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郊通信030 | 绿茶 韩浩月：冬至·平安夜·稻草垛
2022/12/27 7:00:00 六根
村郊通信030?
冬至杂感
浩月兄：
今日冬至，再不到十天，新的一年开始了，希望这是真正的全新的开始。弟早早就摘好韭菜，拿出肉馅，今天一家人包顿饺子吃，在弟老家，这一天是吃汤圆的，是那种小颗粒，没馅的纯米汤圆。南北方的差别在节气饮食上最为明显，二十多年北漂生活，饮食已完全北方化了，但乡愁中的美食深埋于味蕾深处，每有触碰并热泪盈眶。当然，饺子是人类伟大的饮食文明，弟全家都深爱这种热腾腾的温暖。
弟阳康后就来朝阳和娘俩一起了，他俩目前都安康，这边地方大些，寒假和过年想必就在这边过了。这几年，这边成了我堆书的地方，每过十天半月就往这边运一批书，成了一处十足的书库，如今再来，居然很享受这边书多成灾的乐趣。每天在自家享受淘书的乐趣，当书多到自己不知道有些什么书时，在自家反而有种逛书店的乐趣，每本书拿出来翻翻、看看，有些书有读过的痕迹，再看格外亲切，还有一些签名的本，也有自己的故事，这些给居家的日子增添无穷乐趣。可见，书房之于人的价值，这时候尤显重要。
翻出一本李辉兄编的《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编辑时，策划的一个“居京琐记”专栏。我们都知道李辉兄的人脉，当时文化界各家都为他主持的专栏撰稿了，如今这些文化老人大多已过世，但这些文字结集成书，“书比人长寿”，今天重读，别有一番味道。李辉兄邀请了聪先生为每位作者画肖像，这些署名“小丁”的人物肖像，可谓是人物肖像画之经典，冰心、萧乾、冯至、卞之琳、臧克家、胡风、梅志、冯亦代、端木蕻良、唐弢、叶君健、董乐山、骆宾基、路翎、黄宗江、吴祖光、邵燕祥......这长长的名单可谓是中国文化之光，而李辉兄是这些人的“小编”，何其让人羡慕。这是纸媒多么黄金的时代，一个专栏动用如此豪华的阵容。弟也曾任职副刊编辑，与众多名家亦有些书信稿件往来，也慢慢维系了一些文化名家，但但无法望李辉兄项背。读此书，愈敬佩李辉兄。
放开后，对老年人是最大的考验，连日来朋友圈满屏讣告，我熟悉的文化界也是遭遇重创，那些让人敬重的文化老人、专家学者，如果没有疫情，应该还能为世界贡献更多思想成果和真知灼见，他们历经那么多运动和磨难，都挺过来了，晚年遭遇这场大疫，没能渡过难关，让人疼心、难过。其中很多老人都是弟预约造访和采访的，像柳鸣九先生、刘统先生等，如今却是永远的错过。平稳后，弟的书房采访之旅要提速了，不能再错过这些宝贵的精神空间和思想光谱，祝愿老年人都渡过难关。
我们的时间都浪费在三年多严防死守上了，毫无准备情况下仓促放开，一切都兵荒马乱，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重创才能换来平稳的生活。尽管如此，大家也愿意过如今自力更生的日子，而不愿意被严防死守，自愿居家也不愿封控在家或拉去方舱。噩梦一样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未来的路也许还很难，但面对困难本来就是生活本身，没有人会畏惧，与民休息，别再折腾，老百姓自有自己的生存哲学，有人会选择忘记，有人会牢牢记住，但不管记与忘，生活总要继续，有人改变赛道，有人从头再来，当然，还有人总是赢，一直赢。好吧!咱们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对未来也不抱太多想象了，唯愿家人安康，生活平常，简简单单过人生!
祝：一切好!
弟：绿茶壬寅冬廿二
村郊通信030?
平安夜想起稻草垛?
绿茶兄：
今天是平安夜。收到兄冬至来信，漂亮的信笺真是悦目。今晚平安夜，不知兄如何度过，我们一家出去吃了顿饭，又去咖啡馆坐了会，外面的人不多，神情里都带着点“阳康”之后大梦初醒般的神情，总之，还是比以前走到哪儿都被盘查，要轻松了许多。这才是正经日子。
因为养病，这半个月来，读书停下来了，日子倒是没慢，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清醒的时候，在厨房里煮水喝，大白萝卜炖蜂蜜，生姜炖蜂蜜，想方设法让自己多喝点水下去，但貌似这些偏方都没什么用，一直咳嗽到两周左右，身体这架机器才算消停下来。偶尔抚额头，温度正常的有点儿不真实。免疫系统经过这场大战，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感觉心底又多了些底气。
马上就要进入节日连着节日的时期了。往年的这个时刻，心情在喜悦的同时，多少还是有些慌张的。不慌，怎么叫过年呢。但今年不一样，往年心里的那种五味杂陈的滋味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平静，那种类似于春末夏初湖面的平静，秋后冬来属于午后墙角的那种平静，拖拉机一阵狂奔后原地待机的平静……我试图让自己活跃起来，但发现这是比较难的事情。
家乡朋友群里，有过去的老友在发语音，说要找一个稻草垛，把大衣铺上，猛劲地晒一顿太阳。他描述的这个场景，深深地吸引了我，恨不得同去。为什么一定是稻草垛？现在可以取暖的地方太多了，但我觉得，都不如稻草垛，被正午的阳光晒了几个小时后的草垛，吸收了太阳的热量，大衣铺上去，背部能感受到草的韧性与热度，太阳在头顶猛烈地晒着，窝在草垛里风也吹不到，人在这个时候，多像一个双面煎蛋，是可以呼吸到香气的，那是属于稻草被阳光榨出来的香气，可以把一个人浸泡得很舒服。
今年是晒太阳最少的一年，多数时间都躲在书房里。书房里没有光照直接进来，任何时候都是要开灯的，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关闭所有的灯，书房就成为黑洞的一部分，人沉浸在黑暗中，也是非常自在的，尤其是在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会错觉自己在一个黑暗的隧道里，可以享受不停坠落的感觉。以前在文章里，不止一次写到过，人的一生是坠落的一生，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无可下坠的时候，就算找到了人生真谛。回顾年终岁末的平静心情，难道真的大彻大悟了？
我还不想这么快心如止水呢。人在中年的时候，会怀念年轻时的莽撞，因为那意味着一种勇敢。那么，人到老年时，又会怀念中年的什么？时间是一枚枚勋章，它就挂在衣领的旁边，有时候会觉得它闪闪发亮，有时候想用手去摘下来时，却发觉两手空空。
每年都会应媒体之邀，在年末写一篇盘点文章，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在写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激动心情，自己觉得写得寡淡无比，也好，算是言为心声，寡淡也是一种真实。
祝兄平安、快乐!
我们一起迎接2023!
弟：浩月
2022年12月24日21:55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2952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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