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与忧郁气质
2018/4/19 7:00:00 陈安看世界
一
如果只能选出一个“民族”作为“伟大”的代表,我想只有俄罗斯。
美国作为一个国家自然比今天的俄罗斯要强大和富裕得多,但是那是依赖多个外来民族的共同努力才实现的。当然,美国的原住民印第安人其实已经隐身为非美利坚民族了,倒是以欧洲人为先加上各种其他民族后来者居上成为美国杂拌儿民族的主体和主要象征,就如纯正的上海人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被从浙江和江苏转来的新上海人为代表的上海杂拌人所鄙视的乡下人一样。
也所以,我一直认为,美国的强大来源于多民族的智力和努力,包括华人,而俄罗斯历史上的强大和现实依然无法忽略的强悍则基本有赖于俄罗斯这一个民族,尽管其间也参杂了其他民族的贡献,我们看《静静的顿河》时对哥萨克的角色肯定是印象极端深刻的,但是正如中国民族的主体怎么说都还是汉族一样,俄罗斯少数民族所起的作用也远远要弱很多。
有人也许会觉得这样说很有种族主义的痕迹,但是我说在我的内心里并没有,我只是对俄罗斯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对世界产生的巨大贡献这个角度说的,而这样的不可忽略的贡献美国的杂拌儿民族其实也可以做,且目前的状态证明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二
但是,俄罗斯在我的心目中始终是忧郁的。
我甚至不知道“忧郁”的痕迹来自哪里?是小学课本上那副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还是俄罗斯著名的小说家契诃夫笔下对于乡下爷爷倾诉的伟大作品《凡卡》(又译《万卡》),里面的忧伤似乎带着北方冬季漫漫长夜的永恒印记——黧黑而沉默。
中国每个人都知道作品进入小学课本意味着什么?我们的基础教育阶段课本会给孩子们以先入为主的概念,对于英国,只有狄更斯这样的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家才有资格进入,而对于中国,从无政府主义发展到自由主义的巴金作品,是断没有资格进入小学课本害国民的。而俄罗斯,我们的课本编选者则一门心思地认定了契诃夫,当然,还包括画家列宾。未来的课本里会突然选一段《日瓦戈医生》吗?不会,永远不会!想想科学网上的很多朋友的思维思想思路基本还停留在小学课本编选者希望的目标定位上,我就觉得无奈,刘进平兄差不多就是这类典型代表了。肖子说进平兄的见识和街头大妈们基本相似,我想和我在本文里对他的定位是相差不大的。只是,我给出了这类思想的源头,那就是小学课本编选,这种很有主动意识的编选究竟害了多少人可以相见,因为进平兄毕竟还是大学教师的。
莫非,俄罗斯的忧郁来自年纪轻轻就故去的普希金,那《茨冈》里面的流浪者也是俄罗斯人的征象吗?而这样的忧郁也许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达到了顶峰,全世界最为永恒的一句疑问就是《怎么办》,而普希金以降的更多诗人为忧郁增加了更为沉重的注脚,自杀的叶赛林,俄罗斯诗歌的月亮阿赫玛托娃以及天才的茨维塔耶娃,都用生命诠释了一个民族的特性。
又或者,不是文学作品,而是柴可夫斯基和拉赫马尼诺夫的那些音乐?
抑或对于必须用忍耐度过漫长冬季的北方民族来说,忧郁是必然的结局。而赵本山的中国北方无疑还不够北,中国东北面临的气候没有恶劣到让人忧郁,反倒成就了以赵本山为代表的二流子风格,至少是没有思想没有深刻吧。
我看梁启超先生的《近三百年中国学术史》,里面对于佛教必然产生与南方酷热天气的论述让我喷饭,但是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南方的闷热使得人昏昏欲睡,而佛教不断重复的简单字句其实起的就是催眠作用——这种宗教太适合让人在酷热的气候里生存了。
于是,也许北方容易忧郁,而俄罗斯却不如爱斯基摩人那般,寒冷到人只有生存的唯一需求,还要产生思想,产生科学,产生文学,产生艺术,但是,这些“极冷产品”的特征变得以忧郁为底色,以黑色为象征。
三
我在大学时看了那部由肖洛霍夫长篇巨著《静静的顿河》拍成的电影,好像那是我第一次看经过滤光镜处理过的所谓“彩色片”,其实屏幕上只多了一层浅红色的底色罢了。在电影开始激情四射的哥萨克风格之后,在经历了在白军和红军中服役的转换后,厌倦了战争的男主角眼神变得格外忧郁,那忧郁深远到让人痛苦,而目不转睛看了四个多小时我也终于疲惫了——对于大学时代的我来说,这才是俄罗斯的真正内涵,而不是契诃夫笔下那些可怜或者可笑的人物。
但是,俄罗斯究竟是什么,我还是无法知道,文学作品如果我们没有机会去看那些真正能够深刻反映民族性的,则只是看一个经过极度扭曲了的幻想。正如我一直认为莫言的那几百万、上千万字的东西不如陈忠实的一部《白鹿原》能够对中国的民族性有深入刻画一样。
