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斌 | 飘忽花事中
2023/4/11 7:00:00 六根
飘忽花事中
文 | 于志斌
一
“欢声美靥赛春潮，万叶千枝任尔挑，香艳乡情相顾笑，丛中秀丽更相邀。”我因本埠迎春花市在停办多年后又办，曾欣喜作此绝句。实际生活中，鹏城鲜花盛开，四季轮舞，万里飘香。花儿们爱闹，一闹就闹了个白天，一闹就闹了个全年。花光艳艳，色彩缤纷，惑阳城，迷下蔡。花儿们真拽，花儿们都疯了，花儿们的联袂而现，铺就了美丽的地毯。一些花卉本来只是一年开花一次的，但是它们在这里却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常胜将军，于时令更迭中照样开花，一而再再而三地开花。
迎春花
二
我在立春之夜，邂逅玉兰；其花临风挺立，素颜窈窕。回望辛夷花两品，紫毫白玉舞长空。园博园的茶花，也开得好旺!四月花事多，春风敷锦绣；自家斗艳丽，妖娆郁金香。火焰花落地，被童子圈成了他的兔子。蘑菇亦有情，花儿不够菇亭亭，临风玉立欲翩翩。白兰花，香成了阵列，仿佛布满了深圳。菊花从春开到冬，无畏炎热，不惧霜雪，具有君子之风。滨海的红树林旁，观蜃寻常事，驾鲸梦亦多；海边蔚成林，此地最珍稀。月季是不知疲倦的媚娘，花开美不胜收，怎一个劲字了得？月季的馥郁在温馨阅读之城，久久的，弥漫，弥漫，弥漫。
三
在寸土寸金的香蜜湖片区拿出一块地，建造了生态型的香蜜公园，其内花开不歇。我是香蜜公园的常客，是园里的花草树木的朋友。曾经在一月里，逛园中格桑花海，爽而美，快意极了；又有月季或玫瑰散逸了香气，娇艳云如水，鸟儿飞来闻香观花，竟也迟迟不走。三月，园内一棵树，其花香浓郁，有点点槐花香的感觉，许多人驻步欣赏，满面敷香而去，却又一步三回头，甚不舍。五月，公园小小的东北角，有粉色的叶子呆呆地挂在路道旁。六月，红花玉蕊边开边谢，地面上的落红犹有逸趣。八月，夜色朦胧，香蜜寻花，临水婀娜，凭风多姿。重阳，天上半轮明月，园是蜜罐，眼前万家灯火，叶色温柔可爱。十二月之园，晨曦森森，夕照林影，午间的花朵与根茎，人似乎在山里，好一个令世人艳羡的森林公园。犹记得庚子农历四月某晚，至一树下，偶见一“吊灯”垂下，近观又有数“盏”，猜想一定是花，心存白天再来之想。来日往之，原来是美丽异木棉。美丽异木棉花开极美若棉花，正是花非花的代表；其时吊坠如灯，亦美。
晨曦森森
四
某岁秋，一天午前我在心里自个儿打个“赌”，赌的是一块街边公园如果有九种以上的花草树木开了花，我就输了。我在园里一小时左右，先后与韭莲、金凤花、含笑花、蓝花草、南美蟛蜞菊、龙船花、大花紫薇、朱瑾、腊肠树、鸡蛋花、白花夹竹桃、槐叶决明、水鬼蕉、南瓜花、簕杜鹃、石榴花、狗牙花、长隔木、凤凰木、紫薇、红花檵木、葱莲、细叶萼距花、蔓马缨丹、黄蝉、长春花、大花美人蕉、九里香、桂花、紫荆花、鸡冠刺桐、白兰花、糖胶树、黄槐决明、美丽异木棉、栾树花相遇，且都绽放着美丽的花朵。在蓝天白云下有如此美好的秋花，乃是本埠人民大福利。我虽然经常“看花了眼”，却是心醉和粲然。园中长情、火热之花不少，狗牙花开到寒风阴冷的腊月，是不倦的歌舞者。
五
