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古典文学名著《徒然草》
2017/7/22 陈安看世界
鸭长明凝视自己的内心世界,并将其进行客观化的描写,这种写作方式也被成为“自照”。在日本文学史上,《方丈记》与《徒然草》被称为“自照文学双璧”。《方丈记》全书从开始到结束,可以说是整个意识形态的无常的概念,鸭长明隐遁出家的最初动机是佛教倡导的“无常观”,这与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思想及其自身的人生经历有很大关系。鸭长明内心对世事无常的态度总体上是消极的、悲观的。然而,在《徒然草》中,却出现了与之大相径庭的无常观。

《徒然草》成书于日本镰仓时代之后的室町时代。作者吉田兼好同鸭长明一样,出生于贵族家庭。家族世代为官,兼好从小热爱研究中国汉学,武学素养极其深厚。有一次,兼好拜见大纳言时,大纳言正想读论语中描写太子争夺皇位的战争的部分,可是不知道在哪本里面,所以左右翻看,吉田兼好告诉他:在论语第九册的一处。大纳言翻到此页发现正是他要找的故事,于是大大夸奖了吉田兼好。于是,这件事成为吉田兼好特别乐意讲的七个故事之一。兼好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熟悉程度可见一斑,他本人的人生观也深受中国古代诗人和哲学的熏陶。
吉田兼好也曾入仕为官,后来也因官场失意而出家为僧,世人皆称兼好法师。《徒然草》全书共243段,由互不连贯、长短不一的片段组成,有杂感、评论、寓意小故事,也有社会各阶层人物的记录。兼好写时事兴之所至、漫然书之,有的贴在墙上,有的写在经卷背面,死后由他人整理成书。

世事无常、人生无常虽说是定理,但是它并不意味着生命色彩的消失。兼好在《徒然草》中表达了一种更为积极的人生态度:“生住异灭之转变,乃切实大事,如洪流涨溢迅猛,滔滔奔涌。片刻不停、无论真俗,欲随心立。业于时机概不必论、莫徘徊观望,莫裹足不前。”兼好鼓励人们珍惜生命,只争朝夕。这样的无常观更带有生命色彩,它看似一层忧伤笼罩,但会在不断参悟中沉淀、蜕变、涅槃。兼好对诸事无常的感悟并不局限在一个时间点内,他一直关注着世间的无常变化,并认为这才是其魅力所在。并且,他还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思索,修改自己的固有观念,在文中对于残花从“煞风景”到“别有一番风采”这种前后矛盾的地方便可看出。兼好独特的无常观令他确信矛盾才是世界的本质,是事物的真实面貌。他难能可贵之处就在于不惧矛盾,而能乐观直面现实。

正是这种能直面矛盾的态度,使得兼好并未忽视事物的和谐统一。他更加关注内心世界,心无旁骛。西尾实在《日本文学史》中说到:“徒然草成立的焦点是作者的无常观”。《徒然草》虽然是以无常观为基调,但是,兼好的《徒然草》中很少能看到悲壮感,相反,作品中有许多是描写他享受生活、享受人生的文字。他对于诸事无常是一种淡然处之、冷静接受的姿态。兼好的无常观是与悲哀绝望的心境完全绝缘的,在他眼里,“无常”成了人生的支柱,赋予人无畏而前进的勇气。
从历史长河来看,鸭长明和兼好同处武士夺权、王朝衰落的中世战乱时期,可以说“无常观”是整个中世文学的创作基调。描写源平之战的著名战记物语《平家物语》的卷首便是:“盛极必衰,诸事无常”,与《方丈记》、《徒然草》中所述“诸事无常”思想都高度契合。这种在中国隐逸思想影响下,对自然、世间的冷静思考,形成了日本人所特有的日式无常观。这种无常观体现在文学作品中,也慢慢的影响着日本人对生死的思考。

鸭长明在书中写到寿命不应该超过不惑之年,认为“这确是好事”,甚至对死亡持有一种渴望。兼好法师继承了平安末期以来宫廷歌人注重余情的审美意识,在参透世事无常、需淡然处之以后,为了证明生命的喜悦而去思考死亡,并且表达了对“残缺美”、“不完整美”的独特审美情趣。这两种观念的融合也代表了日本人对于死亡特有的思考。2008年,柳乐优弥自杀未遂的新闻震惊一时,作为戛纳电影节上最年轻的影帝,他在达到人生巅峰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人生最高峰将生命凋零,表现出对生命质量的无比珍视。
在日本的人生观中,他们所追求的境界是:“如果不能再像樱花那般开放的轰轰烈烈,就要像樱花凋落般毅然决然。”在近代日本作家中,这种特殊现象以自杀的形式表现的尤为突出。日本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作家川端康成同样在自己声名最辉煌时,对自己无法再创高峰感到无奈而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再如芥川龙之介、北村透谷、太宰治、有岛五郎、三岛由纪夫等,自杀的原因虽然各有不同,但是他们都憧憬和向往如樱花般在最绚烂的时刻凋落的美好景象。

而鸭长明与兼好法师自隐于山间,在与自然的对话中,终于参透了诸事无常,得到了自我慰藉和精神解脱。正如兼好法师在《徒然草》中写道:“人心是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世间万物无常变幻,更何况是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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