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消失的《东八区的先生们》
2022/9/28 7:00:00 六根
消失的《东八区的先生们》
文｜韩浩月
《东八区的先生们》被下架了。它的豆瓣评分目前是2.1分，成为该平台有史以来评分最低的内地剧。虽然质量不高，但这构不成将其下架的理由。《隐入尘烟》评分8.5分，但也遭下架。两相对比，显得荒诞，难不成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国产影视剧就“百花齐放”了？
《东八区的先生们》的故事发生地被设定在上海，讲述的是四名大学好友过了而立之年不停程度地遭遇中年危机的故事。这里面牵扯到事业瓶颈、生活困境、人际难题、情感波折等诸多层面的话题，如果处理得当，应该会是一部能引起共鸣的电视剧。
但事实上是，该剧出现了太多处理不当的地方。其中包括台词油腻、不说人话、物化女性、充满“男性凝视”等。作为该剧的编剧、监制和主演，身兼三职的张翰，被认为是该剧的主要促成者，批评声音集中在他身上，因此他也被普遍认为要为该剧负责。
在与《东八区的先生们》有关的批评声音中，几乎都有与张瀚有关的画面作为例证。在该剧播出之前的其它电视剧中，张瀚的“霸道总裁”形象业已深入人心，在综艺节目中，他的“都市精英”凹造型，也为剧作广遭吐槽埋下伏笔，再加上他多渠道宣传推广该剧，把自己当成标签紧紧贴在剧作身上，最终导致观众对该剧的不满，倾泻于他一人身上。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简单，一部烂剧的诞生，是由多方面原因促成的，但往往这部剧最显眼的那名人物，要承担主要责任，这成为一种宿命。
《东八区的先生们》的最大失误，是价值观指向与电视剧审美水平的大溃败，综合张瀚各方面的表现，他来为这种溃败“埋单”最合适不过。但一部电视剧的投资、立项、制作、播出，牵扯到方方面面，张瀚究竟占据该剧多少话语权，仅从表面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他之所以拥有该剧的“话事人”身份，或是因为他个人具有较高知名度，或是出于综合利益的考虑，总而言之，张瀚存在有为《东八区的先生们》背锅的可能。
对于《东八区的先生们》这部史上最低分电视剧的出炉，存在有两个疑问，一是为什么这么烂的剧为什么会拍出来。想回答这个问题，就有必要了解电视剧行业存在已久的“攒剧现象”。而所谓的“攒剧集”，即拉出一个概念，找一两个流量演员，用“打字员型编剧”，凑一个劣质剧本，找一个大平台播出——这一现象之所以在电视剧行业由来已久，在于它能为各方赚来快钱。
《东八区的先生们》的各方面表现，均符合“攒剧集”标准，张瀚在该剧中拥有较高的话语权，并不在于他的知名度和创作能力，更大层面上，在于他契合“攒剧集”的基本理念与气质。
一部剧有人投资、有人拍、有广告收入，有平台发行，这意味着，质量与风险之间的脱钩，并不会带来多大的风险。换句话说，只要一部剧有了上述基本保障，再有社交媒体热议带来的流量反哺，就意味着哪怕各方面都知道剧的劣质性，都会有人趋之若鹜。经典武侠剧的翻拍，粗制滥造的古装剧，模仿日韩的无聊甜宠剧，离地悬浮的都市剧与职场剧，大量劣质剧充斥市场，足以说明“攒剧集”具有某种理直气壮的合理性。
第二个疑问是烂剧为什么有人看？《东八区的先生们》这么烂，但热度不断攀升，甚至跃居平台第一，这与观众的好奇心有关，不少观众正是因为该剧口碑奇差，才动了想要亲自验证一下的想法，另外，想要参与社交媒体上的话题交流，拥有一个不落伍的社交话题，也让部分网友加入到了观看的队伍。
但上述两点，不是烂剧横行的主要原因，烂剧有市场的根本原因，在于不管是短视频还是长视频，都拥有数以10亿以上的受众群，他们对视频内容(尤其是免费视频)的消费量是巨大的，而且其中的海量受众，存在有根据话题热度与点击排行收看的习惯，剧的好坏不重要，打发时间才重要，如果在看完一两集剧作后，还能参与讨论，这无疑于让打发时间的过程拥有了别样的收获——这样的收视与点击心理，大大抬高了烂剧的收视率与点击率。
平台是烂剧的最终出口，如果平台能够抬高审美水准，将烂剧挡在门外，这必然会促使制作方与创作者拿出优质作品来博得播出机会。但将提升电视剧质量的希望寄予平台身上，是无望的，一是平台作为一个敞开的、开放型的渠道，是把用户需求当成至高标准的，如果有大量用户不挑剔视频质量，平台自然愿意给劣质作品敞开大门。
出于竞争需要，平台对于视频内容的收纳，一向有着多多益善的倾向，降低对剧作质量的要求，就意味着有海量的内容涌入，同时也意味着可以尽最大可能地留住各个欣赏层次的用户，所以平台更多时候，不是以作品质量来衡量剧作价值，而是以点击率来评价剧作价值，能帮平台留住用户、延长用户停留时间、制造流量繁荣的剧作，平台没有理由拒绝。
一年当中，用为数不多的优质剧作为“名片”，用少数及格分上下的普通剧稳住基本盘，用大量劣质剧招徕用户、帮助用户打发垃圾时间，这已经成为国内视频平台的生存之道。尽管平台也时常响应号召，作出扶持优质剧、淡化劣质剧影响的表态，但从生存与竞争现实考虑，没有平台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想让《东八区的先生们》这样的低分剧消失，强行下架的做法，是简单粗暴的。最好的方式，是用优质剧来取代或覆盖劣质剧，当然，这需要投资方、制作方、创作团队、平台、观众等各个层面，能够在某一个时间段，达成一致的观念。至于这一观念什么时候才能达成，谁都没法给出准确说法，唯有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2890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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