侨香梅园，首次探访，人花寥寥无几。绿萼枝上，奋勇拼出几粒。我见大喜，赞梅友，享清静，大吼几声，盘桓再三，依依惜别。我有《腊月十二游梅园》：“不问人间事，吾心只在梅；顽痴终不改，将身化作蜂。”来年春来后，冰寒突侵，再入园，繁花竞舞，亦见一枝独秀，更有七七八八争上游，大块文章梅作就，清气人间驻。梅君从寒中来，不畏倒春寒，迎接和风，拥抱蓝天，向百花千卉歌一曲。梅君，慢些走，好教光彩照人间。梅君，好一派独立精神。丁酉春初，月末一日，约妻游园，去前我说：园中必有梅苞待放，梅花绽开。妻咄之，以为我妄言。在妻心想：不几日四月到，何来梅花。遂相立赌约。须臾，胜负已分。梅虽逢此小年，然而梅花隐约现，一苞一朵何其珍，独独在在，精神抖擞在坡上。当日，胜者二郎腿翘上天，负者下厨房。此地红梅，二月开，十二月还开，愣是英姿飒爽精神好，真是好大一霞帔，照临圳河，友邻直士，祈福人间。总以红梅祝新年，直呼正义暖人心。
六
香蜜公园的月季·玫瑰园，每在花期引来无数游人。我家与公园近若毗邻，于月季未花至花开花谢都有瞩目。某年秋中一日，兴之所至，游园后即写：深圳香蜜公园，园里又园，景中有景；且夫昼夜有不同奇妙，真世人一大珍馐也。其月季花园之陈设造景、移花接木，有独步天下之式势。吾常徘徊留连于此，兴而依谱写《疏影·月季》，词曰：“香波快意，著彩虹绿影，飘满园地。风露无声，相逢庭中，盘桓竟至痴醉。此花绝胜佳人笑，真瘦客、叶中藏碧。更未厌、四时长放，总教浪枝浮蕊。 怀想长亭内外，正秋色尽染，抱月难寐。遥见乡邦，霜木幽幽，草萎雾凝冬至。此花仍共寒梅样，丛簇里、芬芳清丽。这韵儿，怎个因依，笑问万千妩媚。”
七
用“红瀑”形容某种花开，在别人不知有无？癸巳年春，我始用“红瀑”于凤凰木，“窗外……好比梦之泉眼。三株开红花，很快就会发作，届时景观犹如红瀑。年年如此”“近来每晨观窗下，凤凰木蓄势待发，红瀑就要来了”，发布于我的微信朋友圈。窗下凤凰木，其中一株每年都先他同类开花，每次又都是绵绵密密的红花从上往下披舞，说它是红瀑的次数最多，还总惦记着它这溜红瀑持续的时间，一会儿说红瀑之壮观在窗下超过一周了，一会儿说有半个月了，云云。这一年，这株凤凰木开花多时，直至于秋光好秋色浓秋声细秋歌阵阵秋韵绵绵中，其花朵虽然不繁，依然红火。我对凤凰木一直很是青睐，不吝笔墨地写它，诸如“鹏城初夏叶飘落，侧耳倾听忽奔腾，村中凤凰木火起来了”“凤凰木盛花期，表情丰富多彩。红花与翠羽齐舞，蓝天共圳河一色”“一株凤凰木，满枝红火飘。再次说明凤凰木是自由的、个性的花木，可贵可敬”“凤凰木红花之后，大叶紫薇与紫薇面向蓝天，比赛看谁长得高，看谁开得火，看谁红得久。你们斗吧!最好斗个千百日兴旺红火。你们不斗，亦是比翼双飞、风景美妙的红花”……在观察形色和审美体验方面积攒了一些心得后，我撰成《三写凤凰木》。
八
凤凰木开花火红，各呈己态，一树多姿，花期很长。有的时候，你以为众花已经谢尽，忽然你发现了仍有一二三缕红花妖娆自在，于万绿丛中表达着美好。各棵凤凰木的开花和落花都比较自由，我曾见在同一棵树上，花开和花落都不同时；还看到一群凤凰木的花朵已然谢尽了，却有三五棵的树枝头闪出了红光缕缕片片。某岁中秋后一天，我远远看到了一树红花盛开，心里就觉得是凤凰木，一边拍照一边朝它走去，近前确认是凤凰木开花。仔细端详，认定这株凤凰花还要红火好一阵子。夏秋间，我也在农园路见到凤凰木开花。或许凤凰木内蕴着一年两次甚至多次开花的基因与机制。思考题：能不能让深圳的凤凰木每年两次开花成为新常态？我在秋天里继续想念着凤凰木花开时铺上蓝天的美景，期盼着凤凰木每年二次开花在本埠成为普遍现象。
