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式出差”，扇醒了我不切实际的职场梦
2023/4/27 17:30:00 三联生活周刊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zhuangao2@lifeweek.com.cn
文｜读者：是大可呀
“青春没有售价，绿皮直通拉萨!”隔壁车厢传来口号声，周围的大学生接连被点燃，打破列车原有沉寂，一浪高过一浪。纵使被喜悦的气氛感染到，内心万分想站起来一同呐喊，可身体却不自觉地端着电脑去往安静的角落，同为出行中的“特种兵”，体验却有天壤之别。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职场俏佳人的一员，毕竟影视剧里常有这些情景：总监左手咖啡右手行李箱，踩着高跟鞋在空旷的候机厅里急匆匆奔走，看似不幸实则幸运地被高大帅气的职场男士撞倒，多机位慢放转圈圈后深情对视，落座才发现对方就坐在邻座，更巧的是两人会成为后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工作伙伴；或是雷厉风行的女主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耳中的蓝牙耳机持续闪烁，隔空指挥出差的Eric、Fiona、Jessica对接千万客户，不时还有人递交文件求签字；在或者妆容精致地闪现在不同场所面对电脑利落地敲字做方案，偶尔穿插戴着墨镜在沙滩上开国际会议的几幕……然而此刻，蹲在高铁行李架旁极速撰稿的我，一想到当初自己崇拜她们酷飒帅气的花痴模样，就立刻想穿越回去扇醒那些不切实际的职场梦。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剧照
临近晚饭点，我抵达了出差的第二站——重庆。同站下车的大学生结伴奔赴各大美食点，兴致勃勃地分享精心制作的旅行攻略，叽叽喳喳地走在前面，若我年轻几岁定会加入行程，可我背着电量告急的手机只觉得他们挡路，快步出站一路上边撞人边道歉。好不容易在陌生的城市找到网约车司机，本以为一切都将顺利我可以闪移到酒店休息时，他说可能要在路上堵车了：“最近不太热，来旅游的人特别多，你没看见到处都是一群一群的年轻人，唉，你怎么就带个背包，这点行李咋够呀!”出差的人有两类，有的出差频率极低，对移动办公充满期待，因此注重生活体验无论何种情形都会带上超多用具，比如我研发部的同事就连艾草包都要随身携带，几个口袋都鼓鼓囊囊；有的算得上低空飞人，所有流程只图方便省事，这次八天四地往返的短期行程我只能负荷超简便的行李，从凌晨开始启程的我实在没精力和大叔探讨旅行的意义，敷衍几句倒在后座小眠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梦见和妈妈对话的情景。
《何者》剧照
被影视剧诈骗的何止是我，我妈才是那个对俏佳人形象耿耿于怀的人，昨天刚结束展销会开幕式，她就迫不及待地打视频电话给我，兴奋地询问大型活动的细节，我在其中是不是发挥着举重若轻的作用，像TVB女星一样满面荣光地叱诧风云。我转过摄像头让她看心心念念的a餐b餐，其实还不如她做的小炒肉好吃，她以为我会在每个地方吃到当地特色宴席，实际上只是蹲在不同的会议室扒拉着中央厨房做的自助餐。饭吃到一半又有其他客户的电话进来，她说夜晚再聊，可当她看见我住在灯光昏暗的宾馆毫无形象地撕脚皮时，她的职场梦也破碎了，“咦，我还以为住的是有门童把守的高档酒店，还有看你穿的这是啥，老头背心花短裤，算了算了，好好工作争取回去后升职加薪。”司机摇醒我说到了酒店，我使劲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插上房间电源的头一件事就是下单外卖垫垫肚子。出差就是开盲盒，有时候活动方财大气粗会安排五星级酒店，有时会是区县路边的掉漆宾馆，本次极限出差我都体验过了，睡醒之后都格外恍惚，需要反应一下自己睡在哪？短暂休息后又要出门到展馆开始对接明天活动的品牌方，劳心劳力地一家接着一家商量之后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嘉陵江对面的洪崖洞煞是好看，可看着还有300余人在排队的打车提醒后彻底断了去打卡的心思，独自出差也没人约吃九宫格，下楼逛了一圈只是在便利店买了泡面与饭团而已，好在泡面是麻辣火锅味，也算是本地特产吧。可吃着文东恩同款寡淡无味的紫菜包饭团时，内心却一步步“黑化”，我当初是脑袋被驴踢了吗要争着抢着出差？
