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招（21-31）
2014/12/14 张鹏工作室
阴招(二十一)
刘真驱车来机场接儿子。当他看见刘星宇一个人从机场出来时，马上问他：“婷婷呢？”
“她在上飞机前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让她立即停止登机，不能回国，说爸爸可能出事了。”
刘真心里一惊，马上追问：“出什么事了？”
“她母亲没有讲，只是要婷婷别担心，没有母亲的允许千万不能回国。”
刘真预感到这棵“大树”可能要倒。他的心情顿感沮丧，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调节气氛，在回海州途中，刘真对儿子说：“我希望你这次回来能多了解中国的历史，毕竟你的根在这里。”
“爸，考古证据已经说明人类的根都在非洲，我是不是要去了解非洲历史？”刘星宇似乎对父亲的观点不屑一顾。这正是刘真担心的。难道因为儿子是美国出生的，就能与中国完全“断根”？
“毕竟你是黄皮肤、是中国人的后代。了解中国悠久的历史，吸取其中的精华，对你总是有益无害吧？”
“我看了一些中国的书籍、电影、电视，我认为中国的历史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重复地用新的暴力推翻旧的暴力，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大家热衷于玩权谋，不讲规则，没有平等，更缺少爱。这样的历史有什么精华？”刘星宇小小的年纪，观点却已经完全“西化”了。
“那你毕业后，是希望留在美国还是回到中国工作？”刘真提出了这个现实问题。
“这……我还没有想好。我要与婷婷商量。“
“看来你和婷婷的关系是认真的？“
“老爸，你以为我是为了你的事业才假装爱上她的？我才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呢。要知道，我是美国人，我用的是美国式的逻辑。“刘星宇笑答。
“那说说你喜欢婷婷，用的是什么美国式的逻辑？她有什么优点吸引了你？“
“她很真，也很简单。这样说吧，她没有受到中国文化的污染。这方面，应该感谢她爸爸。“刘星宇的回答很轻松， 但刘真却陷入了疑惑。
“这怎么可能？她爸爸可是精通中国文化、通晓中国政治的高手，怎么会教育出一个观念相反的女儿？“
“这就是中国政治的特色吧。人们大都是口是心非的。婷婷告诉我，她爸爸在外面和在家里判若两人。她爸要她远离中国的政治、文化，因为太肮脏了。说他自己是因为没有选择才走上了这条路。“
刘真陷入了沉思。他心想，在中国，有多少人是在“身不由己“的状态下度过了一生？他自己是否也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回到海州，也就回到了现实。面对几百号员工的“饭碗“，刘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大单做成功，否则就可能要大幅裁员。但如果“大树”倒了，”风向“是不是会改变？
他马上召集郑之敏以及销售经理开会，分析形势，商讨对策。会上，郑之敏提出了另一个设想：摆脱温小姐的控制，直接去见谷政委。
她在说明这个计划时，还专门引用了一个成语，那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问题是，入了虎穴，是否会成为老虎的猎物？
阴招(二十二)
刘真与谷政委仅有一面之缘，素无交情。在这个项目中，具体操作的是谷的手下，但最终决定权一定在他手中。刘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才能见到谷本人。此时，他又想起在军中的老同学陆空海。也许可以请他帮忙？于是他拨通了陆师长的电话：”老陆，虽然谷政委不是你的直接上司，但你应该认识他吧？能引见一下吗？“
“老同学，你又犯大忌了。这种事情通过内部引荐只能让对方产生警惕和防备。最后他只会和你打官腔。你不但不能让我给你引荐，你甚至都不能让他知道你在军中有任何熟人。“
刘真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不得不佩服陆空海读的“社会大学“比自己读的哈佛更有实用价值。”那怎么办？“刘真向老同学讨教。
“别直接找他去谈这种小生意。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创造见面机会。关键是，你有什么价值能与他交换？如果没有，见了面也白搭。这个价值不一定是钱。 “
“老陆，你带博士生吗？我真想再读一个你的博士“刘真这话可不仅仅是调侃。
第二天，刘真找到了另一个老同学，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魏金，想知道他是否有高招。结果魏金告诉刘真，本市正好要请谷政委来参加一个“军民共建“活动。他可以邀请刘真以“企业家和政协委员”的名义参加并安排刘真与谷见面。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但刘真想起了陆师长的话“你有什么价值能与他交换 “？他绞尽脑汁还是找不到能让对方产生兴趣的东西。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同学，和自己交情很深的”海归”章志朋。这个家伙经历奇特，一生都在“跨界“。他曾经在中国与英国当过法医，回国后在外企又做过多年高管。但他最自鸣得意的所谓“成果”却是“从生理、心理与管理上进行情商分析“。于是刘真马上拨通章志朋的电话。
