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狂飙》:我们得做个会看戏的人
2023/2/18 7:00:00 解味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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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暜航

     看书看剧,有一个误区是很多观众会纠结于“常理”。若是硬要追求“常理”,最基本的常理,就是人掉下悬崖会摔死。可是,在武侠剧中,主角越是遇到这种情况,越能够绝处逢生:或是被人所救,或是得到高人指点,抑或是进入洞穴发现什么武林秘笈、宝藏之类……如果依常理,让主角一坠崖就摔死……可想而知,那会少了多少经典的影视作品。再如,若是死抠常理,《红楼梦》一开篇,就可以揪出无数的“不合常理”——一部长篇文学的内容,居然说是从石头上抄下来的。刻满七八十万字那得多大的石头?他怎么抄的?我不关心他抄的位置高不高,我只关心他抄得累不累……

    

     抄就抄吧,关键还说“地舆邦国”“失落无考”。可是,他一上来就写苏州、就写金陵,“邦国”这不是很明显吗?他怎么不把威尼斯、佛罗伦萨写上呢?要不你把三体写上也行……而且还说“朝代年纪”也没有了,可唐宋元明各朝代都提到了,就算是用排除法,也知道写的是哪个王朝了。这“朝代”根本没有“失落”啊!这还是开篇,进入正文,不合常理的就更多了。贾宝玉是“含玉而诞”,就算放到当代,技术这么发达了,谁能实现这一点吗……金陵十二钗,一个省最优异的十二个女子,居然都集中在贾府,你这是金陵小姐海选组委会吗……显然,对于文艺作品,一味追求“常理”,而忽视作者的创作意图,并不是正确的赏析思路。像《狂飙》剧中,很多人被抓捕之后都想“见安欣”,甚至有网友改编成了各种段子。其实,这可以看作是主角光环。虽略显重复,但都在不同程度上推动了剧情发展,作为创作技巧也是可以理解的。另外一点:《狂飙》是一部男性角色占绝大多数的影视剧,呈现给观众的主要女性角色较少。高启强之妻陈书婷是一个大姐大的形象;孟钰与安欣发生了一段感情戏;高启兰出淤泥而不染,对安欣有着朦胧的好感;而女警小五在剧终隐隐呈现出对安欣的关心。另外,反派女角色程程的功能性很强,高启强的养女黄瑶起着特殊作用。总体而言,剧中女性较少,且由于戏份所限,塑造得普遍不如男性角色丰满。这就客观导致了剧情中一个特殊的现象,大多数男性角色都没有感情戏,或是未表现与家庭有关的戏份。比如,高启强只专情于陈书婷,不同于左拥右抱的一般印象,且最终未有自己的亲生儿女。高启盛未发生婚恋,而高家手下人唐小龙等,也均未展现与情感有关的故事;只是有一场戏,为唐小虎“添”了一个媳妇,一闪而过,聊作点缀。当然,我们不必怀疑:这些男性角色是否都像华妃一样无法生育……

    显然,这样的处理,主要取决于剧集的定位与主要表达意图。过多女性戏份的增加并无必要;况且,主创者也无意给这些犯罪分子创造“家和人兴”的氛围。可以说,剧中高家是绝后的,这本身也体现出主创人员的一些用意。相应的,高启强的继子与养女已各有定位、功能,再增添任何的亲儿子、亲女儿,对于剧情发展也是毫无帮助的。这是创作者依据主要创作意图,对人物、故事进行取舍加工的典型。再如,剧中的“饺子”,承载着特殊的表达用意。由于全剧主要在广东取景,很多观众议论,说:广东人并不吃饺子。的确,这是客观事实;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进行主观创作。导演曾在接受采访时讲过,说如果没有这一份饺子,故事就没法讲。当时剧没有播完,对此还不太理解。后来看到大结局才明白,“饺子”作为道具是首尾呼应的。毕竟,饺子承载的“团圆”等寓意更鲜明,这样的安排也是照顾到了生活习俗相对统一的大量北方观众。同时,借着高启盛在北方求学,点明受到当地生活习惯影响,也合理地解释了相关情节。电视剧《都挺好》中,除夕可以在苏州包饺子;那么,在广东取景的《狂飙》让高启强吃饺子,也就不难理解。其实,剧中了解广东生活习惯的演职人员很多,饺子的安排无非是一种文艺创作手法的体现,突出了主创人员的创作意图,不必一味拘泥于现实。

