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音乐击中的时刻|个人意见
2017/7/25 22:46:08季而益 大象公会

     文|季而益

     我记忆中第一次生理上的巅峰体验,是在 1989 年前后的一天,街道办事处的儿童电子琴班上,听老师弹奏圣桑的《天鹅》。当时还没上小学、家里没几盒磁带的我,第一次体会到在音乐中触电般浑身发麻的感觉。

     那种感觉大概没有人陌生,根据近年来科学界的解释,当我们「被音乐击中」时,大脑的反应近乎受到食物、性爱和可卡因的刺激:多巴胺从纹状体中涌出,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快感。

     对音乐的喜爱,因此显得普世而平等,仿佛音乐是世界共通的语言,在它光芒照耀之下,一切人类成兄弟。

     音乐中常用的表现手法,也确实有其普世的道理:快速的音乐往往欢快、有力、激昂,给人以青春活力的感觉,慢速的音乐则悲伤、庄严、沉静,给人以成熟稳重的感觉,这些都符合人们日常的情感表达。我们在欢快、喜悦时,动作往往较平常更快,悲伤、忧郁时动作则会放慢,年轻人和成年人也是如此。

     正因为此,虽然国内中学的运动会也会使用进行曲这样速度较快的音乐,但我第一次访问外国中学、看到一群十几岁的年轻人在 Green Day 的音乐中跑圈时,确实感到青春无敌得多。

     ▍青春片《美国派 2》的插曲,是我中学时候感觉最青春的电影音乐之一

     音乐体验的普世性,更使得影视作品大量利用音乐引发的联觉现象,发挥刻画人物、补充叙事等功能。

     ▍《两杆大烟枪》开头不同人马出现时的交替配乐,反映了两批角色的风格差异

     音乐对众人的感染力也不乏例证,比如 1973 年 4 月、中国和西方关系刚刚解冻时,维也纳交响乐团在北京首都体育馆演奏名曲《蓝色多瑙河》,台下近 2 万中国观众深受感染,竟等不到演出结束便大声欢呼、喝彩。这一危险的群体自选动作后不久,《蓝色多瑙河》即被禁止演出。

     然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并不多。

     相比于普世的音乐语言,人们对音乐的反应却极为多样,即使热衷同一类音乐的人,聆听感受也往往千差万别,难以彼此分享。

     每当那个时刻终于出现,情绪在音乐的变化中激荡,进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部肌肉也开始收缩时,身边最熟悉、最心意相通的亲友,却往往正要伸一个懒腰。

     也因为音乐体验如此私密,每当冲上台面,总难免让旁人有些尴尬。

     据说在 90 年代,某国内著名重金属乐队到某市演出,一曲结束后,台下某社会大哥持凶器冲到台前,喝令乐队「把刚才那首再演十遍」——手段固然不妥,大哥的心情却并非不可思议。

     音乐带来的巅峰体验,常让人像药物滥用般欲罢不能,企图通过不断的单曲循环来延续快感。我还记得 2010 年冬天,一个朋友因故被迫避居在我十平米的小屋,有一天因为一首歌让他「想起人头攒动的革命街头」而重复播放了几十遍,令没有相同体验的我至今想起那首歌就感到厌烦。

     由于个体的差异,音乐在不同人身上造成的联觉极不稳定。对情绪复杂的音乐,人们往往会作出完全不同的反应。

     戴里克·柯克的《音乐语言》中,曾举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为例:「有些人感到深深的忧郁,有些人觉得这是带讽刺意味的诙谐曲,还有人觉得这是一首压抑的田园曲。」

     追随 Radiohead 乐队十几年的乐迷,和从未听过 Radiohead 的《暮光之城》观众,第一次因为各自的原因听到 Radiohead 名曲 15 Step 时,即使都能体验到多巴胺分泌,他们对歌曲的解码多半也大不相同。

     对同一个听者,同样的乐曲换一个环境也会造成巨大的体验差异。我去年在音乐厅现场听俄罗斯「拉赫玛尼诺夫三重奏」演奏拉氏的《D 小调哀歌》时,虽然也感觉到音乐之美,却远不如几周前一个哀悼的夜晚,独自用手机外放听同一首曲目时情绪的震荡。

     电影设置的虚拟情景,也能扭转人们接受音乐的方式——审美西化的音乐爱好者,往往会对「民乐乐器演奏西方名曲」的通俗跨界嗤之以鼻,但电影《末代皇帝》中溥仪送别庄士敦时民乐演奏的《友谊地久天长》,却多半不会让他们感到排斥。