“让我们用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来分析一下谷吧“，章志朋还是像以前读书时一样，总是喜欢所谓的”理性分析“。他对刘真说：”根据谷的年龄、地位、经济状态，再综合从网上资料中搜到的他的体型、动作、语言，我认为他的生理功能已经严重退化。可能与工作压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关。很显然，他的基本生理需要早已经得到了满足，甚至是过度满足。此时，一般意义的需要已经很难让他有兴趣。因为他的感觉已经迟钝了。你需要给他巨大的刺激才能让他兴奋。估计你出不起这个钱……“
刘真感到章法医真可怕，居然把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进行“活体解剖”。但他多少还是觉得章同学的分析有些道理。
“这倒是真的，我可不愿意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我希望从他的高端需要着手，比如社会需要、尊重需要与自我实现，”刘真说道。
“你哪有这些资源来满足他的高端需要呢？这需要大量的钱，或者巨大的权力。你都不具备吧？“章反问。
“的确。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层次，即安全需要了。我能满足他对地位的安全需求吗？这几乎不可能吧？”
“安全需要有两种方式可以利用。一种是让对方更安全，另一种相反，是让对方知道你可能带给他的危险。”
“这可是一着险棋，弄不好我会引火烧身。志朋，这可不是做题目，而是拿人生做赌注啊。”刘真知道章志朋在读书时是有名的“解难题高手“。
“其实不危险，只要你处理得当…...”接着章志朋向刘真和盘托出了周密的行动计划，其中还包括一个备用方案。
刘真不得不感叹：在中国，“圈子”真的可以带来无限价值。难怪许多搞企业的人热衷于读“总裁班“。学东西也许是次要的，多混几个“同学圈”才是目的。多亏自己的这帮同学鼎力相助，才让刘真再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刘真再次进入了既紧张，又期待的状态。
但是，前面真的是曙光吗？
阴招(二十三)
在海州市举办的“军民共建”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谷政委在大会上的发言内容虽然完全是“官腔”，但他声如洪钟，慷慨激昂，充分展现了军人的威风。
活动后，魏书记特意安排了军方代表参观本市的“高科技企业”刘真的公司。刘真亲自接待并展示了企业的先进生产设备、一尘不染的厂房、井然有序的现场管理。
最后，在公司举办的座谈会上，谷政委脱稿发表了即席感言：“我们说强国要强军，但强军靠什么？不是依靠人多，也不是依靠勇气，那样的时代早已过时了。现在谈强军，依靠的是强大的科技。今天的参观，让我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这一次，刘真相信谷的讲话完全是肺腑之言。他趁机向谷提出要谈谈那个投标项目。因为涉及“军事机密”，所以他建议“单独面谈”。谷爽快地答应了。于是，这个重要谈话就在刘真的办公室进行。
“你们提出要增加1000万，这可能吗？我决不会批准。即使我同意，上面也通不过。现在形势变了。你应该知道。别给我添乱了。”没想到谷政委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首长，您知道，原来的进口通道已经被封死。幸亏温总想出了这一招，我们才有可能绕道而行，虽然要多花点钱。至于上面的问题，温总应该能处理吧？”刘真给出了暗示。
“上面马上要换届了，她还能做什么？”谷政委反问。
刘真感到这一招已经失灵。他知道，温小姐的父亲在台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也许她想趁机捞最后一把。但显然，温低估了谷的“政治嗅觉”。
此招失灵，刘真想到了章志朋给他设计的“备用招”。他轻声说道：“听说此事已经传到网上了。有人还引用了您的发言，说这个项目是军队现代化的重要里程碑。首长，如果项目不成功，会不会对您产生不良影响？是否会引起上层的特别关注？“
“你说什么？谁传出去的？他妈的，老子绝不会放过这帮狗杂种!“谷政委突然怒目圆睁，脸色涨红地怒斥道。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收起了怒气，降低音量对刘真说：”好吧，我听听你的想法。此事一定要尽快处理。“
看到谷在短短几分钟内的情绪起伏，刘真想起了事先章志朋给出的“法医诊断报告“。章认为谷因长年的酒精过量、饮食过度、运动不足、压力过大导致了脑血管硬化、脑供血严重不足、血压过高、精神难以长久集中。加上军中特殊的环境，使他常年处于“对上压抑、对下发泄”的恶性循环之中，情绪起伏很大。所以章建议刘真充分利用谷的情绪而“顺势而为”。