大学期间的认识俄罗斯比中学时代主要来自课本和报纸的印象要全面了些,比如我看了《战争与和平》、《复活》、《安娜-卡列尼娜》等等,又从大学到现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仔细想,也许还是托尔斯泰,或者只有托尔斯泰,可以更真确地反应俄罗斯的历史与内心的真实。
从另外一个角度,我看诸多俄罗斯数学家编写的以数学分析为起点的东西,能够从科学上理解俄罗斯人对于科学的执着和唯美的追求。事实上,我在大学读的各类现代数学的课本,很多脱胎于俄罗斯数学家的东西。
还记得大学里给我们上习题课的宋光天老师(当然,早是教授了)的一些话,他说做数学分析的证明,写得很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诗风格的证明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而数学分析的证明,很多似乎必然会写得马雅可夫斯基。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他说:在我们进行“余普西龙——德尔塔”证明时,美国人的风格是在余普西龙前面弄一大推常数项,反正是常数,不影响大局,最后就证明了;而俄罗斯的数学家一定要在证明的过程中,在余普西龙前面凑出一个“1”来,最后,很完美地证明了结论。
在科学网上的各位,没有读过吉米多维奇习题集的应该极少数了吧?回想一下那本最著名的习题集(至少在中国是这样)中的习题编演,其实也是这样的,而习题集的主要编演者,现在福州大学做教授(退休了?)黄春潮老师也是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毕业的高才生,毕业之后去山东大学任教,大学期间接受的也主要是俄(苏)式数学教育。【插一句,那本书封面上的作者费定晖和周希圣其实只是两位“掮客”,并不是真正的作者。】
我后来读更多苏联/俄罗斯数学家的东西,刻意去注意了下宋光天老师的这一说法,发现还真是的。再返回来想想托尔斯泰,乃至肖洛霍夫,会发现俄罗斯人是很重视一个东西的完整和完美,那动百万字的作品,如果不是为了追求完美,是没有耐心的,要知道,我看四个多小时的电影都会疲惫不看,而人家要在稿纸上反复地修改誊写呢。
四
事实上,俄罗斯在追求文学和科学上的完美、完善、完整方面,在其他方面也是追求完整的,这次假期里和爸妈孩子一起进行的俄罗斯之行过程中,我爸爸和一位中央民族大学研究国土边界的教授聊天,那人说今天俄罗斯全境还遗存了六个列宁塑像,每一尊所处位置不一样,但是却有一点极度相同——那就是他老人家的手指头全部指向中国的大连方向。
也许这位教授的视角并非是俄罗斯人的原意。但是,从我们被俄罗斯人在几百年历史上欺负了个“六够”的国家来说,成为惊弓之鸟也是正常的。不过,象我耳朵里都曾刮过的所谓列宁时期曾经考虑过将清政府时霸占去的土地一并归还的传说也就更象一个笑话,列宁肯定没有国际主义到这样的一个地步,他首先是一个苏联人,其次才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老大哥”,说“老大哥”有点太1984了,要不就叫“带头大哥”,这个说法很“金庸”,很“天龙八部”。
我们戏弄俄罗斯的故事在《鹿鼎记》里被表达得那叫一个充分,按照韦小宝的说法,那就是“我要爱你俄国人的奶奶”、“我还觉得你俄国人的娘也不错”,并且,“我还要睡你国的公主”,如此等等,实在是意淫了一个够。但是,历史上,除了韦小宝签字的尼布楚条约还算占了点小便宜,以后的任何交往我们都是被耍来耍去。应该说,在和俄罗斯的PK中,他们算是完胜。
如此,在北方黧黑忧郁的色调下,在动物们纷纷冬眠的同时点燃起一盏又一盏昏黄灯火的俄罗斯人,在勤奋地研究科学问题,或者在忧郁的眼神下构思着忧郁的美术作品或者撰写着满怀深重忧伤的文学作品。然而,坚船利炮和铁蹄并没有停歇,而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向南、再向南。
五
说俄罗斯,就不能不说苏联,我总想,苏联时期在世界如此飞扬跋扈,怎么换回了俄罗斯之后,大家依然对那段历史避之唯恐不及,难道不是那个时期至少让他们在世界上扬眉吐气了吗?
这次的俄罗斯之行,我想我也部分地明白了一些道理,其实,俄罗斯人毕竟是欧洲人,虽然我们当年大哥大哥喊得格外亲,但是人家基本还是不care你的。并且,对于每个个体的俄罗斯人而言,一国的强盛和在世界上如何如何牛B,真的和个人关系几乎是没有的。个人基本权力的被剥夺才是更为要紧的事情。
而所谓“宏大叙事”这种可笑的东西,只有在一些不正常的国家和地区才存在。这里顺便批评一下松子蒋劲松——他居然认为个人的恶劣品行在所谓国家大义面前可以忽略,我想他这么多年的佛算是白念了。俄罗斯人经过苏联八十多年的试错之后终于意识到为了群体牺牲个体基本利益是极端愚蠢的,而松子还在试图为了所谓“大义”而和一些不具备基本品质的人混为同道,也许松子不读历史,如此也可以谅解他。
也所以,俄罗斯人永远不会是亚洲人,虽然他们也和欧洲有一定的心理距离。但是,和我们距离更远,品尝过国家胜利而个人失败过的俄罗斯人更会理解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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