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合眼波吹枕，开篷月入船
2020/9/24 18:05:00 东方卫视诗书画
十二时辰里的最后一个时辰是亥时，对应的是二十四小时制的二十一点到二十三点。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适当休整，准备安寝，因此，亥时又被称为“人定”，比如在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就有“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的诗句。
古代把夜晚分为五更，由专门的巡逻人员走街串巷，用击鼓或打钲的方式，为百姓报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打更”，其中“二更”对应的就是人定亥时。
接下来，我们就通过一首诗，来走进这一时辰，感受月光之下的无边夜色。
《宿兰溪水驿前三首》其二
(南宋)杨万里
合眼波吹枕，开篷月入船。
奇哉一江水，写此二更天。
剩欲酣清赏，翻愁败醉眠。
今宵怀昨夕，雨卧万峰前。
这首《宿兰溪水驿前》，是南宋诗人杨万里记录自己在浙江兰溪的水边驿站夜宿的一首作品。
这一夜，他将船只停靠在水边，准备就在船上安睡。合上眼睛，只听到波涛拍打着船身和溪岸，在枕边声声作响。
这声音让他无法入眠，干脆起身打开船篷，只见明亮的月光一下子就洒入船中。
于是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奇哉一江水，写此二更天。”这里有一个通假字，“写”通“泻”，是倾泻的意思。眼前的江水载着一片月光，皎洁奇美，在二更时分的夜色中缓缓流淌。
此情此景，让诗人睡意全无。他说，我很想尽情地欣赏这美景，但是又担心影响了醉眠。
今晚夜宿在兰溪舟中，月色满江，而昨夜却住在群峰之下，风雨满山。对比之下，更加觉得机会难得。
诗作的前四句写景，但是只通过“水声”“月色”两个意象，就成功营造出一种寂静的气氛，形象勾勒出一幅兰溪月色图。
然后又通过“奇哉一江水，写此二更天”的赞叹，用一个“奇”字引人想象，把读者带进一个如梦似幻的静美世界。
人定亥时二更天。此时此刻，在一天的人事纷扰都结束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人开始有空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也是在这样一个轻云微月的夜晚和一条随波荡漾的舟中，词人苏轼酒醉醒来，写下了“二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的词句，表达了自己对宦游生涯的倦意和对故乡的思念。
而诗人姚合则在月光之下，思念起已经亡故的知己和诗友贾岛，写下了“新墓松三尺，空阶月二更”的诗篇。
可见，在夜阑人寂的人定之时，往往思绪却再起波澜，寄愁心与明月，随夜风而万里。
人定亥时，有人安眠，有人辗转，有人思乡，有人忆旧。当然，也有人不肯睡去，陪月闲行，赏梅觅句，北宋林逋就是这样一位雅士。明代画家杜堇就曾以此为题，创作了一幅《陪月闲行图》。
▲《陪月闲行图》明 杜堇
纸本墨笔 156cm×72.1cm
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画面中描绘的是一处充满野趣的自然之景，突兀的巨石如同斧劈一般屹立。
山岩之后，竟然横生出一枝风骨凌然的老梅，梅枝横斜洒脱，梅花点点绽放，透出一脉寒香。
山岩之前，梅树之下，一位高士正策杖徐行，这位就是一生不仕不娶，隐居西湖、梅妻鹤子的北宋文人林逋。
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凝神觅句，那句名传千古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杜堇的这幅画依然采取了自己最擅长的白描法，来进行创作，画中的高士形体高大，线条流畅，自然准确。
如果我们将画作放大来看，甚至可以看到人物的五官神情都非常细腻，将那种凝神冥想的状态表现得非常到位。而画面背景却不求工致，挥洒点染，只为了突出主体，烘托人物。
在这幅画的留白处，杜堇也题了一首七绝诗，这首诗是对画意的极好补充：“陪月闲行杖履迟，半醒时节更相宜。吟成疏影写此句，为问梅花知不知。”
酒酣微醺，陪月闲行，赏梅觅句，自有一番闲情逸致。后两句更有意思，他竟然向梅花发问，说我吟出了咏梅的佳句，梅花你知不知道啊？
这种奇思妙想，让人拍案叫绝，梅与人，物与我，在酒酣之后交融合一、心意相通了。
今天，当我们以“十二时辰”的视角，在诗书画中回望过去，会发现古人的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真实、更丰富、更生动，在这些时间碎片的背后，在这些生活琐事的背后，流淌着我们最珍贵、最鲜活的民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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