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我热情地爱过一切流浪的事物
2020/5/4 22:00:20 每日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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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quiles Rondan 《地粮》是二十世纪法国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安德烈·纪德的随笔，影响力持久的经典作品，被称为“不安的一代人的《圣经》”。

     书中讴歌个人的努力，讴歌献身精神，认为人应顺天性之自然，重视获得强烈的感受和丰富的经验，使自己不断完善，在最大程度上创造新人。

     我热情地爱过一切流浪的事物

     安德烈·纪德

     明日的梦是一种快乐，可惜没有事物能与梦想符合。因为每一事物的价值在于互不相似。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来吧，我已经为你准备了快乐，我只爱由机遇中得来的快乐和我们的声音使岩石涌出的那种快乐。这新奇而强烈的快乐对我们来说就像从酒槽中溢出的新酒。

     别停留在与你相似的周遭，永远别停留。当一种环境已与你相似起来，或是你自己变得与这环境相似，立刻它对你不再有益。你应离开它。没有比你的家、你的居室、你的过去对你更有害的。在每一事物中你只应接受它给你的教育，而让流泻自每一事物的欢情使每一事物枯竭。

     在十八岁那年，当我正结束初步的学业，精神倦于工作，心中空虚，对生的疲惫以及身躯由于过度的约束所起的反抗，于是藉着我那流浪的狂热，我就无目的地踏上行程。

     我看到过一切你们所知道的：春天，大地的气息，田野间山花烂漫，溪边充盈的晨雾，牧场上薄暮的烟雾。我经过很多城市，到哪也不愿停留。

     幸福的人，我那样想，该是对世间的事物无牵无挂，怀着他那永生的热诚经历这恒久的动态，我憎恶炉边，家，一切能使人觅得安息的处所。我也憎恨那些牵续的情谊，情人似的衷心，思想上的成见——总之，一切损害正义的东西。我曾说我们应该时时准备接受每一种新的事物。

     我的幸福源自每一滴水泉启示我的渴念，而在无水的沙漠中，不得解渴，我仍爱这烈日下自己热病的赤诚。

     我憎恶精神上的疲倦，知道它全由烦闷而起，主张人应预计事物之多面性。

     我息无定所。我睡在田野间。我睡在原野上。我看到黎明抖擞在大捆的麦束间，乌鸦惊醒在山毛榉的丛林中。晨间，我在露草上洗脸，晨光晾干我湿透的衣服。谁能说乡间有比那一天更美，当我看到丰盛的收获在歌声中载回家去，以及那些挽在滞重的牛车上的羊群。

     有时候，我那样地满溢快乐，我想把这快乐告诉另一个人，告诉他在我生命中所以能使这快乐持久的原因。

     有些人责备我自私，我责备他们愚妄。我志在不爱任何一个人，男人或女人，而仅爱友情，感情或爱情。当我把爱给予一人的时候，在我只是循人之意，因为我不愿从而就不爱另一个人。我也不愿霸占任何一个人的身与心。像对自然一样，对人间我也是游牧者，不停住在任何处所。一切偏爱在我认为是反正义的。愿与众人处，我不把自己给与一人。

     我使自己成为漂泊者，为了能和一切漂泊的事物相接触：对一切得不到温暖的事物我都感到爱怜，我热情地爱过一切流浪的事物。

     纪德《地粮》上海译文出版社/盛澄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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