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死缓的哥哥

被判死缓的哥哥｜故事FM
2020/8/26 22:01:54 大象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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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故事的主题是「我和哥哥」。

     有的时候想想，我觉得还挺遗憾的。因为不管是八零后、九零后还是零零后，大家多数都是独生子女，都没有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感情经历。

     其实，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未必都是幸福温暖的，有的因为一些磕磕碰碰甚至会反目成仇。

     但对于多数人，他们的感情复杂到，你没办法用简单的几个词来总结。

     今天的讲述人叫王娇，她来自西安，今年 33 岁。王娇有一个哥哥，比她大 9 岁。5 年前，哥哥因为贩毒被判处死缓，他几乎把自己该承担的一切都留给了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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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一面

     有时候，生活真的会帮你做一段告别。

     我哥几乎没带我妈回过她老家——陕西安康。

     2015 年国庆，我回去了，我哥突然想带着我们一块儿回安康。我们就这么回去呆了几天，把所有的亲戚走了一遍。

     我哥还带着我去给外婆烧纸。那是我第一次见外婆的坟。我对外婆没什么印象，但我哥有，我想外婆还是很爱他。

     在外婆坟头，我哥说了很多话。我刻意地保持距离，没去听。我觉得他有想向一个听不到的人诉说的心里话。

     10 月 6 日，我们从安康回西安。

     国庆期间路很堵，我哥开得急，没来得及按交警的指示走，就被拦了下来。

     本来只是训斥几句，没曾想，交警发现了放在车前面的假车牌号。我哥平时行走在外，常用假号。

     交警立马就要查车，打开后备箱一看，又有管制刀具。我哥当即就跑了。

     等我反应过来时，只剩我、我妈还有我哥的女儿，我们三个人坐在车上。

     这是我们俩见的最后一面。

     10 天之后，我接到他被抓的消息。最后，他被判死缓。他几乎把自己该承担的一切都留给了我。但这也是我该还的债。

    ■ 2015 年我哥带我们回安康，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我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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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记忆

     我跟我哥同母异父。

     1978 年，我妈带着一个半岁的孩子嫁给了我爸，那就是我哥。

     3 年后，我姐出生。又过了 6 年，才有了我。

     我家在西安郊县的一个村上，记忆里家里非常穷，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爸其实挺有本事，木匠活特别好，在那个年代也算师傅级的人。靠他的手艺，家里可以过得好。但他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占，对我妈和我哥更是拳打脚踢，所以日子过得就不像个日子。

     他打起人来特别狠。有一次，他直接端起菜刀砍我妈的手，那排刀疤一直留到现在。类似这样的伤在我妈身上有很多。

     那时，妇联、法院都找上门过，但是没用，他们前脚一走，我爸就接着打。

     听我妈讲，我哥一两岁时就开始挨打了。我爸会把他整个拎起来，从床上扔下去，似乎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仇恨。

     有一天，我爸又准备打我哥。太阳底下，他把锄头放在板凳上，让我哥跪在上面，还吩咐我监督。

     但我当时很傻，他一下来，我就立马跑去告诉我爸。

     这是我记得的我和我哥最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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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缺

     我哥很调皮。在他十三四岁那年，他、他同学、同学的妹妹三个人在外面玩时，捡回来一个雷管，就是通电后会爆炸的一种东西。

     他们在后院玩儿，我跟我妈正在前院儿弄东西。突然听到嘣一声，我妈就摊地上了。

     这时，他同学带着妹妹走到前院儿来，满脸都是血。

     邻居闻声赶来，到后边一看，雷管把我哥的手指炸掉了。

     我哥一声都没有哭。他把指头捡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跟我妈说「没事!」

     从那之后，他同学的家长就不让他们再跟我哥来往了。

     我哥也常打架。我妈为了我哥跟村里同龄孩子的家长都打过架。因为，我妈看自己儿子被欺负了，就去跟他们家长打架。

     他小学没毕业就没有再上学了。

     我爸那时心不在家里，也不会给家里拿钱。我哥就去跟村里一个人学做冰糖葫芦。学会后就自己卖，卖糖葫芦的架子也是他自己做的。他每次做好都会先给我一个，卖剩的也都会给我们吃。他卖过冰糖葫芦，收过破烂，真的就是骑个自行车绕着整个村喊收「破烂啦…」