    

     于影视、文学作品而言,情节依据创作意图来设计,处理好真实与创作的关系,关乎作品的成败。而从受众角度看,“真实”与“合理”也是密切相关的。对于《红楼梦》的读者,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我们说《红楼梦》是经典,但其本质仍是文学作品,具有文学作品的一切特点;哪怕曹公写得再好,它仍是文学作品。赏析《红楼梦》,这是起码要明确的一点。但在很多人心中,因为《红楼梦》是优美的、是巅峰之作,似乎其他文学作品的特点,就不能加诸《红楼梦》了。其实,这是不客观的。文学、艺术都具有“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特点,必然要对生活中的素材进行取舍加工。如果一味追求“真实”,那直接看身边的生活好了,何苦要去看文艺作品呢。显然,形成作品的过程,就必定伴随加工;经过加工的素材,也绝不可能再符合全部的“生活真实”。像常说的“无巧不成书”,就是最集中的体现之一。正如很多反映当代生活的文学或剧作,总能被挑出一些细节、一些人设不合常规,对于创作来讲,这是难以避免的;不谈创作态度、创作条件等原因,这是由加工过程所必然决定的。而《红楼梦》作为文学,同样也具有这一特点。换句话说:我们看依据当下生活创作出的现实题材作品,会挑出各种“不真实”;相应地,若是清朝的某个人来读《红楼梦》,就会觉得事事“真实”吗?

    

     显然并不是的,从清末没落贵族人士留下的文字来看,很多人试图从“是否符合现实”角度对《红楼梦》进行反思。必然地,为了实现创作目的,作者对源于当时生活的素材进行了诸多加工,呈现出的文本,也不可能完全符合那个时代的特点。毕竟,《红楼梦》是一本小说,必有杜撰的成分;它不是一部笔记,更不是史书。就像“祭宗祠”一节,虽描写细腻,但在历史文献中,却不可能找出相同的记载。实际上,这与作品的质量无关。我们不可因为《红楼梦》是名著,就将其作为文学著作的基本属性一概抹杀。相反,也大可不必处处求证于清代史料,认为《红楼梦》每一细节都符合“古代生活”。这就好比说,珍馐佳肴自然讲究食材与烹饪,重视感观享受。但作为食物,安全、卫生、营养总是第一位的,哪怕是普通人家的粗茶淡饭,也不会以吃了拉肚子为目的——这就是二者的共性,虽然质量上有天壤之别。《红楼梦》就如同这样的佳肴;然而,它就必须要时时处处符合古代生活规范,没有一丝一毫的杜撰成分吗?客观讲,显然不是如此。就比如说,贾赦住在黑油大门的小院中,这一直是红迷朋友关注的焦点。不少人也查找资料,试图找出相似的古人生活实例。当然,也有人从成书角度推测,觉得贾赦家庭乃至宁国府都是“后加”的——这类说法目前仍有待证实;即便在这种前提下,书中情节仍要符合基本的文学合理性。

    

     都说荣国府并未分家,那袭了爵的贾赦为什么反而住在一个小院中呢?事实上,与其从历史中找答案,不如从创作上去分析。比如,书中的螃蟹宴、刘姥姥进大观园,皆是女眷齐集的场合,偏偏都缺了邢夫人的身影。这样的处理是有道理的,可如何去合理化解释呢?单纯从礼法角度说,你能解释:二媳妇到了,甚至客居的薛姨妈都到场了,作为大媳妇居然不在婆婆面前随侍?——当然,这并不是说有必要让邢夫人出场;毕竟,从文学功能上来看,此时有没有邢夫人并不重要,若让她出现反而累赘。从文学上,不让邢夫人出场是符合创作规律的;但是,这里就明显需要一个解释——让贾赦住在一墙之隔的小院里,虽然这道墙位于荣国府内,却依然无门可通,需要绕行府外,进入黑油大门,才能请到邢夫人。出于便利等原因考虑,也就可以不去请她了。这是作者在整体叙事框架下,惟一能找出的便利且又能解决问题的方案。显然,这就体现出文学创作的成分。事实上,并不意味着古代有哪家人按照这种模式生活过。如果单看古代生活习惯,哪怕贾赦住在一个小院中,也大可不必另开一门,日常从府中小门往来就是了。故而,只有设置了那一道“黑油大门”,才能适时地“挡住”贾赦与邢夫人的脚步,便于作者围绕主要人物、主要情节展开叙事。