刘真果断决定要“趁热打铁”，在谷的情绪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时立即向谷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谷同意增加经费500万，前提是：进口不要再通过“过期了的温小姐“，而是由刘真自己亲自去操办。另外，谷明确告诉刘真：既然网上已经走漏了风声，那么整个项目的执行过程都必须“干干净净、经得起任何审查”。
刘真突然意识到，这次终于可以不用“阴招”了。可笑的是，这个结果却是通过“阴招”获得的。因为根本没有人在网上透漏过该项目的任何信息。这一切，都是章同学这个“老法师”设计的“阴招”。章还大言不惭地对刘真开玩笑说：“不管阴招阳招，能让人中招就是好招”。看来章志朋真正掌握了邓伟人的“猫论”的精髓。
但是，这毕竟是一个险招。它真的会成功吗？
阴招(二十四)
送走谷政委后，刘真猛然想起自己的重大疏漏：如果谷发现网上并没有传闻，那不就惨了!他可没有胆量和能耐与谷公开叫板。
刘真立马上网打开百度并输入关键词进行搜索。让他吃惊的是，网上居然出现了几十条这个项目的传闻，其中还配有谷政委在大会上发言的照片。这是谁弄上去的？他马上找来郑之敏寻问。恰好郑刚从国外出差刚回来。
郑小姐笑眯眯地对刘真说：“刘总，知道了你的战略后，我已经把战术布置完成了。网络营销和公关可是我的强项啊。”
“好家伙，你的动作真快呀。但是，目前网管很严，万一查出来消息是你透漏出去的，那后果将……”
“放心吧，所有行动都是在国外完成的。那可是既没有城管也没有网管的地方。我就喜欢利用资本主人国家管理不严的漏洞。这也算曲线救国吧。”郑小姐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刘真觉得郑之敏的微笑好迷人。
但刘真还有一个疑惑：“谷政委要我摆脱温小姐直接承担此项目的进口业务。你认为温会不会从中作梗？我们可是什么人都得罪不起啊。”
“我认为她不会。我很了解官二代之间的江湖规矩。下台了就主动让位，亲旧权力之间不会相互拆台，否则会一起完蛋。谷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一定早有考虑。”郑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
按新的合同，此项目的中间环节和“幕后交易”将大大减少了。这笔生意的利润将十分可观。刘真大喜过望。他感觉到企业彻底翻身已经指日可待。他甚至觉得，如果这个合同成功了，那个“争取国家科技资助”的项目都可以放弃，毕竟那里“暗礁“太多。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真决定马上前往S国亲自洽谈国外部件进口事宜。
坐在飞往S国的航班上，俯视祖国大地上如蚂蚁般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刘真思绪万千。他心想：中国真的进入了文明时代吗？他怎么感觉整个社会仍然需要武力来维护、需要欺骗才能运转？他发现自己仿佛来到了“战国时代”。人们拼的是诡计与阴招。
不过，他也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种“智力游戏”，并且逐渐占据了上风。毕竟他在智商上并不比别人差呀。想到这，刘真带着微笑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但他的美梦很快被飞机上的广播惊醒：“旅客们请注意，由于本次航班的目的地S国发生战况，飞机将立即返航……”
刘真预感大势不妙，额头直冒冷汗。
飞机一降落，刘真马上打电话给S国的代理。对方的回答是：“情况有变，我们无法进口相关设备了。因为战事的爆发，R国已经对我们进行了进口封锁。”
煮熟的鸭子真的飞走了!
阴招(二十五)
通过S国进口关键部件这条路已经完全堵死。也就意味着，此项目不可能在合同规定的期限内完成。这完全是由于S国战乱引起的，所以此项目的合同双方都不必承担“毁约责任”。但毕竟这个科技项目的大方向已经写进了国家的五年计划，所以某些领导知道：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通过任何手段来取得成功，否则“没办法向上级与人民交待”。于是，刘真等众多国内厂商又被邀请参加了一个“高层秘密会议”。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通过技术攻关拿下这个技术壁垒。这关系到国家的命运。我们不能受制于西方国家的技术封锁。我们自己要硬起来。过去三十年，我国在经济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现在，我们要在科技上也成为强国。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光荣使命和神圣职责!”谷政委的高亢激昂的声音响彻会场并博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刘真意识到，飞走的鸭子又要飞回来了。并且，回来的比飞走的可能更肥!
