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核酸大仙”说起
2022/5/18 7:00:00 解味红楼

    

     最近,某地搭建了一个检测核酸的小房子,由于造型别致,在网上引起了热议。还有人按它的外形画成了漫画,思路颇为有趣,网友们纷纷转发。

    

     这画中的谐音梗,用得真真巧妙。“拭”一下就能知道是否新“冠”“阴”性,谐音恰巧就是“观世音”。不同于大家日常的习惯说法,按照字典,这里的“冠”应读作一声,两个词汇读音完全一样。可以说,这谐音梗的用法,比曹公也不差什么。 但有的网友是精细人,看着看着,就看出问题来了——又是写着“菩萨”,又是写着“真人”,一会儿是佛教,一会儿是道教,这莫不是让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 可是,网上立刻就有人反驳了:《红楼梦》中的空空道人,不也改名为情僧了吗,大仙、菩萨并存,又有何不可?!

    

     看这图上的画法,倒与太虚幻境的大石牌坊,有些许相似。咱们不妨借着这幅画,说说《红楼梦》里的“三教”。

     传统中,儒家、道教、佛教被称作“三教”。这里的“教”,重在强调“教化”作用。在封建时代,皇权借着儒、释、道对百姓进行教化、统治,而且三种思想体系,从不同侧面发挥着不同作用,又能彼此影响,保证皇权平稳运行,故而统称为“三教”。 特别是封建社会后期,儒、释、道在思想观念上互相影响、互相吸收,形成了“三教合一”的特殊现象。对于成书于封建社会末世的《红楼梦》,也深深受此影响,在书中有诸多体现。

    

     像书中的一僧一道,他们的真身是仙界的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一曰“大士”,显系佛教中人;另一名“真人”,的是道教中人。 然而,两位并不相争,反而一路“说说笑笑”,“高谈快论”。至于将补天石携入红尘,亦是有商有量,略无参商。 来到尘世之前的最后一幕,两位仙人出现在甄士隐的梦中,共同走入了太虚幻境的石牌坊。牌坊上有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句话看似熟悉,实际上,若深解起来,也极为微妙。佛家讲“真假”,道家论“有无”,一僧一道跨入的这道门,同样也是融合了释、道元素的境界。他们来至此处,可谓各得其所。

    

     但除了佛、道,儒家的元素,在幻境中也绝非不存。太虚幻境,本意是“大虚幻”,但偏偏曹公为其附会了秦观的表字“太虚”。历史上的秦观曾考中进士,并在朝当官,自然是深受孔孟之道的浸润。因此,位于对联之上的“太虚幻境”四字,也就带上了一抹儒家的意味。书中看似简单的一个牌坊,就此成为“三教合一”的典型标志。 而具体的人物与情节上,相关的体现更多。 如大家所熟知的,空空道人改名为情僧,这显然是释、道互相影响、融合的体现。另外,大家不要忽略,在与补天石的对话中,空空道人满口之乎者也,俨然是正统思想的代言者。譬如提出“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又认为石上文字“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等等。显然,这一个人物身上,体现出的是儒、释、道三教思想。

    

     再如警幻仙姑,无论从性别,还是名为“仙姑”来看,警幻本是道教中人。然而,在太虚幻境中却有“迷津”——这是佛教用语,是指迷妄的境界,正如脂批点出:佛手指点迷津。更明显的,是“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其中的“居士”“侍者”,皆是佛门用语。 当然,警幻仙姑也并非与儒家绝缘,她劝说贾宝玉的,正是“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与空空道人相应,警幻仙姑本身也是“三教合一”的体现。 之所以有这样的特殊呈现,与《红楼梦》的成书背景大有关联。 像下令抄检曹家的雍正,他本人作为皇帝,乾纲独断,一再加强皇权,对他而言,显然将孔孟之道奉为圭臬。

    

     然而,雍正同时也信佛、近道。在康熙朝末期,九子夺嫡趋于白热化的时候,他为了迎合父皇,恰恰摆出一副修佛、不争的模样,博得了康熙的好感。然而,与雍正交好的“高僧大德”们,据说也参与到谋夺皇位的过程中,甚至在雍正登基后,秘密参与到扳倒八爷党、打击功臣年羹尧与“舅舅”隆科多等政事当中。 雍正自己取号为“圆明居士”,颁布《御选语录》,甚至还举办“当今法会”,利用佛学思想,巩固其统治。就连曹雪芹的表兄福彭,也被冠以“如心居士”之号,拉入到雍正亲自参与的“法会”之中。 同时,雍正帝旁学杂收,与道教中人也并不疏远。比如,曾让道士贾士芳为其看病。在其暴卒之前,有大量铅等重金属,运入到圆明园中。显然,这些是用于炼丹的。现在史学界普遍认为,雍正的突然死亡,与服食丹药中毒不无关系。就连影视剧《甄嬛传》,在处理雍正结局的剧情中,也略参考了这种史学观点。

    

     正是有了现实生活中这种“三教合一”的现象,才有了曹公笔下相关的人物设定与情节安排。像脂批中,也曾点出当时有“三教庵”的特殊存在。从文学与艺术上,“三教合一”也衍生出了重视“意境”等审美观念,这对《红楼梦》自然也有着深刻的影响。 这样的话,再看那幅“菩萨”“真人”的漫画,是否能得其三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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