    

     同理,林黛玉进贾府时,大舅、二舅都找理由不见,也可以从类似视角找到答案——创作《红楼梦》的主旨在于“使闺阁昭传”,几个老头子均不是描写的重点,自然属于被略写的对象。若单纯依照“真实”,让大舅、二舅分别对外甥女进行安慰、嘱咐,这样的情节,哪怕写出个十回八回来,就真的精彩吗?!不妨还是说回到薛家寄住的问题。有很多人主观上觉得是“薛家赖着不走”,实际上,从创作过程讲,首先是曹公“不让走”!贾府就仿佛是一个大舞台,所有的角色以各自相异的理由出现在舞台上,才好一一展开表演。的确,薛家在京城也有房子——我们不妨假设,薛家搬到自家宅院中去住,那么,薛宝钗出现在文中的方式,无非就是走亲戚。事实上,书中的史湘云不就常以这种理由出现在贾府吗?可是,史湘云所占篇幅又有多少呢?若将薛宝钗相关的情节,也设定为类似理由、类似篇幅,且不说雷同,若如此,书中前八十回,还能剩下多少回呢?有多少精彩的内容无法展现呢?再者,书中讲究“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相对,演绎出不同的姓氏“甄”与“贾”。而甄、贾又分两组,一是大家族,宁荣二府与江南甄家;二是小家庭,甄士隐家与贾雨村。这两组关系意味着“小荣枯”呼应“大荣枯”,而在主干情节中,大、小荣枯之间也有着实际的情节关联。像贾雨村,一直若隐若现地在文中提及,他作为贾政一辈的“宗侄”,甚至算是贾府的亲眷。而甄士隐的女儿英莲,也就是薛家买来的香菱,正因薛家寄居贾府,才有余地展开相关情节。

    

     若是薛家搬走,作为薛蟠的妾室,香菱的情节还能剩下多少?是否还有理由、有条件去学诗、去斗草呢?这样一来,大、小荣枯之间的呼应岂不是被彻底破坏了吗?因此,这不是简单的搬走不搬走的问题,而是涉及作者的整体构思,不可改动。甚至,这种设计一直持续到前八十回最后。经常有读者主观认为:薛蟠既然娶了嫡妻,正式成婚了,绝无理由再寄住贾府,一定是搬到自家房子里办喜事的……读者类似的想法很多,但同样都是基于“真实”或“合理”,而不是文学需要。其实,曹公的思路不必再强调了。只说文中呈现:薛宝钗只要向李纨告知一声,就可以离开大观园回家,也不需要备车、不需要仆人服侍(不妨对比五十一回袭人离府的阵仗);而薛蟠之妾香菱也可以独自随意出入大观园……从这些情节来看,能找出半点薛家搬出贾府的依据吗?显然,在这里,片面“合理”,再次输给了作者的主观创作表达!《狂飙》导演在接受采访中,谈到“美术”职能的时候曾说:“最好的美术,是让观众感受不到美术的存在;但又要有一种设计感,而不是生活的还原与呈现。”

    这是指置景、道具等不突兀、不游离;其实,对于整部剧来说,这个定位也是适用的,好的剧情同样不是生活的单纯还原。可以说,对于文学作品与艺术作品,片面追求“真实”“合理”,其实是最大的“不合理”。以平常心 看无常事读红楼梦 做明白人扫描下方二维码 听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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