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一个“富哥”,帮穷朋友出诗集,其中一首小诗无人不晓
2022/12/16 12:00:00 古诗词赏析世界

    

    作者:老谈,来源: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

     说起那首叫《村居》的小诗,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然而,对于其作者高鼎,大家又非常之陌生,陌生到连人家的生卒年都不知道。

     有人便开始煞有介事地推理,说他之所以能写出如此童趣盎然的诗歌,盖因为高鼎本身就是个小孩。他有文才,堪称是一个神童,不过,却只活了区区十几岁。

     而关于其早亡的原因,很多人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譬如说高鼎患上了先天性心脏病,天不遂人愿,终于英年早逝。

     其实,高鼎有一本《拙吾诗稿》传世,诗集里零碎地记录了他的平生与履历。

     你看,纵然有“白纸黑字”作证,照样挡不住众人自以为是的猜想。

     假设没有这本诗集传世,大家对于高鼎、对于《村居》之诗,要比现在的误解还要多一万倍吧。

     高鼎一生贫困,他应该感谢那个帮自己出书的朋友。

     01

     最悲催的文人

    

     《村居》是一首明快的小诗,但高鼎绝不是个明快的诗人。

     根据他那位朋友的描述,高鼎“目露光近,读书目摩纸。”读书时几乎要用眼睛去翻书,也就是说,他高度近视。

     四十二岁那年,有眼疾的高鼎,娶了一个姓鲍的哑女为继室。

     高鼎相貌平平,木讷寡言,父母早亡,身边唯有一个妹子。他自己也过得不如意,漂流大半生,只是一个潦倒的教书先生。

     更加不幸的是,他还生活在一个渐渐变坏的世道里。各类关于高鼎的介绍中,常常有这么一句:“高鼎,大约生活于咸丰年间(1851年-1862年)。”——这也是有人误会他是个10岁小童的原因。

     翻阅史书你又会发现,就是在咸丰年间,老迈而腐朽的清帝国,前脚刚发生了“鸦片战争”,后脚又迎来“太平天国运动”。

     高鼎只是个落魄的小知识分子,战争里的正义与否和他无关,他更在意的是,在乱世当中,该如何活下去。

    

    战乱来临时,他不得不四处逃亡。就在逃亡的路上,在寂寥的湖边,高鼎写下寂寥的诗歌:

     延青水榭吟诗舫,饮渌山庄斗酒场。一自孙卢蹂躏后,悲风燐火啸枯杨。——《秋宵怀湖上》

     诗中的“孙卢”,指的是东晋末年的两个起义军首领,两人分别叫孙恩、卢循。他们乃是“五斗米道”的教徒,其党羽号称“长生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暗指的就是,洪秀全,以及他所率领的“太平军”。

     洪秀全或许是正义的,但是高鼎未必这么认为,因为他唯一的一个小妹,就是死于这场战乱。

     从此之后,在尘世间,高鼎唯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其外祖父孙麟,孙麟同时也是高鼎在诗歌方面的老师。

     后人对孙麟同样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字苏门,是钱塘江畔的一个诗人。

     孙麟写下过不少清丽的小诗,譬如一首《新晴》:

     斜照拂帘影,清风度槛微。落红不忍扫,春色上罗衣。沽酒出山市,卖花人未归。回看芳草绿,蝴蝶满园飞。

     和高鼎的《村居》差不多,这首诗写得极其明快。但是,在清朝晚期,这样的诗歌,也是“不合于那个时代”的作品。

    

    孙麟的晚年,生活很凄苦,临去世之前,他把自己的毕生心血,一本叫《秋啸堂稿》的诗集,交给了高鼎。孙麟希望外孙能帮自己,将诗稿整理刊行。

     他太瞧得起高鼎了,高鼎自己的生活还没有指望呢。

     好在,高鼎还有一个朋友,朋友的名字叫李圭。

     外祖父去世20余年后,即公元1879年左右,在李圭的运作之下,《秋啸堂稿》终于结集出版。高鼎的心愿终于了了。

     彼时,高鼎已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心愿了结了,基本也就意味着,他的人生也走向了终点。

     孙麟的诗集出版一年之后,高鼎就染上了重病,“顶踵浮肿,痰喘,夙疾加甚,且咳血”,不久之后,病逝于宁波。

     他此生唯一的爱好就是作诗,据说,高鼎去世后,有近3000首诗歌传世。

     高鼎的那些诗作,又该怎么办?他又该托付谁去出版呢?

     02

     被误读的古诗

    

     今天,我们还能够读到《村居》,首先当然要感谢高鼎,至于第二个有功之人,就是他的那位朋友李圭。

     高鼎的诗集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有学者分析,根据《村居》所在的位置,此诗应该作于公元1863年左右。

     那一年,太平军攻陷苏州,而高鼎为了躲避战乱,逃跑到宁波的乡下去教书。有人曾经主观臆断说,《村居》作于诗人“闲居农村之时”,所以才写得无忧无虑。现实是这么个情况吗?