两个小时的会议给刘真最深刻印象的只有六个字：“不惜一切代价”。他知道，在座的各位都希望通过别人付出的“代价”而使自己获益。这就是中国政治、经济甚至科技的“潜规则”。
有了“正确的政治方向”，也就清楚了“代价的来源”。当然，代价付出者不在会议中，他们并没有发言权。对与会者而言，他们要做的是如何分配这些“免费的、别人付出的代价”。
十多个企业、军方代表与科委相关领导进行了数小时讨价还价，但大家根本不能达成任何共识。原因很简单，谁都认为自己的公司最有实力，都希望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其实，是否能攻克这个技术难题，谁都没有把握。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是：即使自己“分到了蛋糕”但最终又不能完成技术攻关，那也没有关系。到时完全可以找各种借口“推脱责任”。反正钱已经到手并且花光了，还能怎么样？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另外，更有可能的是，几年后政策变了、领导换了，谁还会在乎几年前上一届谁对谁的“承诺”？到时，一定会有“新的政治方向”取而代之。大家又会忙着争抢“新的蛋糕”。
但是，现在这块诱人的“蛋糕”却分不下去。
无奈之下，军方只能采取折衷方案：由国内企业与高校联合对项目中最关键技术进行攻关。谁能拿下这个科技攻关，完全由投标来决定。投标评审委员会由军方与科委联合组成。
谷政委一再强调，“投标过程要公开、公平、公正，决不允许暗箱操作，违者受到党纪国法严厉惩罚!”
刘真已经心花怒放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最有实力，并且已经做了大量前期的工作，包括向科委申请“与大学联合攻关”的科技项目。所以，他决定全力以赴拿下这个决定企业生死，也“影响国家命运”的项目。
回到公司后，刘真马上进行了部署。他组织了一个“项目委员会”，成员包括总裁助理郑之敏、销售部经理张少雄以及技术总监等人。他亲自担任项目经理。在内部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此项目成功的关键是“标书”。如果标书中的各项技术指标都对本企业有利，那么就可以将竞争对手轻易挤掉。
问题是，如何影响标书的起草？郑之敏提出，这个项目是军方与科委联合承办的，所以，要深入这两个机构取得“内线”。只有知己知彼、里应外合才能战无不胜。
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刘真顿时觉得热血沸腾。他已经爱上了这种充满刺激又前途莫测的生活。他突然发现，在美国的生活真是乏味透顶。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到伟大的祖国？
刘真马上启动了“从内部攻破堡垒”的战略部署。
阴招(二十六)
刘真首先去拜访的便是科委的施美美。
“刘总，怎么又想到我了？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呢。”施小姐见到刘真时不忘挖苦一下。
“我现在只有华山一条路了。而这条路上最重要的关口由你把守。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就开个价吧。给我放行的话，需要多少买路钱?”刘真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人留下，钱免了”施美美更能油嘴滑舌。但她马上收起笑容对刘真说：“把关的已经不再是我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项目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层面？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你不管了？那谁负责？”刘真有点吃惊。
“军委与科委联合组织了9人团的专家委员会。由他们制定了标书，并将担任评委。”
“看来这次是真正拼实力了?”刘真感到一阵窃喜，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拼实力。
“是的，但不一定是技术实力，更重要的是名气实力与关系实力。你自己去看标书吧。”
“怎么，标书都起草好了？他们行动这么快？谁主持呢？”刘真感到情况不妙。
“一朝君子一朝臣。主持的是刚上去的那批人。天一变，我就成了局外人，一切都插不上手了。”施美美一脸无奈。
“省委陈书记呢？他能帮忙吗？”刘真想起了施美美的那位“干爹”。
“他已经退居二线，到政协养老去了。我前天去看了他，发现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可怜啊……”
“那你有什么打算？” 刘真看到了施美美失望、疲惫的眼神。他再次对这个女人心生同情，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好感。
“我已经卖掉了房子，准备辞职出国读书。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和牵挂了。”施美美话语中流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她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和你交换场地吧。你进来，我出去。是吗？”
是呀，这不正是“围城心态”吗？刘真心想。他刚刚对国内的一切兴致勃勃，而施美美对此却已兴味索然。同一个世界，不同人却看到了不同的颜色进而得出不同的结论。
这次轮到刘真请施美美吃晚饭了。席间他们既没有谈工作，也没有叙情感，而是聊起了各自的童年往事。施美美来自一个小县城。她儿时的梦想是长大了要当画家。她在小学和中学还拿过许多美术方面的奖项。施美美说：“我把自己的人生梦想画得很浪漫、迷人，就像一幅世界名画。只可惜，长大后，我没有成为画家，却倒像一个倒卖赝品画作的商人。为了生意还常常不择手段。可笑吧？”
刘真被施美美真实的“中国梦”打动了。
