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利人看台】伯父的翰墨人生
2023/4/10 6:48:00 监利人杂志
伯父的翰墨人生
——《向晚集——郭君山书法艺术》序
郭黔峰
伯父今年七十四岁，励耕杏坛四十余载，一片丹心，两袖清风，不嗜烟酒，心性淡泊。自少时即与翰墨结缘，历世道沧桑，人生跌宕，相守如一，不离不弃。而今年逾古稀，仍临池不辍，真、行、隶、草、篆，诸体通习，每得一碑帖，必玩赏不觉以为倦，心摹手追，精读细摩，竟至废寝忘餐，不忍释手。每成一尺牍，必悬之于壁，左观右照，寻得悟失，反复研习，臻于至善，方得眠休，矜勉至诚，令我等后生晚辈，感佩至深!
伯父少时，承先祖遗训，以耕读为本，业余即以习帖摩碑为好。初习欧阳询体，慕其刚正秀雅洽其脾性，苦临《九成宫醴泉铭》，经数年而不息。弱冠之年执教汴河，因习用钢笔、粉笔尤钢板铁笔之缘故，转习魏碑张猛龙，秀雅之气尽去，笔笔刚劲，法度严缜，一时名动乡邑，学子争相摩之以为碑帖。团体大型集会，邻里红白喜事，新春佳节，对联横幅，标语口号，纵笔即挥，因多即兴而就之故，走笔渐趋狂放洒脱。始习怀素张旭，笔法瘦劲，飞动自然，如骤雨旋风，随手而变，虽率性纵逸，而法度具备，却无颠狂之气。
上世纪九零年代，伯父案牍劳形，家事劳心，翰墨之事，一度废弛，纵是楹联书写，虽存法度，亦少静气。二千零二年起，伯父退休，虽年逾花甲却未见赋闲之意，辗转监利岳阳两地，教政治，授书艺，真可谓桑榆非晚，为霞满天。其间创作，重归欧体魏碑严整之风，始见王羲之灵动超逸之气，恬淡从容，怡然自乐。二零一零年，长兄用平罹患重疾，伯父历千辛万苦，携子求医，奔波劳顿，终无力回天。伯父以古稀之年，历此丧子之痛，肝胆俱裂，莫可名状。每赴县城探望，但见满屋宣纸铺地，惨白刺目，伯侄相对，竟无语凝噎，此时书风大变，满纸苍凉似寒枝残烛，竟无一字平整劲拔，疾痛惨怛，不忍卒读。伯父居县城多年，常叮咛曰:“黔伢，工作如不忙，你们要常来坐坐，问你伯母安康!”语中悲戚，犹在耳畔。
近年来，伯父长住广东中山，南方气候温润，五弟再龙悉心照料，长兄离世之悲渐趋平复，郭家添丁之喜倍增慰藉。中山虽是闲居，伯父却无一日不习字临帖，手熟之时，即研墨展卷，潜心创作，此时作品，中堂团扇，大幅斗方，正楷行楷，篆隶草书，笔笔精到，字字有神，观之犹如行云流水，灵秀苍润，笔法沉雄，力贯毫端，似游云之轻盈，含惊龙之形骸，犹喜立轴斗方之行草，横似千里之阵云，竖如百岁之枯藤，洋洋洒洒，气韵生动，错落有致，章法严谨，令人赞叹。今岁国庆，伯父随六弟郭勇返程赴渝，其间遍览巴渝风光，山城形胜，嘉陵江涛，缙云气象，得之于心，汇之于笔端。恰逢重庆轻轨建设十年庆，伯父欣然题写“江山多娇，轻轨如画”，荣膺特别奖，六弟公司领导员工，无不击节称赏。正所谓行到高处声自远，省市县各级老年书法协会、各级部门各类主题书展频频邀其以书作参赛参展，《中国书画信息网》发函聘为会员正待签约，伯父以七四高龄，成此等盛誉，郭氏门庭，倍添荣光!