     日子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 2013 年 7 月时的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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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汐

     1994 年左右，上一年级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一整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病好后，我才知道爸妈离婚了，妈妈带着哥哥去了另一个县城。

     那个县城并不远，现在开车只要 1 个小时就能到。但那个时候交通闭塞，要转很多趟车，所以我和哥哥很难见上一面。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一年级下学期，我妈让我哥来接我和我姐去一块儿过年。

     我哥很瘦，一直都很瘦。那时他开始穿翻领的花衬衫、西裤，留板寸头，流里流气的。

     那时绿皮火车的窗户可以摇上去，他就指着窗户外跟我们讲，刚路过哪里，这里又到了什么地方？这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

     转火车时，我哥说给我俩买点儿吃的，让我在马路这边等。但我从没进过城，不知道汽车危险，跑到了马路上。我哥赶紧冲过来拉开我。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抓着我的手。

     三年级时，有一天夜里，我哥突然回来了。你想他跟我妈在一个县城，但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和我姐高兴惨了。

     他是翻后院进来的，因为那时我爸跟后妈在前院睡，我们在后院。他从后院进来就没人会知道。

     他给我俩带了方便面，我和我姐好高兴。我们正吃的时候，我哥拿出一块钱来。他说给你们俩一人五毛钱，明天再去买。我们俩就说不行，要么就一人一块，要么你这一块就得分成两个五毛给。我哥当时特有意思，他把钱撕了，「给，一人一半!」

     给我们后，在家里连觉都没有睡，他又翻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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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大

     我哥学过电焊，挖过金矿，但始终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渐渐也就做了混混。

     他经常在外面打架。甚至有一年大年初一，他打群架被捅了一刀，我和我妈连夜赶去医院照顾他。

     我跟着我爸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到了四年级，我妈实在不忍心，就把我接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但我们都长大了，我哥不再把我当小孩宠，我也渐渐有些怕他。从那时候起，我们再也没四目相对过。他现在是男人了，骨子里不再接受跟人直接的眼神交流。

     临近中考前，我们坐在一起聊天，他没好气地说「一天天不好好学习，肯定考不上好高中。」我妈信誓旦旦地反驳「你放心，一定能考上!不像你，连小学都没毕业。」

     「要是考上高中，费用我来出。考不上就尽早出去打工，别给我妈添负担!」他回答得越干脆越不屑，埋在下面的爱就显得越笨拙。

     中考完的下午，我就出去打工了。我也怕结果不如愿。

     成绩公布的那天，我没查，是我妈找到饭馆老板的电话，打来通知我考上了。那个夏天，我妈去田间地头都格外骄傲。

     等到高一开学后，我哥突然让我去他的混混朋友家取东西。那时候我很怕我哥，他说东我不敢往西，没敢问取什么，我就老老实实踩着自行车去了。

     他朋友示意我东西在房里，我一掀开门，是两摞高高的书。两摞书加起来有一米高，我骑着自行车都没法拿。好不容易拖回家打开一看，全是参考书，从高一到高三，从文科到理科。

     那时候，我哥已经不怎么回家了，但他一回来就有惊喜。有一次，他给我买了一个蓝色的海尔手机。我高兴惨了!

     我妈说他「你妹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不要让她分心。」

     我哥当时说了一句话，「别人有的我想让我妹妹也有。」

     ■ 2014 年 10 月，我哥在我家地头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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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家人

     2005 年，在我高二下学期时，我哥要结婚了。

     他女朋友是西安市的护理大专生。对我妈来说，这是烧了高香了。她儿子这么没文化，还找了个大专生，我们觉得一切都很好，礼数自然尽得也到位。

     但在结婚当天，婚车到了家门口，她们不下车。她嫂子提出来要再加两千礼金。这个关口不能让村里看笑话，我们也就同意了。结果她们又说要红色茶具和碗。家里没有，我赶紧骑个自行车冲去县城买了一套回来。她们这才愿意接着走程序。