但对刘真而言，他已经没有时间感慨了。前路变幻莫测，如同一个赌局。刘真手上的筹码不多，但他还得马上下注。
回到公司，刘真要求销售部即刻去购买招标书，以便组织人马研究应标方案。
当刘真拿到招标书后打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得”了。
他还有希望吗？
阴招(二十七)
此项目的投标评分标准是：价格占30分，技术占30分，资质占20分，设施占20分。
很显然，即使你技术超群，也只有30%的权重。这意味着，你得在团队资质与现有设施上取得压倒性优势。前者需要一大批“学术权威”来撑腰，也就是要有“名”。而后者需要大量的仪器设备，要获得这些条件你得有“权”。这两样刘真一个都没有。原来准备合作的那位教授也不具备。
刘真获悉，他的竞争对手的条件正好相反。他们虽然在技术上没有什么实力，但拉了一个院士，三个博导教授，还有一个大学的院长入伙组成了一个实力雄厚的团队。那位院长为此还动用了所在学院的上亿元的仪器设备作为”现有设施“参与竞标，优势明显、志在必得。
为了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敌情”，刘真马上安排郑之敏及销售经理张少雄分头搬“援兵”，即“战略合作伙伴”。郑负责找“有名的”；张负责找“有权的”。
经过层层关系周旋和费尽周折打点，两人终于不辱使命，带回了可喜的成果。
郑找到了中国某著名大学的杨校长。这位校长掌管了每年数十亿资金和上百亿资产。其实力远超竞争对手的那位院长。当然，杨校长也不会白干。他的需要包括明码标价的“名”和“利”。为此，刘真需要在投标价格中增加约5千万元。不过，杨校长带来的“贡献值”大大超过这个数。所以，这无疑是一笔物超所值的买卖。
张经理的收获也不小。他居然找到了国内著名的李院士与石院士。这两位都是学界知名人物。前者握有许多国家级项目与资金；后者发表过上百篇学术论文并申请了两百多个国家专利。当然，他们也不是无可挑剔。有网络传言说李院士涉嫌将国家科技资金转移到自己的公司。还有人举报他的团队有人用科技资金买房购车。但这些传言都没有得到官方证实。原因是，官方根本没有哪个单位愿意出面调查。而石院士不幸被职业打假猛士方不圆盯上了。方指出石院士的多篇论文有大量是抄袭的，其多数专利几乎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好在石的关系强、后台硬，致使方的揭发被组织上认定为“查无实据”，结果不了了之。
刘真难以理解的是：两位院士的加盟也绝不是无偿的。他们几乎就是“生意人”，开价自然不菲。张经理向刘真解释道：“我们也要理解院士们的苦衷。他们能当上院士本来就是大量投资以及单位极力扶持的结果，怎么能不要投资回报？即使他们自己不需要回报，他们所在的单位以及一大批下级还指望他们的资源呢。”
这样一来，刘真发现投标总价可能要超过1.5亿元。他有点担心这个报价是不是太离谱了。于是他向业界的“内幕人士”打听。他得到的结果是：既然是国家战略，开价太低反而会暴露你缺乏自信、没有实力、没有眼光。1.5亿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刘真马上组织了“战略合作”首次会议。会上，杨校长、李院士、石院士纷纷慷慨陈词。他们表达了对项目的全力支持以及必胜的信心。
刘真再次信心满满。这次他感觉到自己“咸鱼翻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
会后，研发经理找到刘真说：“此项目有五个技术难关，我们自己能突破其中的三个，还有两个必须依靠大学团队来攻克。你看我们还要找谁来合作呢？”
“还要找别人干嘛？难道杨校长与两位院士的团队还不能承担这两项研发吗？“
“我看不行。三位权威都脱离科研一线许多年了。我问了他们一些稍前沿的科研问题，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们带的博士、硕士也是来混文凭的，只会东拼西凑整论文，哪能指望他们搞出真正的科研成果？”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刘真一时缓不过神来。他感觉自己近乎黔驴技穷。
在这个危难之时，又是郑之敏想出了一个“紧急措施”。刘真一听，马上喜出望外，就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笑着对郑之敏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位伟大的女性!”
郑回答道：“刘总，事实证明，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至少需要五个伟大的女性。”
阴招(二十八)
郑之敏想出的“高招”分两步：第一步，利用现有战略联盟的“名义实力”争取拿下投标。这样就解决了钱的问题。第二步，利用到手的钞票在全球范围搜罗真正有研发能力的人参与技术攻关。她相信，有了钱就不要担心找不到人。
如何拿下投标？刘真没有经验。于是他又想起了老同学章之朋。章可谓是江湖上的“跨界高手”，深谙与各种人物打交道的方式，并且有许多成功竞标的经验。刘真立即约章吃饭以便向他讨真经。结果章给刘的建议仅有两字：“深”和“厚”。
所谓“深”就是要在投标文件中大量使用艰涩难懂、错综复杂的公式、理论，哪怕文不对题、自相矛盾。其目的只有一个：把评委搞晕。“厚”是指标书要做得厚，就像博士学位毕业论文，越厚越显实力。要把一页能写清楚的内容扩展到100页。目的是把评委搞困。章之朋还不忘调侃道：“中国的科研评审看的不是报送材料的质量，而是重量” 。
章之朋提出的“绝招”让刘真如获至宝。但他也不是没有担心：“万一哪位专家评委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怎么办？我怎么能自圆其说？”
章之朋笑答：“放心吧，能看出猫腻的进不了评委”。
刘真决定完全采纳章的招数。他迅速组织人马准备了“既深又厚”的标书。看到这一摞摞“厚重如砖”的投标文件，刘真有点哭笑不得。此时，他收到章之朋发来的微信：“对付砖家，要用砖头”。
投标当日，刘真得到一个惊喜：竞争对手得知刘真这一方的战略联盟实力超群后几乎崩溃了。他们主动放弃了参与投标。刘真几乎不战而胜!