     ▍《末代皇帝》中民乐团演奏的《友谊地久天长》

     对人们聆听音乐的差异,有种解释说,最能打动人的音乐,是那些符合我们大脑学习模式的作品——既符合我们熟悉的音乐模式,又和这些模式有所不同的音乐。也就是说,对聆听者来说,半熟不熟的音乐最动人。

     一般人对这种规律都不陌生,音乐人经常利用它在作品中摆布我们的感受。听过流行音乐的人,几乎都曾体验过重复段落中改动某几个音的威力。

     古典音乐名曲《波莱罗舞曲》,也是不断重复同一个旋律模式,并配以大大小小的变化,令听众欲罢不能。这种反复 LOOP 的特点,甚至使这首 1928 年创作的曲子被戏称为「史上第一首电子舞曲」。

     不同的人群,也各有其熟悉的音乐模式。近十几年来,很多流行音乐人在作品中使用老任天堂红白机的音色,对童年时代贯穿着这种声音的人群而言自有其魅力。

     我们的音乐体验之所以如此分化,也正是因为,即使在相似的成长环境中,每个人也都会在成长过程中积累出差异巨大的聆听经验,也因此各有其习惯的音乐模式,能打动我们的音乐自然大相径庭。

     当人们坐在同一间音乐厅中,张开耳朵接收几乎完全相同的声波变化时,从中解码出的却是互不相同的信息,很多可能完全是乱码。

     而尤为让我担忧的是,作为一个三十多岁、正在准备成为中年人的音乐爱好者,在音乐中获得巅峰体验,似乎正变得越来越难得。

     这让我想起我的上一代人。

     中学时的某一天,我自己在房间里听 Rob Zombie 的新专辑,母亲忽然破门而入,说家里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台手扶式拖拉机。

     和我有类似经验的年轻人,通常都是在这一时刻发现,父母的音乐体验似乎已经走到尽头,除了青年时代习惯的音乐类型,其他更新鲜的风格、形式都让他们难以忍受。

     许多家庭战争都在此刻埋下种子:子女不能理解父母何以四十多岁便如此老朽,竟连通俗易懂、毫无理解门槛的时下流行音乐都无法入门;父母则对子女房间里的鬼哭狼嚎无话可说,难道这也能叫音乐吗?——他们的父母当年对他们热爱的苏芮侯德健是何等感想,多半早已被抛诸脑后。

     部分原因或许是,青春期荷尔蒙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能让年轻人对许多事物的体验更加剧烈。

     我 2009 年时曾和一群高中男生在电影院看《热血高校》,散场后他们站在放映厅门口,眼中满溢着迷狂的凶光,令一旁的我羡慕不已——当时二十多岁的我,已经不能在打群架的故事中获得如此强烈的巅峰体验。

    

     更重要的是,由于人类学习新事物的本能,下一代人总会觉得童年时代听熟了的上一代鬼哭狼嚎有些无趣,需要更新鲜的刺激。上一代人则过了学习欲望和学习能力高涨的青年时代,只能甘于抱残守缺。

     这一点,常让如今已年过三十、已经开始对市面上的乐队越听越不顺耳的我,对自己感到担忧。

     不过,对于爱好音乐的人来说,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积累似乎也能让人习惯更多的音乐模式,甚至对音乐产生更丰富的体验。

     在劳伦斯·布洛克的马修·斯卡德系列侦探小说中,后期有一部《繁花将尽》,书中已到暮年的老侦探,熟人朋友正逐个逝去,「总有新的葬礼可参加,就像公共汽车,如果你错过了一班,过几分钟就会有另一班开过来。」

     小说的标题出自老歌 Danny Boy 的歌词: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夏日已远,繁花将尽)

     我三十岁时读到这段对老年生活的直观描述,从此至今挥之不去。看到网易云音乐拍摄的这部与战争、人性有关的短片时,片中两个人吹奏的 Danny Boy,竟再次将我拖回第一次读到那段描写时,那个沉郁、悲伤的时刻。

     品牌推广

     和这首曲子一起到来的,是网易云音乐今天发布的全新品牌 slogan——「音乐的力量」。在这个名为《音乐的力量》的品牌影片中,你将看到一个二战中的真实故事,其中的人物甚至不需要语言,所有情感都凝练在音乐中。在普世的音乐语言中,战场上的敌人也可以互为知音。

     除了坚持对音乐本质的重视,新 slogan「音乐的力量」的推出,也意味着网易云音乐将持续深耕「音乐+社交」,用音乐为人们带来更加丰富多样的情感交流与体验。

     也许在网易云音乐某首歌的某条评论中,你也能找到那个难得的同道:和你在同一个音乐瞬间里头皮发麻、难以自拔的人。

    

     ▼ 点击阅读原文,参与影片讨论。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大象公会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