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
2020/9/8 18:05:00 东方卫视诗书画
万物有灵，很多昆虫不仅和我们长期共处，甚至还被文人墨客津津乐道。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种昆虫，是文学作品当中的“常客”——蟋蟀。
蟋蟀也叫“促织”。“促织”的意思是说，在古代，女子听到蟋蟀的叫声，就知道天气快要转凉，应该赶快织布，缝制寒衣了。
蟋蟀的寿命大概只有百日，又刚好活在悲秋之际，所以在多愁的文人眼里，蟋蟀的叫声多了一份哀婉凄凉。今天我们来欣赏杜甫的《促织》诗，感受一下“诗圣”当年的心境。
促织
(唐)杜甫
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
草根吟不稳，床下夜相亲。
久客得无泪，放妻难及晨。
悲丝与急管，感激异天真。
杜甫写下这首《促织》的时候，身在秦州，远离故土，听到蟋蟀在夜晚的鸣叫声，牵动了思乡之情，于是用这首诗来抒发自己远离家乡的羁旅愁绪。
“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小小的蟋蟀虽然微不足道，可是它的叫声让人听起来是多么哀婉凄凉。
“甚微细”与“何动人”鲜明对比，表现出诗人内心极其敏锐的感受，思乡情切，一声小小的虫鸣都能勾起哀愁。
“草根吟不稳，床下夜相亲”，秋季凉寒，蟋蟀在草根间鸣叫的声音断断续续，夜晚躲到相对温暖的诗人的床下来，感觉跟诗人很是亲近。
《诗经·豳风·七月》里说：“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与杜甫的这两句诗意境相通，十分贴近生活。
“久客得无泪，放妻难及晨”中的“久客”和“放妻”泛指游子和弃妇。
这两句意思是说，自己和妻子都是听着促织的叫声，自己长期客居他乡，虽然内心愁苦，却也无法落下眼泪，无法安心睡到天明。
促织的声声鸣叫，竟然让杜甫如此感伤，看来“诗圣”的悲秋之情真的是由心而发，无处疏解。
于是诗人解释了自己为何被小小的虫鸣所感动：“悲丝与急管，感激异天真。”
原来，他之所以深受感动，是因为促织叫声“天真”、不受礼俗影响，这样哀伤的音调，是任何乐器演奏都无法达到的。
杜甫一生颠沛流离，因此，这弱小草虫短暂生命里的哀鸣，最能让诗人感到动容。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有这样一句话，说“一切文字，余爱以血书者。”中国文坛，最不缺乏那些用生命苦吟的文人。正是这样的人，才能于细微间，体会小小草虫用生命吟唱的夜曲。
蟋蟀在文学作品里，一般用来表达对亲友的离愁，对生命短暂的感慨，以及对去国怀乡的感伤和悲秋情绪的释放，大多是沉重伤感的。
而中国画里的蟋蟀，在这些情绪之外，还多了一种热爱生活、亲近自然的情趣。今天我们就一起来欣赏齐白石先生的两幅佳作。
首先来看这件作于1906年的《花卉蟋蟀图》团扇，这可能是我们所能见到的齐白石先生最早的草虫作品。
▲《花卉蟋蟀图》 近现代 齐白石
纸本设色 直径 24.2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从题跋“沁园师母命”可以看出，这件团扇是齐白石特意为师母——胡沁园先生的夫人创作。
胡沁园先生当年慧眼识珠，收齐白石为徒。正是师从胡沁园学画之后，齐白石才找准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从一个普通的木匠，走上了绘画艺术创作的道路。
《花卉蟋蟀图》的画面上，红花绿叶，花朵以没骨画法晕染。最能体现大师绘画功力的，是花枝下两只活泼灵动的蟋蟀，这两只小虫画龙点睛，跟花叶枝蔓搭配十分和谐。
齐白石先生早期的工笔草虫，堪称“绝活”，而到了晚年，大师的画风发生了改变。我们再来欣赏一幅齐白石先生的《蟋蟀》。
▲《蟋蟀》近现代 齐白石
纸本水墨设色 28.2cm×20.9cm
中国美术馆藏
这幅《蟋蟀》的画面内容很简单，整幅画上只有作为主体的一只蟋蟀。
这只蟋蟀虽然寥寥几笔简单勾出，但是色彩鲜艳、栩栩如生，十分传神。蟋蟀的形象健美，后腿看起来非常有力，关节清晰，极具动感。
这幅画是白石先生80岁高龄的时候创作的，此时他的“工虫画”经过“写生而后写意，写意而后复写生”的过程，最终达到了“形神俱见”的高度。
大师晚年与早期作品两相对比，可谓删繁就简，从中可见大师的成长历程。
齐白石曾问徒弟娄师白：“你数过螳螂翅上的细筋有多少根？仔细看过螳螂臂上的大刺吗？”
由此可见，正是老人对自然万物用心体察，勤加修炼，才造就这些精彩绝伦的作品。
中国的文人非常善于从生活的细微处提炼哲理，无论是文学还是绘画，都体现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尊重。从一只小小的蟋蟀身上，折射出的文人匠心，即使历经千百年，也足以让我们心怀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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