这样一来，招标就变成了“议标”。也就是评委们与唯一参与投标者进行会面并提出问题。
刘真带领技术与商务团队来到了议标的会议室。他拿到“评委名单“一看，心中不禁暗喜。他不得不佩服章法医的眼光：评委们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其他专业的学术权威。其中有几个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里面没有一个是真正懂得这个专业的人。
面对“深厚”的标书文件，评委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细读。当然，即使细读也不可能读懂。毕竟这些内容连起草人都搞不清头绪。结果评审过程就出现了与章之朋预料到的“戏剧性”一幕：搞不清标书中“深奥科学原理”的专家们却必须不懂装懂，否则哪还有面子？于是，大家随手翻弄标书，然后装模作样地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再给几句“高瞻远瞩”的意见或评价，比如：“此项目要充分体现与国际上最新学术发展方向的一致性，并要在关键指标上与国际接轨……”
刘真也不忘给评委们过足“权威瘾”的机会。他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会配上恭维溢美之词，比如：“您提出的问题完全切中要害。可见您在这方面的确站到了研究的最前沿。这正是本项目攻关的要点与难点，我们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参考了您以前做过的类似研究。您给了我们极大的启发，我们有信心在您开拓的领域中取得实质性的成果……”
刘真惊叹自己的演技居然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但他更佩服的是评委们默契的配合，大家居然能天衣无缝地用严肃认真的方式共同完成了一幕幽默剧。
评审结果可想而知：全票一致通过!刘真拿到了总经费1.53亿元。
但，钱是到手了。谁来做科研攻关？
阴招(二十九)
为了挖掘真正有科研能力的人才，刘真可谓费尽心机。他发动了公司研发部、销售部、人事部并动用了自己的各种人脉，包括海外关系广泛搜寻。最后，他们将赌注押在了一位归国学者郭教授身上。此人在国外攻读博士及做博士后期间发表了三篇质量上乘、颇有深度的学术论文。其研究方向与刘真投标项目中所面临的两个攻关难题完全吻合。他回国后在内地一所没有什么名气的大学任教。
刘真决定亲自登门邀请郭教授“出山”为其项目顺利进展助力。但他并无十分把握。因为他手中虽然握有1.53亿元的资金，但绝大部分都已经瓜分殆尽。他自己能支配的不到5千万。而且他还要用这笔钱聘请另外三项技术攻关的人员、购买仪器设备，同时还有产品的小试、中试、验收等开支。当然，鉴于前车之鉴，他还得留一些钱以防“不测”，比如突然需要的“攻关费”以打通某些重要关节。他估计，能给郭教授的钱最多也只有2千万了。他担心的是，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他将一筹莫展了。
那天，与郭教授约好了时间后，刘真来到对方所在高校的实验室。刚好郭教授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也准时赶到了。刘真惊讶地发现，郭教授的穿着打扮与其说是一个大学教授，不如说更像一个装修工人。刘真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他能行吗？”
短暂的寒暄后，刘真提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您是否能接下这个攻关项目？”
“应该没有问题，因为这正是我做了十多年的课题，并且我以前的研究快突破了关键指标，只需要进一步验证了。我估计仅需一年就能彻底攻克这两个难关。”郭教授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详细讲述了他至今的研究历程、每次研究的发现、需要解决的遗留问题、将要进行的具体步骤、可能遇到的困难。他条理清晰、陈述简洁、并且开诚布公。刘真不得不对这个“民工模样”的海归刮目相看。他凭自己的经验判断：我找对人了!