伯父每来电，仍声声朗如洪钟，中气盈盈，几无半点老态，近日询问集子筹办进度，再三嘱咐我与三哥念龙也当有书作入集。郭家弟兄六人，深得父辈昆仲教诲影响，自小皆好习字，长兄用平，早年教民办，钢笔字亦如印刷体一般，二哥用文，亦曾有此好，三哥念龙，苦学颜鲁公，一本《麻姑仙坛记》，勤练至百遍，用心至深，颜字功力，同辈之人，鲜有企及；五弟六弟，生性好动，兴趣渐移他处，论书评字倒有心得；我亦算有此一好，无奈性情浮躁，虽颜柳欧赵皆习，真草行隶咸爱之，然浅尝辄止，不得要津。我兄弟二人此番入集之作，比之伯父作品，功力神韵，皆有不逮。细忖度之，大凡书艺，必苦临精习历代碑帖为之奠基，所谓贯众法为我法，法古方可出新，新之核心即为神韵，当为书家主观意志、作品内容、笔墨技巧之形、神两相融合，此风貌之形成，乃个人经历、气质修养、审美追求之产物，亦为书家主观思维方式与客观表现对象和谐统一之整体。虞世南言:“字虽有质，迹本无为，禀阴阳而动静，体万物以成形，达性通变，其常不主。故知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也。”纵观伯父墨迹，亦如纵览其人生轨迹，阅历多跌宕，胸中方有丘壑，我辈平生未经波澜，且根底甚浅，实难望其项背!
今诸弟兄商议，结此《向晚集》，一则作我郭门传家之宝典，冶我辈情操，励后生志向；二则作书艺佳品以相推介，以期同好者品赏共鉴。时乙未仲冬郭黔峰记于荆南朱中。后记：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农历乙未(2015年)冬日的一个傍晚，伯父与我闲坐，谈及结集之事，我触景而生感慨，随口吟出刘梦得此句，伯父连连摆手，朗声大笑。而今，朱河中学北楼夕照依旧，我已居县城多年，时光流转，倏忽间竟已八年。八年间，我从意气风发到散淡闲逸，自觉已年过半百，当清静以自处，寡欲而少为；而伯父这位八十三岁高龄的耄耋老人，虽白发皓首，却仍砺耕砚田，壮心未已，日日习字如常，临池不辍。
2021年，监利县撤县建市，县里举办首届“王遐举杯”书法篆刻作品展，伯父嘱我兄弟二人积极参与，一展多年习帖摹碑之功，殷殷期许，厚望热切。也是冬日的一个傍晚，伯父来电，兴奋告知伯父、三哥和我所书作品均已入展入选，依然声如洪钟，言语间满是后继有人之欣悦快慰!伯父平生好强，尤不屈服于挫折磨难，其禀性之耿直刚毅，亦得见于书风。观其八十后入展作品，倘是欧楷，则少欹侧，多中锋，且依篆隶之法多从正面取势，骨力强劲，力透纸背，字字皆以正面形象示人，严整峻拔，庄重正大，绝无当今媚众媚俗之习欧者忘本走偏之态。若是行草书，则多以八尺宣巨幅铺展，加以如椽斗笔肆意挥洒，看似畅达随性，而“尚法”之境界仍无处不在，浓墨飞白，弯弓悬针，一笔一画，绝无轻飘扁薄之气。
孙过庭《书谱》有言：“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意谓习字之初自是不熟，至中期，技艺难免有过而不及之嫌，至后期，方能入融会贯通之境，此时习书之人与其书艺俱老矣。字如其人，人书俱老，此为书艺之境界，也是为人之境界。伯父每有满意之作，即拍照以微信传我，并以语音谈得论失，方寸之间，言语之中，犹能感到一种温和而又强大之力量。其间浸润的，是一个书艺爱好者对艺术之美的不倦追求，更是一位长辈对子侄后辈不忘来路、承先启后、立德立功的言传身教和无限热望。这，不就是我太原郡汾阳堂郭氏几千年家风传承绵延之祖脉么？不就是我华夏子孙几千年生生不息之基因密码么？一个心愿由此而生，待到伯父九十岁时，为伯父再结一集，汇其历年精品力作，贺老人家寿晋期颐，光增族谱，福泽子孙!
谨此一并致谢李述善伯、李雪川伯，二伯均为伯父早年学生，受伯父熏陶，喜书法，好文学，为政治学，多有建树，名动一方，伯父常引以为傲。述善伯与伯父常有诗联酬和，又有《鹤寿图》书画联璧。我有幸与雪川伯同事，见之如故，犹沐春风。雪川伯每念及伯父，亦常感怀师恩，因嘱我补作此记，我有感于心，亦早存此意，遂成此文。
时癸卯仲春郭黔峰记于监利一中。作者简介:郭黔峰，监利一中语文教师，文学和书法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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