     开席后，我妈忙前忙后，她嫂子冲我妈喊「你去给我儿子倒杯水。」她儿子还是个小孩，我压不住委屈，直接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我妈过来就扇了我一耳光。

     「你一个长辈给他一个小孩倒啊？!」留下这句话，饭也不吃了，我扭头就跨上自行车往学校去。

     我哥那时候狐朋狗友多。他们一群人就骑着摩托车在后边追我。我一边骑一边哭，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了。他们劝我说「你哥今天大婚，你就忍忍吧。」

     大概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那晚我哥没骂我，他说「那都是她嫂子的主意，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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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漂泊的船

     本以为我哥成家之后多少会收敛一些，他和嫂子的生活肯定会慢慢稳定下来。但没想到，我哥正越过一条危险的边界。而所谓的家，没能给他任何的指引和庇护。

     高三时，我哥就出事了。他因为贩毒进了监狱。

     他老婆知道他贩毒，但她可能也穷怕了，就放任甚至怂恿我哥做下去。

     我哥进去时，嫂子还怀着孕。我们细心照顾着，孩子还是早产了，一出生就要进保温箱。县城的医院治不了，必须立马送市医院。当时要交 6000 块钱。

     前期孕检和生产，我妈没让嫂子花过一分钱，所以当时我妈已经拿不出钱了。我妈就求她「你能不能先拿出来一点钱，救救孩子，以后这个钱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我到现在都记得，面对我妈的哀求，她摇了摇头。

     无奈，我背着我妈给姐夫打了电话。他二话不说，就把钱的问题扛下来。

     当时是我抱着孩子坐上救护车去往市儿童医院。但孩子最后没能活下来。

     等嫂子出了月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哥的衣服、首饰和值钱的东西全收拾好带走。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等我哥可以在牢里通信时，我们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我记得他回信里说，「没了就没了。」

     现在想想，他一个人在里面也挺煎熬吧。

     我哥坐了三年牢。在我大二时，他就出来了。

     出来后，我哥跟她联系过，他说他只是想证实一下。针对这段感情，我哥也是真心付出过的，所以他不太相信之后发生的种种。

     很多年之后，我才了解到，那个女生读大学是我哥资助的。因为她家很穷，大二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哥出。毕业了之后，她就跟我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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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是温暖的岸

     出狱后，我哥又不学好，照样混。他开始在赌场上班，据说他的车后备箱里随时都有几十万。

     在这样的场所里，他认识了我侄女的妈——他第二个妻子。这距他出狱只过了三个月。

     那年冬天，我哥突然说他要结婚。我连夜坐绿皮火车赶回去，我要阻止他!

     当时，那个女孩就坐着旁边，当着他们的面，我就直接跟我哥讲「你要是不想结婚就不要结。你已经这样了，你应该找一个真正相爱的人好好过日子。」

     我哥没同意也没反对，他说「别说了，这不是了妈一桩心愿嘛。」

     那年冬天，他们就结婚了。

     ■ 我哥，二婚妻子和他们的孩子

     距他真正办婚礼，前后不超过一个月。

     那时十字绣很流行。又要做兼职，又要上学，我加班加点地绣了一幅「人是漂泊的船，家是温暖的岸」。

     不管是我姐、我哥还是我，「家」对我们三人来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我希望我们三人最后都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所以我就绣了这么一幅十字绣送给他。

     第二天，他就亲自去把十字绣裱起来，挂在家里的客厅里。

     村里小偷多，家里很多东西都被偷了，唯独这幅十字绣，一直挂到现在。

     但这个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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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蹶不振

     我哥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开的赌场被查封，又迷上了赌博，家庭也是矛盾不断。后来嫂子出轨，我哥发现后把她打进了医院，两人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他们有一个女儿，女方不要孩子，一次性给了我哥五万块钱抚养费就走了。

     但很快，我哥就把这笔钱输光了。

     他开始把自己沉浸在赌博里。三四个月，他就问我借了 5 万多块钱。他也找我姨、我姐、我妈借了钱，大家一合计，都知道他在干嘛。

     但每次我哥找我借钱，我没拒绝过。在我心中，他的形象是很高大的，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不想让他变成一个低三下四地跟别人张口借钱的人。