“你估计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完成这两项攻关？”刘真终于抛出了这个“致命”问题。
“这……可能需要不少钱，毕竟还要增加人手，就我目前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实验室几乎是空的......“郭教授的话让刘真的手心都出汗了，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大概需要85万吧。”郭的声音变得好轻。
“美元？”刘真追问。
“怎么可能？当然是人民币。”
刘真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足足花了半分钟时间才强装平静地问道：“这些钱用来做什么呢？”
刘真的短暂停顿顿时加重了郭教授的紧张。他连忙解释道：“我要雇用两个助手。另外，我准备去清华和中科院租用他们的仪器做实验……当然，如果钱方面有困难，我还可以省一些，去北京出差时我可以住经济型宾馆……”
刘真强忍住眼泪没有夺眶而出。他连忙打断郭教授的话：“别、别、别这样。钱没问题。你甚至可以买一些仪器，没有必要到北京去，我给你500万吧。够了吗？“
郭教授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他不无困惑地说道：“500万？毫无必要。其实，能让我重操旧业继续搞未完成的科研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那好吧，需要租用什么仪器？你列出清单，我来安排。”
“就用我在国外用惯了的吧，比如INCA平台的EBSD，还有Omicron的高性能X射线光电子能谱仪……”
刘真一个不漏地记下了郭教授的要求。然后，他们花了近两个小时仔细讨论了并研究合作方案。晚上，刘真请郭教授在一个小饭馆吃饭，以便分享“海归”的感想。
随着两人谈话的深入，刘真慢慢了解了郭教授的过去。最后他问郭：“是什么让你从德国回到中国的这个小城？这里并不是你的家乡呀。”
“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郭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随即从皮夹子中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一个姑娘的合影。
“你妻子？这是她的家乡？怎么认识的？”刘真的好奇心大增。他真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并且作出在刘真看来“毫无理性的”决定。
“是的。我们都是天文爱好者，是在网上的天文爱好者群中认识的。为了她，我回到了这个美丽的山城。对不起，我得回家了，因为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观看火星合月呢。”
告别郭教授后，刘真几乎是哼着小调走向自己所住的宾馆。他做梦也想不到能用如此低廉的价钱解决这个重大难题。当他自鸣得意时，不经意之中抬头看到天上皎洁的月亮。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忧伤袭上心头。他意识到，郭教授此时一定与妻子在眺望星空。那是怎样的温馨与浪漫啊？刘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选择产生了怀疑。是的，刘真比郭更有钱、有权、有名，但他真的比郭更幸福吗？他是否有时间与心情和家人一起仰望夜空？
当然，刘真没有时间感慨了。第二天，他回到公司时，秘书告诉他，有一个人姓姚的人在等他。
走进会议室时，刘真顿感到来者不善、大势不妙。
阴招(三十)
“姚总，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刘真表面强作镇定，心里却在打鼓。他知道，此人正是上次竞标时突然退出的竞争对手。突然来访，绝不是来道贺的。
“刘总，还不是来借点您的东风。这么一大块肥肉，我估计您一个人呑不下吧？能否让兄弟我也分杯羹？”
“姚总，您知道，这个项目有多方参与，包括杨校长、李院士、石院士。项目内容与经费都要分摊。这样一来，每一方的经费都已捉襟见肘。我还想向您借点呢。”刘真对场面话已然驾轻就熟。
“既然您给我打官腔。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据我所知，杨校长与两位院士根本没有做这方面研究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自身的学术腐败问题相当严重。我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如果抖出来，估计你们就要忙着应付媒体、纪委、群众的审查了。”姚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中拿出厚厚一叠资料摆到刘真面前。
刘真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他却故意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对姚说：“那一定是有人妒嫉，都是空穴来风”。停顿一下后，刘真补充道：“当然，我也不希望大家为了这些谣言而内斗。那么，您的意思是？ ”
“是真是假一公开就知道了。当然，我也无意把这事闹大，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您是明白人。我们只有合作才能双赢。这样吧，我只要四分之一的份额。不算过分吧？”姚总终于道出了真实的来意以及他那不小的胃口。
“姚总，您这不是开玩笑吧？即便我能拿出这些钱，我用什么名义给您？如何能通过项目结算？”
“这很简单。您可以用咨询费的方式支付。当然，我会出具相应的咨询报告。放心吧，既然您让我上船，我就不会让船沉的。您好好想一下，三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姚旋即起身告辞，刘真却傻傻地呆坐了几分钟。他感到身心疲惫，脑子一片空白。此时，电话铃响了。是原来的陈副省长，现已退到省政协的陈主席来电:“刘真，我来海州办事。今晚请你吃饭。就咱俩。如何？”
当晚，几杯啤酒下肚后，刘真和陈主席像遇到了知己，开始了一吐为快的交谈。
“陈主席，你现在退居二线，有何感受?”