《我，到点下班》剧照
对于短期多地辗转的出差来说，同事觉得随心自在上下班我享受了，老板觉得公费旅游我赚了，父母认为我得到器重了，独自去外地谈大单子回来肯定得升职……他们的误解比我更深。匆匆告别重庆后又在清晨来到了广州，去过这么多城市却没有好好看一眼，通常是展会酒店交通站三点一线奔波，我站在一样的空间里说着差不多的话，心里想的是待会逛逛展会看哪家洗发水能够保住我极速脱落的头发，昨天洗头弯腰时全身酸痛，望着散落一地的头发发慌，吹风机也实在不懂事在那时坏了，想哭也只能忍着，毕竟肿眼泡见人可不太礼貌。顺便看看医药展馆内有无极速救心丸、护肝片之类的，因为出差都是密集输入输出型，晚上回到住处还要噼里啪啦写一大堆汇报总结。据统计，今年商务出差的人数逐月攀升，和大学生特种兵式旅游相伴的还有如我一般闪现的打工人。飞机上，厕所里，酒店中我们总能碰见，她们真的活力满满，有的几小时硬座还能日行3万步，我的步数算不得多但脑力消耗惊人。小时候怎么就会觉得在交通工具上办公的人很酷呢？怎么平衡工作于生活这个命题在出差的几天中是不存在的，出差人只有工作和准备工作。如今在公共场合看见开会打字的，只会觉得她被荼毒不轻，默默投去“我懂”的安慰目光。同样极限24小时，对于那些在久居收藏夹的美食，特种兵旅游的大学生吃不下，我吃不上。与恨不得带上三个胃的他们相反，压缩成一顿的早午餐、午晚餐是我常常面对的餐食。那些风景名胜就更与我不相关了，哪怕“小蛮腰”就在我一公里外，我也只能隔空眼睁睁看着它从亮灯到熄灯不能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好行李踩点赶上下一班飞机。
《东京女子图鉴》剧照
戴上眼罩才勉强结束超长待机的一天，大学生在路上还能补觉撒欢，我只能在接驳车上狂背汇报资料准备下午杭州的会议。我上学时还没有特种兵旅游这个概念，有的只是穷游。我邻座的小孩身上有我曾经拥有的无限精力与想象，正肆意享受着这张名为“青春”的单程票。有人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我想说人也不能同时拥有现实与精致职场的想象。小时候总有那么多幻想，利落飒爽地穿梭在林立的高楼间掌握公司的方向盘，分分钟几百万上下。长大后才发现社畜随时待命的无奈，要面对的只有琐碎的日常和蓬头垢面的形象。出差时一切都那么将就，速度为先，要收敛个人情绪，我才发现情绪的尽头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沉默如金，彻底结束之后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一整天，一个人去看电影，吃饭、搓澡、按摩、做美容，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松弛自在。得到充足放松后，我才来反思自己的幻想，或许每件事每个岗位都是围城，出差的确能拿到额外的薪资，全程充满挑战、比单纯待在工位上成长得快，有时结束得早或是有空闲时间可以去拍几张精致的打卡照，比起朋友不起波澜的养老工作来说诱惑十足。或许职场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外人看来精致的那一面，更多的是自我价值实现的成就感，特种兵就特种兵吧，有收获就是好的。
《以家人之名》剧照
排版：琳琳/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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