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 创始人保罗·格雷厄姆：关于独立思考的3个特质和5条建议
2024/4/1 罗辑思维
什么是独立思考？YC创始人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给出了3个独立思考者的特质和5条“如何独立思考”的具体建议。读到最后，你会发现也许“好奇心”就是关键。前提是你的目标是发现新的想法，你的座右铭不应该是 “做你喜欢的事”，而应该是 “做你感兴趣的事”。
来源、作者：保罗·格雷厄姆
有些工作，如果和同行想得一样，就无法做好。
比如说，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科学家，光是做正确是不够的，你的想法既要正确又要新颖。你不能发表论文说别人已经知道的东西，你需要说出别人还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对于投资来说也是如此。对于一个公开市场的投资者来说，仅仅正确预测一家公司的业绩是不够的，如果其他很多人都做出同样的预测，股价就已经反映出来了，就没有赚钱的空间了。唯一有价值的见解是其他大多数投资者不认同的见解。创业公司创始人当中也有这种模式，你不希望创办一家创业公司去做一些大家都认为是好主意的事情，因为肯定已经有其他公司在做了。你必须做一些在大多数其他人听起来是个坏主意，但你知道实际上不是的事情，比如为几千名业余爱好者使用的小电脑编写软件(微软)，或者创办一个网站，让人们租陌生人家里的床位(Airbnb)。同理，写文章也是如此。一篇文章如果写的是人们他们已经知道的事情，会很无聊。你必须告诉他们一些新的东西。但这种模式并不普遍。事实上，它并不适用于大多数种类的工作。在大多数种类的工作中，比如说，要成为一名管理者，你需要的只是前半部分，你所需要的只是做对。并不需要和其他人不一样。大多数种类的工作都有一点新颖的空间，但实际上，哪些工作必须要有独立的思想，哪些工作不要求有独立的思想，这两者之间有相当明显的区别。我希望在我小时候有人告诉我这个区别，因为当你决定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时，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你想做那种只有和别人的思维方式不同才能取胜的工作吗？我猜测在大多数人的意识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们的潜意识就已经回答了。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独立思想似乎更多的是天性问题，而不是后天培养出来的。这意味着如果你选错了工作类型，你会不开心。如果你天生具有独立思想，你会发现做一个中层管理者是很令人沮丧的。而如果天生就有保守思想，想做原创性研究，就像逆水行舟。不过，这里有一个困难，就是人们经常会弄错自己在是偏向保守思想还是独立思想。保守心态的人不喜欢把自己当成保守心态的人。而且无论如何，他们真心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偶尔他们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同龄人的完全一样，这只是一种巧合。而独立思想者，则往往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与传统的想法有多大的不同，至少在他们公开表达之前，他们是不知道的。(作者注：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思想传统，这样带来的一个方便是，你可以说出自己喜欢传统思想者的什么，而不会惹上太多麻烦。当我写《The Four Quadrants of Conformism》的时候，我以为那些具有攻击性的传统思维者会大发雷霆，但事实上，他们的反应相当平静。他们感觉到这篇文章中有些东西他们非常不喜欢，但是他们很难找到到底是哪一个段落让自己不爽。)到了成年后，大多数人都大致知道自己有多聪明(狭义的解决预设问题的能力)，因为他们不断地考试，并据此进行排名。但学校一般都会忽略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们不会得到任何类似于我们独立思考能力如何的反馈。甚至可能会出现像达克效应(D-K effect，行为者无法正确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辨别错误行为)，头脑最保守的人自信自己思想独立，而真正思想独立的人却担心自己可能不够独立。你能让自己的思想更加独立吗？我想可以。这种品质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但似乎有办法放大它，或者至少不压制它。一个有效的技巧是：通过减少对传统信仰的关注，来帮助人们摆脱从众的心态。