我跟着伯父去捉獾猪子，他挑着一担半干半湿的柴草，拿着一柄钢叉，还有一把巴扇，来到茂密树林荊棘丛生的老台子自留地里，先用半干半湿的柴草封住五个洞口，只留一个洞不封，我感觉象是布阵打仗似的，又不知为什么要堵五个洞口留一个洞口，不一会，伯父用火柴点燃了封住的洞口的柴草，只见那烧出的湿烟借着风势猛地往洞里钻，伯父把扇子交给我说:“道瑶，你看见烟子往外跑就出力往洞里扇!”说完他很快拿钢叉就跑到那个没封的洞口，只见他眼疾手快，一叉就叉住了一只被烟熏出来的肥肥的獾猪子，等我跑过去看时，又一只更肥的冲出了洞口跑掉了，再等一会就又叉住了一只。乡亲们想吃獾猪肉的都能从伯父这里要到，他也不厌其烦笑嘻嘻给大家弄肉吃。另一件事也很好玩，但有点惊心动魄。夏季常常下暴雨，有时一两小时就平地起浪花了，有些毒蛇只好往树上爬。那天午后，滂沱大雨之后一条血蛇根爬到了屋后的一棵大够树上，正好伯父从田野疏流水口子回家的途中看到了这条蛇，他连忙回家拿了一把带柄的五六米长的密镰，蓑衣没来得及脱掉就直奔那够树，大家很诧异他要去干什么，都跟着他去，来到够树下，他告诉大家站远点，并特别叮嘱，即使蛇头被砍下也会咬死人的，我们听了毫毛都吓得竖起来了。说完，伯父抄起镰刀唰的一下正好砍下蛇头，蛇头掉到离伯父不远的地方，蛇身还缠绕在树上，那家伙，白花花的吓死人，一会儿就都掉下来了，足有快一丈长，再看那蛇头真的还蹦了几下，伯父就用砖头砸烂了它。大家再仔细辩认，就是这条蛇吃了好多村里的鸡娃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伯父不顾个人安危，为民除了一害。现在想想，那便是伯父的气魄!伯父的味道，伯父的个性，伯父的气魄……关于伯父的故事还有好多好多，二十多年来，不管身在何处，每年都要到伯母那里报到几回，聆听教诲，心旷神怡地和伯母共同讲一些伯父生前的故事，现在伯母也到伯父那里去了，听不到伯母的教诲了，不能在一起共同讲伯父的故事了，不免心中空落落的，故以文字记之以慰天灵……作者简介：现年63岁，湖北省监利市毛市镇人，湖北省委党校党政专业毕业。从教十一年，担任公务员八年，市检察院工作二十六年。退休居家带孙，爱好诗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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