九
凤凰木的生长及其花开花谢，具有热情、奔放、自由、坚韧、包容的特点，这与移民城市的一些特质相匹配。我预测在经过若干年的沉淀和市民的涵养后，本埠凤凰木一旦进入花期，便是普天下一大花胜。不过我觉得在当下还缺点什么。不知有司可否用本埠现存的“凤凰”资源——凤凰山、凤凰村、凤凰木，建设名山、古村以及好木融为一体的景区？试为擘画：一是在凤凰山打造成片的凤凰木景观带，其中要有一棵很年长的凤凰木；二是在凤凰村周围街衢排植凤凰木，建设一个展览与凤凰沾边的实物及其图片等；三是要在景区命名许多带有凤凰典故的名称，建设凤凰台、凤凰亭等阁亭廊轩等；四是景区内要打造中式园林，以陈设奇石景观与木雕品为主，奇石与木雕可象形凤凰者。如此做来，本埠的凤凰木景观会独步天下。丙申农历五月十二日，我将这些想法发在微信朋友圈后，只有我干女儿留言，一句“非常棒的想法!”温暖我心。
十
某岁春，我在偌大一个园子转悠，见一群凤凰木中有一株开了花，不由得想另外几十棵凤凰木为何不开花？它们是不是正在思考：我什么时候开花？移时，一群红花想着：在蓝天上应该有些白云才好。哪知道朵朵白花也在想：蓝天虽已现，须得万里无云才好。花色不同，想法不同，其树一也，开的都是很平凡的鸡蛋花。戊戌初夏，红荔路西几棵红树漂亮极了，好像那红珊瑚，可是我驾车已然一飘而过。因心念不已，转回，停好车，我到树下欣赏。此，澳洲火焰木也。火焰团团或缕缕，从绿茵茵的大地冲向蓝天白云。我问它：你因何这般火？大地若有回声：我自由，我就火得驰骋。在日常生活中，喜欢留意花草树木的人，可以像我一样移情于花，想象花草的心情，还可以与花对话。你看，一朵红云在天上。红云飘飘欲仙，累了，散落到草地上了，不就成了一块块红绸缎吗？
十一
戊戌三月十日晚，在一个树旁，听闻人们在议论树上绽放者是何花。隔日又去看这树花，见赏花和拍照的人多，听到有人问：“什么花？”我妻答：“柚树的花。”又一人道：“不是的，是橙子花”，不少人参与了意见……我说：“等果子熟了，再来辩，就晓得了是什么了。”忽听有人大声道：“是茉莉花。”我嚇一跳。蓦然间，天空中又像撂下了炸雷：“是夜来香!”我心里哈哈哈。茉莉花和夜来香我都认得，眼前这花肯定不是。许多人驻步欣赏，满面敷香而去，却又一步三回头，甚不舍。我看近日园内花胜，非此花莫属。尤其据保安说，这种花树在整个公园里仅此一棵。物以稀为贵，保安虽然说不出此是何树何花，却像是说出了此花木的独尊地位，不禁莞尔。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上述内容的微友立即有了反应，“柚子树开花这么早吗？”“《草木深圳》有答案”“是橙子花吧？”植物学家徐凤翔先生给以“看营养体时，请看叶片是否单体复叶，叶片对光照看是否有油点，可确定的柑桔类的一种”的指引，令我感动。每每小语花事，常得到天南地北的朋友们的留言，深圳的花事，也是全国人民的花事，不亦说乎。
十二