如果一个人不知道应该迎合什么，那么他就很难成为一个从众者。这个技巧通常会被书呆子/怪才(nerd)无意识地运用，因为他们往往对某个特定领域或兴趣有着非常高的热情和专注度，而不太关注社交上的传统信仰。但是，这个技巧也可能只适用于那些已经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因为传统思维的人可能会因为不知道别人的想法而感到焦虑，并会更加努力地去了解。你身边的人很重要。如果你周围都是思想保守的人，就会制约你表达想法的能力，而这又会制约你有哪些想法。但是，如果你身边的人都是思想独立的人，你就会有相反的体验：听别人说一些令人惊讶的事情，会鼓励你表达自己的想法，并激发更多的思考。因为思想独立的人觉得被思想保守的人包围很不舒服，所以一旦有机会，他们往往会自我隔离。高中的问题是，他们还没有机会。再加上高中往往是一个内向的小世界，很多人缺乏自信，这两点都放大了因循守旧的力量。所以高中对于有独立思想的人来说，往往不是一个好阶段。但即使在这里，也有一些好处：它教会了你该避免什么。如果你以后发现自己的处境让你觉得“这就像高中一样”，你就知道你应该离开。(作者注：如果要我说生活中哪里的环境更像是高中，答案是 Twitter 。Twitter 上到处都是传统思维的人，当然做到这个体量有这样的用户群无可厚非，更刺激的是，这些人还极容易受到各种"传统思维风暴"的影响，这些风暴裹挟着这样的人群四处招摇，这景象总让我想起科学杂志上对木星上情景的描写。不过，虽然刷 Twitter 纯粹只是浪费时间，但它至少让我更多地思考了独立思考和传统思维之间的区别——否则我可能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独立思考和传统思维的人在一个成功的创业公司中也会相遇。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和早期员工几乎总是独立思考的；否则，创业公司就不会成功。但传统思维的人远远超过独立思考的人，因此随着公司的发展，独立思考的原始精神不可避免地会被稀释。这不仅会导致公司开始走下坡路，还会引发各种问题。其中最奇怪的问题之一是，创始人发现自己与其他公司的创始人比与自己的员工说话更自由。(作者注：成长中的创业公司里独立思考者数量的下降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不过可能也有解决的办法。创业者可以通过有意识地雇佣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来推迟问题的产生。这当然也有附带的好处，这些人会有更好的想法。另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是制定政策，以某种方式破坏循规蹈矩者的力量，就像核反应堆中控制棒减缓链式反应一样，这样思想传统的人就不会那么危险。)幸运的是，你不必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有独立思想的人身上。有一两个你可以经常交谈的人就够了。而一旦你找到他们，他们通常和你一样渴望交谈，他们也需要你。虽然大学不再像以前那样垄断教育，但好的大学仍然是结识思想独立的人的绝佳途径。大多数学生还是会有保守思想，但你至少会发现有一些独立思想的人，而不是像你在高中时可能发现完全没有。从另一个方向来说也是可行的：除了培养一小批有独立思想的朋友，要尽量多认识不同类型的人。如果你有几个其他的同龄人群体，会减少你身边同龄人的影响。另外，如果你属于几个不同的圈子，你可以经常从一个圈子导入另一个圈子的想法。但我说的不同类型的人，并不是指指人口统计学上的差异。要想让这种技巧发挥作用，他们必须用不同的思维方式。所以，虽然去其他国家是个极好的主意，但你很可能在身边就能找到思维方式不同的人。当我遇到一个对一些不寻常的事情非常了解的人时(实际上包括每个人，如果你挖得够深的话)，我就会试着去了解他们所知道的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这里几乎总是有惊喜。当你遇到陌生人时，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方式，但我并不是为了谈话而这样做，我真的想了解更多。你可以通过读历史书，扩大你的"圈子"，他们会对你产生超越时空的影响。当我读历史的时候，我并不只是为了了解发生了什么，我会站在古人的角度去思考。当时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是什么样的？这样做很难，但这样的努力是值得的。原因就如同为了通过三角测量法确定一个目标的位置，你走那么长的路是值得的。你也可以采取更明确的措施，来防止自己不自觉地接受传统的观点。最普遍的做法就是培养一种怀疑的态度。当你听到有人说什么时，停下来问自己“这是真的吗？” 记住不要大声说出来。我并不是说让你把自证的责任强加给每一个和你谈话的人，而是建议你自己承担起评估他们所说的话的责任。把它当作一个谜题。你知道一些你接受的想法后来会被证明是错误的。