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心在玉壶 | 什么才是面对困厄与逆境的正确姿势
2015/9/15 和君商学

     编者按

     一株野草的编年史

    

     90年出生的孩子,今年25岁。

     02年7月,小学毕业,父母亲在小学校长一而再、再而三的“蛊惑”下,终于下定决心,要送我去县城读初中,因为“孩子喜欢读书,不能一辈子憋在山沟沟里”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父亲把四处借来的捌仟元择校费小心地放在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饭盒用破旧的蛇皮袋装好,捧在手心里,母亲一路握着父亲的手,全家一起挤着大巴车去县城的初中报名,那是一个下雨的清晨。城里的孩子,小学就学过英语,老师讲得飞快, 而我还在艰难地学习 26个字母; 无数个日日夜夜, 几个要强的农村孩子, 熬夜在厕所里默读课文、记背单词。 第一个学期结束,我的成绩排在班级第一; 第一个学年结束,我的成绩排在年级第一;随之而来的是,班主任将我的座位从后排“农村借读生聚居地”挪到了第一排,我也在第二学年成功当选班长。

     05年5月,顺利考取了地级市最好的高中。 这年6月,我接受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手术: 头部、胸部、腹部, 三处切口,41道针线,烙下一生的“印记”。 一个多月的时间,父亲一直陪在我身边,日日夜夜,忙里忙外; 出院的时候,父亲比我还多瘦了十几斤。 这年7月, 刚刚出院回家的我,接到学校通知,要求参加“尖子生选拔夏令营”。 不顾父母的反对,我偷偷带着药品来到学校, 坚持完成了一个月的高强度集训, 那个夏天,挥汗如雨、酣畅淋漓。最终,在正式的选拔考中,我以数学排名第一、综合排名第六的成绩,成为那一届重点班里唯一的“乡下人”。

     08年8月,有幸考取清华大学医学部/北京协和医学院, 为了不给五口之家增添额外的经济负担,从高考结束,我便开始尝试各种勤工俭学。 2009年暑假,我留在北京做家教。每天6点起床,沐浴着初升的太阳,开始一天的辗转;夜晚乘坐最后一班地铁,踏着满天的繁星,在午夜回到学校;在颠簸的公交和拥挤不堪的地铁里,我囫囵吞枣似的翻完了三本风格迥异的著作——以林徽因的生平为核心的传记文学《莲光灯影里的梦》、梁晓声的《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 浪漫而高远的诗书生活、 残酷而真实的社会现实、 深刻而明晰的哲学世界, 这一切共同描绘了那个夏天感动我自己的生活轨迹。 尔后,这样的假期成为了常态。

    

     有人问,你干嘛这么卖命挣钱?有时候,我会似笑非笑地回答:或许你没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

     有人说,窘困的际遇能让人葆有不竭的进取心,我想那是因为他们时刻手握着自己的命运前行。

     有人问,你这么高的成绩为何学医?我只能坦率地说,其实填志愿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搞清楚自己为何挨了那么多刀。

     10天,10年

    

     1976年,是一个动荡的历史节点。

     那一年,在浙江省中西部一个疲弱的小山村,我的爷爷未及半百,在与癌症缠斗了两年之后,撒手人寰,留下5个孩子和一个风雨飘摇的家——我的父亲,就是这个家中的长子,那一年他才15岁。

     从那时起,父亲就开始做起泥水工: 起先在四邻的家中,帮忙垒垒土墙;后来,去县城的人家搬砖添瓦;90年代后期, 国家开始允许农民工进城,父亲跟随施工队,走南闯北,栉风沐雨。10天前, 父亲正在给一个家乡的土作坊修缮厂房, 不慎从 6米高处跌落,臀部着地、头部摔伤。 等我从北京坐高铁,半夜赶回家乡医院 ICU,我看到急诊的病历本上, 躺着几个熟悉又冰冷的术语: 硬膜外血肿、蛛网膜下腔出血、肺挫裂伤、腰椎骨折、股骨颈骨折……近一两年里,多次在电话里听母亲说起,父亲的体力每况愈下,越来越难承受高强度、高风险的建筑工作, 我总是劝父亲少干活、多休息、保重身体,但不曾想父亲的泥瓦匠生涯会以这样悲壮的方式戛然而止。

     这一次, 我在家待了10天,一直陪在父亲身边, ICU5天,转回普通病房5天;我给父亲擦拭身体,我给父亲修剪指甲,我给父亲端屎倒尿……05年,我住院手术的时候,父亲为我做了这一切;10年后,父亲终于等到一个常年游学于千里之外的儿子,抽出一段不短的时间,侍奉于左右,可惜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然, 这一次我切身体会到了医学的极端重要性, 以及协和亲友的无疆大爱;大恩不言谢,但愿,以后的我,能做的更好,有能力、有资格“涌泉相报”。

     一片丹心在玉壶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写这样一篇煽情的文字;大难临头,一点心绪的起伏也没有,大抵是做不到的吧, 况且我又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协和亲友的大恩大德,不能没有任何回馈,因此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几种幻象,记录下来,权当提供一个荒诞的事件,供诸位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譬如此刻,我的脑子里居然在想这样的事:

     经济学家凯恩斯曾说:“从长远来看,我们都是要死的”,这原本是他用来反击自由学派“长期市场均衡”的戏谑;但我却从中读出了无可名状的终极情怀——是的,人最终都无法逃脱死神的魔爪,赤条条来去,这一辈子,我们到底要追求什么?春秋百载,转瞬即逝,我们到底能干点什么?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到底能留下什么……对于这个问题,同为经济学家的林毅夫, 曾在“叛逃”大陆后不久,就游览过都江堰,他在写给表哥的家信里,有一段令我动容的文字,“当我站在江边,听那滔滔的水声,真让我有大丈夫若不像李冰父子为后世子孙千万年之幸福,贡献一己之力量,实有愧此生之叹!”。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为何喜欢研究癌症——我想本质的原因是, 从癌细胞身上, 我看到了我自己。 癌细胞起源于一个或一小撮偶然变异、 离经叛道的体细胞, 它们要在周围异样甚至敌意的微环境中燃起星星之火,然后突破重重阻力, 使出浑身解数, 克服艰难险阻,到达遥远的陌生之地,然后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扎根在那里,繁衍生息。每时每刻,癌细胞都在努力壮大自己,都在全力开拓新的领地,都在奋勇前进……于是,我想起去年死于乳腺癌的歌手姚贝娜生前的名曲,《心火》,歌词是这样的: 没深夜痛哭过, 又怎么会有资格谈论命运、 生活, 宁可壮烈地闪烁, 不要平淡的沉默, 别问这是为何, 因为我曾和恶魔斗过几回合, 就算它极端恐吓, 不握手言和, 因为曾去日无多, 才懂我想成为的我, 捧着心、 面对火、 害怕却不退缩, 所有置我于死地的, 也激发我胆魄……重生在缝补过的躯壳, 当得起每个失而复得, 凭着我够执着, 能令我死而无憾的, 才让我真快乐, 听到的人为我证明了, 这世界我来过!

    

     这几天, 我一直在思考, 到底什么才是面对困厄与逆境正确的“ 姿势”。 就地仆倒, 肯定不行; 故作镇静, 略显虚伪; 大抵还是应该: 到点吃饭、 按时读书、 安心实习。 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高尚的、纯粹的、完美的生活,但遭遇的一切人和事、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阴错阳差之间就汇合成了不长不短的几十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短暂,所作所为让关心自己、尊重自己、靠近自己的人多一个微笑,足矣。

    

     作者:协和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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