在大花蕙兰中，一些品种被另外冠名，很符合时尚潮流。我夫妇被大花蕙兰所迷，在花市买了一盆，在知道了它又有时尚名字后，不禁诗意荡漾，遂有几句“新诗”：二月初，花市/你活泼泼洒了一地/四月了，家中/你累累然在绿叶中//“你叫什么名字？”/噢，对了，是大花蕙兰//“不过，为了你记得住我/告诉你我另一个名儿/就是‘情人’”。我家的花事联翩上演，不怎么爱开花的金边虎尾兰亦会开花。其花甚美，我凑前亲近，有极淡的香味，显得低调之至。此花来我家餐风吮露多年，仰望星空，目送春秋，己亥夏绽蕊，花胜如歌，善解人意。又有家喻户晓的簕杜鹃，为本埠市树，姹紫嫣红，令人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我有《醉花阴》赞之：“蓄意激情枝头诉，热烈在花簇。弥望炫缤纷，人沐芬芳，贪赏行程误。 粉青红紫金黄素，各色花仙聚。娇艳令依痴，心念悠长，锦绣敷前路。”其为紫色系花卉，盛开时激情四射，在我家已廿年有余。最为怒放之景出现在戊戌初冬，当时它的树枝纷披在阳台外，红流直下三千丈，奔腾到海且驾鲸，十分壮观。此本一举创下我家的史无前例之花事也。
十三
某年腊月寒潮阴雨，连绵一周，天冷人颤创新低。午前转霁，我步旧径，遇桂友。桂友花粒满披，凝水珠而清新，散香味如阵战。桂经几多冻淋，竟有这般精神，我不禁依谱填词，拙作《长命女·桂友》纪时景：“花犹在，腊月寒冬新常态，粒粒枝头盖。风雨之中慷慨，香味能接天籁，一点精神真豪迈，恁地足堪拜!”是日复落雨，且落红，栏杆长翠叶，粉墙竹枝疏，喜见小桂枝头上一缕红。隔日放晴，再遇桂友，闻花香，淡淡的，含蓄多情，妙不可言。这令我的思绪到了三峡大学，那是一年中的秋天，桂花盛开，香味像才华一样横溢。树上的桂花呈团簇串联之阵势，大到一拳，小到鸭掌，堪称一绝。又曾于某晚散步，西边晚霞一抹粉红，树婆娑，景致怡人。淡淡的香味在飘荡，桂花又开了。坐长椅上享受夜的安谧。园美啼宿鸟，天上现月牙；心邈远，痴痴久；忽觉起风，挟桂香而返。
落红
十四
好多年前，我以为凤凰木不仅能开红颜色的花，还有开蓝色、黄色的花。由于主观臆断，把蓝花楹当作了凤凰木，在知道弄错了以后，对《三写凤凰木》进行了修订，在其收入拙著《写花卅年》时已无此谬。不过因我在凤凰木上用情多，后来又错把另外一种树当做了凤凰木。这个树虽然不够高大，不过仍能与姚明比肩；其叶子对生，结荚。这树不仅红火，还能于红中泛出黄色来。我感觉此花在彻底黄了以后，于向水伸出一簇黄澄澄的花来时表现最佳，甚而说它有一点以梦为马的味道。这树实为“洋金凤”，与凤凰木同为豆科植物。
十五
菖蒲是清雅的君子，宋代已经出现在人居生活中，江南文人对它早就“五二〇”了，但是我自迁居深圳，与其暌违久矣。丁酉小满前一日，我在思月书院见到几十盆菖蒲，与明式家具共陈，感觉清雅的生活趣味和悠悠古意，真如一帘清梦俱来。胡彬彬先生见了我所摄诸照后，赞曰：“这个有回归感!数百年来文人的雅趣尽在草木石盆间无声蕴藏。”戊戌，我到加拿大乔治王子城探亲，小满日独自入一园地闲逛，只见美景如画，没有旁人。山荆子落了一地白花花的花瓣，把脚下变成了雪地，仍然是一树白花。这种纯美、素洁、壮观的植物景观，令人不忍离去。在周边的蒲公英含露静立，小黄花对绿草长情，绿草把它当作自己的媳妇了，海棠、紫薇等也都有上佳表现。我还把拍摄的花卉照片发在朋友圈，戏拟《芳照序》以张之：“愚素喜拍摄草木花卉，爱晒芳菲靓照。辛丑夏末秋初，行游黔桂二十日，淳淳乎在山，在野，在亭在桥，在垣在圃，在泉在瀑，在市衢街巷……于景里胜外，无非花草树木迎讶我辈之处。此行得数十本芳照，犹数十次艳遇。此则，有心者不可不知也。一笑”。分享花木卉草之美图，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也。
十六