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是哪个。我们的终极目标不是找到你被听到的事情中的缺陷，而是找到那些被破碎的想法所掩盖的真正的新想法。因此，这个游戏应该是一个兴味盎然的新奇探索之旅，而不是一个无聊的找茬游戏。当你开始问“这是真的吗？”的时候，你就会惊讶地发现，让你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机会凤毛麟角。但凡有点儿想象力，你就会有太多条线索可以探索。更笼统地说，你的目标应该是不要让任何东西不经过思考进入你的大脑，进入你大脑的不应该全都是一些表达观点的陈述句。一些最强大的影响是隐性的，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呢？方法是要退一步，观察其他人是如何得到他们的想法的。让你退得足够远，你就会发现观点在人群中的传播，就像是水波在水面上的传播一样。这一点表现最明显的就是流行服饰：你先注意到一些人穿了某种衣服，然后穿这种衣服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你周围一半的人都穿上了同一种衣服。你可以不太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但是知识界也有"流行服饰"，你肯定不想追随这些风尚。不仅仅是因为你想要掌控自己的思想，而是因为不流行的观点通常更容易带你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寻找未被发现的想法的最佳地点，就是没人的地方。(作者注：知识界的每个领域都有风尚，只不过其影响力不同而已。比如说，政治之所以无聊，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政治界最容易受这种风尚的影响。针对政治发表意见的门槛，比针对数学集合论发表看法的门槛低得多。所以尽管政治界确实有一些真知灼见，但在现实中，他们往往会被一波又一波的知识界风尚所淹没。)为了超越这个一般性的建议，我们需要审视独立思想的内部结构，也就是我们需要锻炼的个别肌肉。在我看来，它有三个组成部分：对真理的挑剔，拒绝被告知该怎么思考，以及好奇心。对真理的挑剔不仅仅意味着不相信虚假的东西，它还包括仔细调节自己相信某件事情的程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相信的程度往往未经审视就走向了极端：不太可能的变成了完全不可能，很可能的变成了确定无疑的。(作者注：传统思维的人常常会被自己对观点的坚持所愚弄，认为自己是独立思考者。但对观点的笃定并不是独立思考的标志。事实恰恰与之相反。)对于独立思考的人来说，这样的草率是不可原谅的。独立思考的人不介意把所有的观点都放在自己的大脑里，包括高度推测的假说到(显而易见的)冗辞赘述；但在自己关心的主题上，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打上一个经过仔细考虑的标签：可信度的标签。(作者注：对真理的挑剔不是说独立思考的人就不会撒谎，而是说他们不会不小心被骗。这有点像绅士的定义，绅士永远不会无意中失礼。)因此，独立思想的人对各种意识形态感到恐惧。因为各种意识形态都要求一个人立刻接受一整套的信条，还要把这些全部当成自己的信仰。对于独立思考者来说，这令人反感，就好比让一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咬一口装满各种不明食材的潜水艇三明治一样。如果没有这种对真理的挑剔，你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独立思考能力。仅仅拒绝别人告诉你该怎么思考是不够的，那些人只是拒绝传统观念，却又接受最随机的阴谋论。而且，因为这些阴谋论通常都是专门炮制出来蛊惑他们的，所以他们的独立思考能力甚至都不如普通人，因为他们的主子比那些传统的观点更加苛刻。(作者注：这一点在政治两极的人群中尤为常见。他们自认为自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恰恰相反，没有人比他们更循规蹈矩了。他们的观点可能与普通人的观点不同，但他们往往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周围人的观点的影响。)你能提高你对真理的挑剔程度吗？我觉得可以。根据我的经验，仅仅是思考一些你过于挑剔的东西就可以。这样看来，它就是"只要想想就能拥有"的罕见美德之一。同样，如果对真理的挑剔是一种美德，那我们就应该从小培养孩子这样的能力。我确实从我父亲那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作者注：如果我们把对真理的挑剔扩大一些范围，排除那些迎合、虚伪和浮夸，以及严格意义上的虚假，那独立思考就可以扩展到艺术领域了。)独立思考的第二个组成部分，拒绝被告知应该思考什么，是三者中最明显的。但即使是这样也经常被误解。