     他最落魄的时候是 2012 年底。那年我结婚，回村办酒席。第一天是我妈给我办，第二天是我爸给我办。

     在我爸那里办时，因为跟那边亲戚不熟，我希望我哥也能去。

     酒席在一个很简单的酒店办。我连婚纱也没有，唯一一身红装还是借的。

     我哥最后也没来，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哥看到你们办事的酒店了，哥在门外晃了几圈，就不进去了。你结婚，哥应该送一份大礼。但是哥也没有钱，哥觉得丢脸……」

     那天晚上，我哥让我到村口给他送 1 万块钱。他说赌博输了，如果不给钱，人家会剁他手指。当天收的礼金恰好就有那么多，我跟我老公一说，他就把钱给我了。

     我到村口时，一辆红色轿车开过来，我哥坐在后排的中间。他们把车窗摇下来了一些，我把钱塞进去。我说「这是 1 万块钱，让我哥下来!」

     我哥却说「没事，你回去吧，我晚上回来。」

     你问他是不是骗我钱？我没过问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真相吗？我只是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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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爱而生的痛苦

     之后的几年，我哥的生活一直浑浑噩噩。有时他赚了钱，能一次把欠我的钱全还清，但通常要不了多久，又会再借回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 2015 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哥。他又一次坐了牢。

     知道他被抓后，我连夜从上海赶回到老家。

     我知道他有一辆车，是买给他女朋友的。那时，我哥又找了一个女人，是他进监狱后很舍不得的一个人。她很乖巧，对孩子也好。我们也很喜欢她。

     但车在我哥的马仔手里，他把车给了我，让我把那辆车卖了，能留点钱给孩子。

     ■ 侄女

     我就去找我哥的女朋友商量。到她房间，我深深震惊了。她轻蔑地翘起二郎腿，吐出一个烟圈说「想卖我的车？门都没有!」我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之前她在我们面前完全是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我也很强势「你跟了我哥也不容易，我把车子卖了之后给你拿 2 万块钱做生活费。另外请律师要花 2 万，剩下的要给我妈和孩子留着。随便你同不同意，我就是这么安排的!」

     最终，她也同意了。我把车卖了，请了一个律师。由律师在中间做桥梁去跟我哥沟通。我哥在里面从来不提孩子，不提我妈，只问他女朋友怎么样。他让我好好照顾她，车留给她，别卖。

     看守所每个月需要家属打 500 块钱生活费。有一次他突然犯肾结石，监狱里一次性要收 5000 块钱……

     他把所有能留给女朋友的东西都留给她了，结果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让我去帮他解决。他所有的问候，没有一句是跟女儿和老妈相关。他把家人放在怎样的位置？他做这些事时有想过后路吗？

     我对我哥的很多情感就这么被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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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想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但每当我哥需要钱时，我还是会给他，我也从没想过放弃抚养他的女儿。

     今年大年初一，我哥从监狱里打来电话。我以为他想在春节见见亲人，没想到他又是来借钱的。从那之后，大半年过去了，我哥再也没跟我联系。

     他也许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是我对他的心态。

     如果我们都是生活在一个正常家庭里，他算是一个完美的哥哥。我们小时候会受很多委屈，我哥会背地里给我们出气，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家人被欺负。

     所以，我还是很心疼他。我觉得他这一辈子所受的伤害的起点，就是我爸。我想做一些弥补。

     去年，我给他写过几次信，他跟我讲「监狱里每天都在死人，我不知道哪一天也就这样走了。」

     我跟他说「你要好好活，你有女儿在外面等着你呢。」

     他进监狱这么多年，我还没去看过他。因为能为他做的，我都已经在做了，去了我们说什么呢？

     这段日子，我自己的女儿也出生了，她还没见过舅舅。

     或许该让我哥看看她，也让他有一点念想吧。

     ■ 我带女儿回陕西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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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家庭的多次变故，很多王娇和家人的旧照片都被妈妈扔掉了。她和哥哥留下来的唯一一张合照是在很小的时候拍的，如今也找不到了。

     -封面图及未注明来源图片

     均由讲述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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