有了爱花草的真情实意，无论是在本埠还是在外地，甚至是异域，遇到花事的概率似乎都特别大，有人用“很多艳遇”一句话形容有这种大概率的人。知我趣味，受我感染，某岁几日，居加州和杭州之发小，连连发来所摄花卉，计有三色堇、绣球、蚕豆花、瓜叶菊、西班牙薰衣草、梨花、荁、六出花、六倍利、花菱草、马蹄莲等，以慰吾情，填词《点绛唇》表谢。词曰：“中美芳菲，妖娆鲜嫩联翩舞。绣球作鼓，蚕豆吟琴谱。 西子加州，发小为花主。影凭取，风姿娟妩，观照犹亲睹”。此外，有了爱花草的真情实意，对叶和果自也动情，请看我写“路边的果果，红艳，娇嫩，挂了点水珠，是果果的眼泪，还是谁的口水？枝上叶里的果果，圆润，饱满；有几条渠塘，是果果的笑靥，还是谁的雕琢？好漂亮的果果，就在路旁边，就在小树丛里，你走来又走去，我便取了这两粒。果果两粒，拍摄于午时。两粒果果，闲笔在当下，都给了你们”(《两粒果果》)。
十七
花情易动诗意，在很多诗人就写出了传世之作，在我则将诗歌之作当作生活记录。丙申清明期间，到广西北海，夜游当地古迹名胜，见香樟树奇观，有感作《香樟王》：何处香味？怎地这样狠心/未经我同意/把我漂浮/漂浮在夜空里/而且，从黑夜浮到了白天//我寻觅到树下/仰望天空/一片森林/森林的边缘/缀满了小花苞/珠圆玉润的/小样儿，挺美!//香樟树啊/结蕾，开花，散香/把春夜变成了香波/往晴空挥舞了翠毫/向大地投下了诗行/是耶？非耶？//你一百三十岁了/当上了香樟树王/你的香果然狠/狠出了王者风/摁住了我的记忆/再也忘不你。//我确实曾经喜好新诗，却从没有胆量把作品拿出去发表。现在明确定位这些文字是生活记录，就好办了。是年我还到了日本，虽然错过了樱花的盛花期，但是那里的晚樱依然让我一饱眼福，不禁随手写道：东瀛东瀛，百花开怀笑，千樱飘飘彩霞照，花儿底事忙？拼得万种风情还妖娆，只因编审采花到。采花采花，拿着手机拍拍照，原来此“到”非彼“盗”。花花世界，笑一笑就十年少，看看那厢老来俏!我还戏拟标题为《编审采花到》。
十八
丙申立冬后，读我儿《那时的樱花》，有感而作：我儿亦佛，自幼能文。近年以儿文章荒疏，久不之见，往往出言相激，以谋其文。余竟屡屡受挫而不能得之，颇惭沮。窃意亦佛能文，莫非已成此情可待乎？丙申三月，游东瀛，观风问俗，望海逛城。虽探花赏叶殷勤，却惜樱花已去枫叶未红耳。唯时见晚樱丛丛，犹未了之余情。昔，余写樱花，亦佛览毕，未予好评。余假装不服，嘱其作樱花文以较高下。忆此，余复假以辞色，大声疾呼：既来樱花之国，亦佛不可无文!亦佛唯唯，竟一路无文；返鹏城，倏尔漂洋过海，拜拜也。目送飞鸿，一番别情上心头，余奈之何？忽一日，亦佛于异域发声：樱花文成，择日奉上。余闻之，喜洋洋，当日走二万五千步以贺。妻亦拔腿长征，为儿购物去也。未几，樱花文翩然而至。那时樱花依稀现，一点文心还复来。噫嘻，亦佛小子，郁郁乎文哉，余为跋。
十九
台湾同胞在传播与弘扬中国花文化上做得很好。乙未七月旅台间，我见台湾的麻糬包装盒上不仅印刷了品名、成份、生产日期、厂家、条形码等要素，还设计了兰花与荷花，配文呈现了两花的美好特色及其在台湾、在国际上的影响。我忍不住要录下美文：“高贵典雅，她闲似文君，她清如冰雪，她淡泊自足，她清远幽香”“台湾是兰花王国”“兰花种植技艺扬名国际”“台南县后壁乡为台湾最大的兰花产地，每年三月间举办的台湾国际兰展，可一探台湾兰花的骄傲”，“清新脱俗，她伫立淤泥，她婆娑摇曳，她迎风招展，她优雅飘香”“台南县白河镇是台湾的莲乡”“池池莲花绽放的时间在六月、九月，最佳赏莲时间为清晨五点至上午十点”“‘北观音、南白河’驰名远播”。在包装盒上这种文化修为，涵养人文，多多益善。朋友，你打算何时去欣赏台湾的兰花和莲花呢？