人们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认为它仅仅是一种不好的品质。我们使用的语言强化了这种观点——“你办事不合规矩。”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这并不会让你对这种语言免疫。对于思想最独立的人来说，拒绝被告知自己应该想什么是一种积极的力量。这不单单是一种怀疑主义，而是乐于推翻那些传统的智慧，越反直觉越好。一些最新奇的想法在当时看起来几乎像是恶作剧。想想，你对一个新奇想法的反应经常是大笑。我不认为这是因为新奇的想法本身很有趣，而是因为新奇和幽默都有一种共同的、令人惊奇的东西。尽管两者并不完全相同，但两者之间的关系足够密切，以至于在幽默感和独立思考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就像缺乏幽默感和思想保守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联一样。(作者注：不过这种相关也不是放之四海皆准。哥德尔和狄拉克的幽默感就不怎么强。但如果一个人既没有幽默感、智力也很普通，那他很可能就是个传统思维的人。)拒绝被告知应该想什么的能力，在我看来，是无法显著提高的。这似乎是独立思考的三个组成部分中依赖天赋的一个。那些在成年时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在儿童时期通常就会表现出非常明显的独立思考能力。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增强这种能力，至少我们可以做好防御：多和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相处。独立思考的第三个组成部分，好奇心，可能是最有趣的。新奇的想法来自哪里？如果要简短地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就是“来自好奇心”。这是人们在拥有独立思维之前通常的感觉都是好奇。根据我的经验，独立思考能力和好奇心可以完美地相互预测。我认识的每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都有很强的好奇心，我认识的每一个传统思维的人都没有。奇怪的是，除了孩子。所有的小孩都有好奇心。也许原因在于，即使是思维传统的人，一开始也必须保持好奇心，才能了解传统思维是什么。而有独立思想的人则是充满好奇心的吃货，即使吃饱了也还是在不停地吃。(作者注：有一个例外——八卦。几乎所有人都会对八卦的内容感到好奇。)独立思考的三个组成部分协同工作：对真相的挑剔和拒绝被告知应该想什么，这两个动作会在你的大脑中留下空间，然后好奇心会找到新的想法来填补这个空间。有趣的是，这三个部分可以以类似肌肉的方式相互替代。如果你对真理足够挑剔，你根本不需要抵制别人告诉你该思考什么，因为挑剔本身就会在你的知识中造成足够的空白。两者中的任意一个都可以弥补好奇心的缺失，如果你在大脑中创造了足够大的空间，这样的知识真空让你产生不适，继而提升你的好奇心。反之亦然：如果你好奇心足够强，你根本不需要在你的大脑中腾出空间，因为你发现的新想法会自然而然地把你旧有的传统想法挤出去。因为独立思考能力的几个组成部分是可以互相替代的，你的三种能力可能各不相同，但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相同的。所以独立思考并不是只有一个单一的模型。一些有独立思想的人公开地挑战一切，而另一些人则只是默默地好奇。他们最终都会成为独立思考团体的一员。那么有办法培养好奇心吗？首先，你要避免压抑你的好奇心。你目前正在做的工作有多少能激发你的好奇心？如果答案是"不多"，也许你应该做些改变。主动培养好奇心中最重要的一步是，找到能激发你好奇心的话题。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的成年人少之又少，而且成年人也很少能够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所以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自己发明一个话题。另一个增加你好奇心的方法是通过调查你感兴趣的事情来使自己沉迷。在这方面，好奇不像其他大多数的欲望：沉迷于好奇心往往会让你更加好奇，而不会满足你的好奇心。一个问题会启发另一个问题。比起其他两个组成部分，好奇心似乎更加个性化。也就是说，有其他两个特质的人通常会有比较普遍的共识，而不同的人可能对非常不同的事物充满好奇。因此，也许好奇心才是关键。如果你的目标是发现新颖的想法，那么你的座右铭不应该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应该是“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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