“首先是失落，然后是习惯，最后是轻松。想通了，我终于想通了。我从内心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陈接着问刘真：“你回国两年了，又有何感想？后悔了吗？”
“后悔谈不上，毕竟这也是一段难得的、丰富的人生经历。感想很多。其中我只有一个问题还没有想通，那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要人为地彼此设立障碍、制造痛苦？我觉得我们的群体智商很低呀。”
“是的，这也许正是我们民族的群体基因缺陷所致。要维护群体的稳定与和谐，首先，要把正道堵死，这样让每个人都只能走歪门邪道。也就是用制度让人产生污点，再用污点让人产生恐惧，最后用恐惧让人服从。所以，不管成功者还是失败者，都担惊受怕，都不轻松。”陈主席道出了他在官场三十年的为官心得。
但刘真已经上了贼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面对姚总的敲诈，他将如何应对？刘真向陈主席吐露了心中的苦楚。
毕竟是官场老手，陈沉吟片刻，向刘真传授了一条锦囊妙计。
阴招(三十一)
陈主席的锦囊妙计其实很简单：“我知道国家领导人即将来本省考察工作，如果他能参观你的公司，所有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因为这代表政治方向。谁敢逆风而行，只能自取灭亡。”
“好主意!”刘真惊呼，“但问题是，成千上万家企业都在抢夺这个良机，领导人怎么会选中我们？”
“这是一门学问。这样吧，我介绍你认识我的朋友，名叫关虎。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能帮你搞定。”
第二天刘真就直飞北京求见关虎。
结果发现这个叫关虎的神秘人特连名片都没有，并且从穿着、语言到表情显得非常低调。如果不是陈书记介绍，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中年男人会是一个“敢入虎穴、与狼共舞、神通广大”的高人。
一个小时的交谈，刘真彻底见识了关虎的实力。这也是他第一次学到了自己在哈佛读MBA时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新商业课程，即“领导人经济学”。关虎详细地告诉刘真这门学科的历史、现状、未来发展以及商业模式。
刘真不得不感叹：中国人真的聪明，极具创造力，并且善于利用每一个商机。
听完关虎讲的“扫盲课”，刘真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如果要请领导人来我们公司参观，您估计要花多少钱？”
关虎平静地答复：“不多，八位数就可以了。”
刘真掐指一算，不禁冷汗直冒。他急忙追问：“难道领导人要收这么多钱？”
“不，不，不，您想哪去了。领导人一分钱都不要。他们都是很廉洁的人。但是，要安排到位，方方面面要打点的人很多。”关虎将“通关”的详细名单与每一关的价位告诉了刘真。
“这钱……也不少呀……回报会有多少？”刘真的声音很轻。
“刘兄，我做生意的原则是：非暴利不做。我让你花了八位数，也会让你得到九位数的回报。这样吧，我给你看看赢利模式的详细清单。”
接着关虎拿出了一张表格，上面记录了他上次成交的一笔类似买卖。其中在“收入”一栏中有一长串“出资”者名单以及出资数目。其中包括：与领导人单独见面XX万、握手XX万、单独照相XX万、集体合影XX万、集体用餐XX万、地方官员XX万、媒体XX万、各级政府的资助XX万……当然，还有成交后，刘真与关虎之间的分配原则。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怎么愿意出这么多钱？”刘真脱口而出，但马上又后悔，这个问题是不是“很天真”？
“放心吧。这些都是精明的人，他们的回报太太超过投资。你想想吧，对公司而言，去中央台做十秒钟广告要多少钱？而这个免费的广告要在全国所有大报、电台、电视台、官方网络媒体播放。你还可以将那些相片挂在墙上、印在纸上做永久宣传。而对于官员而言，这样的机会相当于保住官位的护身符和飞黄腾达的通行证。”
刘真彻底服了。高手，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刘真对关虎办事的流程化、规则化更是心生敬意。
回到海州，刘真立即着手落实关虎的方案。他特批了一笔“咨询费”打给关虎的公司，然后部署自己内部的各项行动。其中包括对公司产品展示室、贵宾接待室、生产车间、领导人参观的所有通道进行大规模整修。他还花巨资聘请专业公司制作公司的宣传片、聘请并训练气质高雅的女模特充当公司讲解员……当然还有准备鲜花、红地毯、标语……
这一切都是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员工们只知道公司有重要活动，并不知道他们将要见到一辈子都可以炫耀的大人物。
两周后，关虎通知刘真，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喜庆的日已经确定。刘真也知道，他翻身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但刘真心里还有一点点不安：姚总真会善罢甘休吗？于是他打电话咨询关虎。关的回复是：“给姚一个名额，让他有握手的机会。当然，只收半价。”
高招!真是高招!刘真立即拨通了姚总的电话。对方听完刘真的介绍后，只对刘真说了七个字：“你把我当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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