二十
癸巳夏初在合肥探亲，住在父母亲的老宅子里。老宅子带一个院子，种植有花木，两棵观音柳中的一棵已经结出了花苞。观音柳的花苞盛开时，粉紫小花满树纷披，望之如紫烟淡霞。老宅的观音柳，母亲栽种，我曾经参与了培护，迩来不觉已十七年。当时赏之，思花开如烟霞将至，路人邻里无不眉开眼笑，不亦说乎。遂有回忆之作《母亲的观音柳》之腹稿。
二十一
二〇〇四年五月三日，偶忆我在何时写了昙花。昙花的往事或许发生在大二。某晚，我走到生物系宿舍附近，见一通知上写昙花将于今晚某时开放以及到某时花谢。晚自习结束后，我行至荷塘旁的法国梧桐路时，就听得“昙花一现”的嚷嚷声。在生物系宿舍门口，围观者众，昙花开放了，大大的白花一朵，花瓣细长下垂，黄色花蕊，花香淡雅。我到宿舍后赶紧把所见记下来。以上记忆不会有错，不过昙花地记录却找不到了，却意外地发现日记本夹着两张纸，纸上写的是一篇题为《玉兰花开》的文章。
二十二
意外找到了旧作《玉兰花开》后，我的记忆之筏划到了几十年前的一个地方——合肥淮河路与六安路交界的一爿区域。我小时候在这一带认识了向日葵、荷花、太阳花等，特别熟悉槐花、榆钱，甚至摘食它们。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花当属玉兰。它们长在省报和省高法大院，也见于街边巷角护墙旁，不多几株，个个长得都很壮硕。我曾经从折花人手里接过一朵微开的玉兰花，因此负疚感持续了好一阵子。我应该是带着“玉兰花是最美的花”的认识上了大学，然后在某个晚自习时写了《玉兰花开》。后来我把《玉兰花开》收入了《写花卅年》。在《写花卅年》出版多年后，我才知道小时候以为的玉兰，其实是广玉兰，而且广玉兰还关照着合肥历史名人的往事。于是我又写了《玉兰：洁白如玉的花仙子》，自述“我对花卉的审美历程开始于玉兰花”。
向日葵
二十三
有关花事的记忆之筏也划到了我在黄山书社工作的时候。我因为看到扬州闻铭先生写了花与历史文化名城的系列文章，竟然有了感应，遂组织编辑出版了《中国花文化辞典》。又因为这部辞典，认识了主编之一的周武忠先生。周先生有“中国花文化研究第一人”之誉，我后来把他引荐到海天出版社，出版了《中国花文化史》。在《中国花文化史》问世前夕，我内心似又感应到花情翩然，生机盎然，花谢花开，花开结果，学术成果，善果好果美妙果，花界和人间皆有果。树木不在花时，亦有一种庄严、万般风情。好花还要绿叶扶，这是绿叶对大地的深情。千树万树起翠盖，芳菲文脉谱新章。在《中国花文化史》首发之日，我写“手中一片绿油油。书好香溢，每每能不朽。文脉须传家园秀。情系卉木挥云岫。流云芬芳写春秋。心花能开，漫步不回首。相将高歌风雅颂。海天一色共长久”(《蝶恋花》)庆贺。我爱花草树木和组织出版花文化类图书，很可能是说明个人兴趣对其职业发生潜移默化之影响的显例。劲笔绘天蓝，虹霞大地摊，花香枝叶茂，妙韵驻心间。花事于我，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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