     也许,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到无忧无虑。但他们放纸鸢时的嬉闹,与大人们为了生存而担忧的场景,两厢一对比,是多么讽刺啊。

     经历几个春来秋去、寒来暑往,直到闭眼的那一刻,高鼎的心境,应该也没有迎来“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时刻。

     《村居》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美好愿望罢了。

     高鼎去世两年后,李圭请来他的一位好友,从其三千余首诗歌中,精挑细选出1080首来。其后,编纂成一本诗集。

    

    李圭

     与落魄的高鼎不同,李圭一生家境殷实,用一句流行语,他就是一名妥妥的“富哥”。

     根据李圭的自述,从幼年时代,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居家读书。假如需要外出,“间至亲戚家,虽五七里,必有代步者。”

     饶是如此,战争的阴霾,照旧会笼罩在李圭的头上。

     公元1860年,太平军攻破清朝的江南大营,李圭的父母、妻子皆被起义军杀害。而他一个平素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也不幸被起义军掳走,充作一名苦力。

     他的境况要比高鼎险恶万倍,好在李圭的脑筋又很活络。不久之后,他就发挥自己能识文断字的特长,替太平军整理书信,当起一名“写字先生”。

     据说,因为能力突出,李圭还受到太平军头目的赏识。为了进一步笼络他,起义军首领竟使出“美人计”,许诺要给李圭重新娶妻,以使其留在太平军。

     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在太平军的这段经历,属于是他的“黑历史”。后来的李圭,绝口不提,自己曾担任过“粤匪”刀笔之吏的往事。

     “圭曾为贼所生得”、“曾赴青浦长胜军营办理文案”,当不得不提及往事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一笔带过。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曾经脚不沾尘土,连五七里的行程都要坐轿子的李圭,他绝对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要去往更远的地方,追寻真正的诗和远方。

     03

     诗和远方

    

     虽然生活富裕,李圭的大半生,并没有做过多大的官,用他自己的话说,以笔墨讨生活,“写字先生”而已。

     当然,同样是舞文弄墨,他可别自己的朋友高鼎,要幸运多了。

     高鼎至多是个乡村教师,李圭则先是在青浦常胜军军营做事,不久之后,在朋友引荐之下,又去到了宁波海关税务司工作。

     在海关税务司上班时,他不得不和外国人打交道。前面说过李圭为人活泛,当时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往往视欧美人为异端,说起他们的技术,又会“闻奇事奇论,则斥之为荒诞不经。”

     李圭“尝承乏浙海关案牍十余年”,工作十年,行事却一点不像顽固派,他能够接受新鲜的事物,且具备一定的开明思想。

     公元1876年,在美国费城举办举世瞩目的世博会。“与斯会者,中国而外,凡三十有六国,名曰‘百年大会’,亦曰‘赛奇公会’(博览会“Expo”的音译)。”

     作为中方代表,李圭有幸去到那里。在遥远的异国,他大饱眼福,同时也大为惊叹。

     就是在世博会现场,中国场馆陈设处,他慨然写下一副对联:

     “集十八省大观,天工可夺;庆一百年盛会,友谊斯敦。”

     展会结束后,李圭并没有即刻回国,他又用了八个月的时间环游世界,一并参观了伦敦、巴黎等国际大都市。

     作为一个诗人,一路走来,他留下很多诗篇。譬如到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火山,李圭写道:

     俾煎万古雪,添作四海水。

     行至日本神户,观看当地的六甲山瀑布,他又情不自禁作诗道:

     划开山一角,散作玉千条。

     回国之后,李圭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全部汇集在一本书中,即《环游地球新录》。

    

    李圭《环游地球新录》

     如果说,魏源、林则徐等人,让中国人“开眼看世界”;李圭则给自视清高的知识分子们,架上一副眼镜,让他们看世界看得更清楚些。

     他不过是一介刀笔小吏,谁也没有想到,《新录》出版发行时,堂堂中堂大人李鸿章,亲自为其作序。

     李鸿章赞李圭曰:

     “五洲重译,有若户庭。轩猷往来,不绝于道。有志之士,果能殚心考究,略其短而师其长。则为益于国家者,甚远且大;又岂仅一名一物,为足资考镜也哉!”

     在广东省,一个叫康有为的22岁的年轻人,无意间看到这本书,立刻被书中描绘的新鲜事物所吸引,从此也开启了他的“向西方寻求真理”的道路。

     公元1883至1885年,中法两国开战,作为“洋务委员”,李圭亦参与防御法军的备战工作。当敌舰来攻时,他向主将建议,“燃炮轰击,毋落人后。”

     汉畤几年犹置驿,秦关百里未休兵。丈夫还有苍生志,为看陈琳草檄文。——《送王孝先入秦幕》

     这首诗歌是李圭写给行将去往外地做幕僚的某个朋友,诗歌写得壮怀激烈。据说,“中法战争”爆发后,他亦写诗激励过将士,“相与悲歌不置,人咸壮之。”

     李圭的一生,非科举正途出身,但他又是好学鸿儒之士。这种矛盾性决定了他一方面,愿意结交底层的失意文人;另一方面,他又能发掘出譬如《村居》这样美丽的诗句。

     他习儒者之学,却又不是死读书,有一颗经世之心。

     更更难得的是,李圭还不缺钱。

     得遇这样的知己,当属高鼎之幸运,《村居》之幸运。

     这样的朋友,请给我来一打。

     参考资料:1,人民教育出版社:《诗红人不红!你不熟悉的高鼎和他的<村居>》2,《中华读书报》陈恒舒:高鼎和他的《村居》诗3,杨波:《经世之心与文人风雅》4,熊娉婷:《试析李圭的环球旅行》-作者-老谈,always talk,老是夸夸其谈之人,除此外,别无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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