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最怕听到的四个字：押一付三
2017/12/12 咪蒙
你有没有试过，在网上租房的时候，看看最低价和最高价的房子，分别长什么样子的？
我试过。
最近因为要搬家，找房子找得很痛苦，我开始好奇，北漂的人，到底住得怎么样？
于是我和同事分别去走访了很多个北漂的住处，然后选取了5个人，试图去呈现他们的生活状态，他们的烦恼和他们的希望。
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们感触特别深。
有些人住在6平米的房间里，最大梦想是有一天可以住一房一厅；
有些人住在2000平米的豪宅里，最大梦想是有一天可以住100平米的小房子，一家人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饭。
原来不一样的人，看到的北京是不一样的。
房租：750元/月
“和25个人一起合租，挺开心的”
| 小苑，22岁，销售，底薪2000， 老家贵州，来北京5个月，人均占地面积6平米/人 |
小苑住在东三环，是居民楼改造的群租房。
我们去的时候，这些女孩马上要搬家了。
客厅里有几个上下铺，阳台上还有一张床。
小苑住的是卧室，一共有四个铁架，住8个人。
这里一个床铺比客厅的贵50块，一个月750块。
虽然是群租房，但是她很满意，也很开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一直在笑，还怕我们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说自己真的很开心。
前段时间，有人来检查，大家把床全部拆了，她们二十几个女生，全部打地铺，一起睡。
她们住了一个多星期地铺后，大家的感情都发生了变化，很惺惺相惜。
那段时间，房东阿姨还跟她们说，做群租房的初衷，就是想让来北京奋斗的这些年轻小姑娘们，有个安心的落脚点，现在越来越难啊。房东阿姨也是真的对她们好，还帮她们洗衣服、煮饭。
房东阿姨是小苑她们北漂的时候，真实感受到的温暖。
问答
你上个月水电费多少钱？
房租里包了水电费，不需要另付。
目前的存款是多少？
1万左右。
现在的房子，你哪里住得不舒服吗？
跟舍友作息时间不一样，而且洗漱有点麻烦，每天需要排队。
你理想中的生活是怎样的？
想和朋友一起合租比较大的房子。
房租：1600元/月
“这里的墙皮刷刷地掉”
| 郭梓潼，23岁，新疆喀什人，书法老师(准备考研)。来北京2个月，月入3000元 |
郭梓潼的家在北三环的一个老小区里。
她家门口有个号称客厅的地方，实际上只是一个走廊。
地板的胶翘了起来，露出地板原本的样子，黑黢黢的地皮。
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同事阿徐没站稳，差点拌了一跤。郭梓潼有点不好意思，招呼我们进了她和室友共同的房间。
我们一进她的房间，看到了墙壁上都是手写的字画。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让你们看笑话了，这里的墙皮刷刷地掉，贴上这些书法，感觉不那么寒碜。
有一次，她跟妈妈视频，妈妈说，你这住的什么地方，门都漏风。
她从小喜欢书法，但是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一直都是自己练，现在在培训机构兼职做了书法老师，教7、8岁的小学生，一小时挣一百块。
她现在准备考研，想考清华美院，或者北师大的书法专业。
我们问，你的父母放心你一个人来北京吗？
她说，不放心肯定是有的，心疼肯定也是有的，但是妈妈更希望的是，我能努力留下来。
她回家需要70个小时，她想在北京有个家，把爸妈接过来。
上个月，因为一边考研，一边教课，压力很大。
她一度怀疑自己患上了抑郁症。
跟所有女孩子一样，她说，治疗抑郁的最好方法是，买包。
她看上一个包很久了，之前就会觉得它很贵，然后就买不起。
但是上个月底，她终于买到了，所以心情一下子好了。
我们问，是什么包呀，多少钱。
她很激动地安利给我们，阿特密，两百多，这个牌子的包包很好看，很少女，还把包翻出来给我们看。
聊完了包，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化妆品。
她说，也想买特别贵的化妆品，但是舍不得。之前老想买科颜氏的面霜，310一盒，太贵，所以现在用的是花印的，100多一套，挺划算的。
她说，买花印的钱，是她用去做心理测试拿的钱买的。
心理测试？我们疑惑地看着她。
她喝了口水，解释给我们听，说，“我经常去帮大学心理课做试用体验，因为体验完，会有酬劳。
心理课程体验一般要抽血，所以没人愿意去，但是因为有钱，我去了，拿到了200块钱。
其实就15毫升血，能赚到200块，我觉得挺好的。”
聊天的时候，我们一直听到门外有很规律的“哐、哐”声。
我们问，这是什么声音。
郭梓潼说，应该是风吹门的声音，我们家的里面那个门坏了，所以只有外面一层防盗门是好的，风一吹，就是这个声音。
离开她家之前，我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来北京之后后悔吗？
她说，后悔，我后悔没有早点来北京。
问答
你上个月水电费多少钱？
电费不到20，水费还没结。
目前的存款是多少？
1万左右。都存在余额宝里，可以有利息。
1万是我的安全感底线，如果存款少于1万块，我就开始特别没有安全感，会很焦虑。
你理想中的生活是怎样的？
想自己租一个单间，自己住。以后有经济基础了想在五环外买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
房租：3400元/月
“哪怕北漂，我也想房间有温度”
| 周小木，24岁，hr试用期，文艺小白领，老家廊坊，来北京2个月，月入7200 |
住在海淀，离中央财经大学只有10分钟的距离。
她月入7200，房租就要3400，挺贵的，我们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近啊，走路到公司只要八九分钟。而且住得好一点，自己也会安心一点。
在她的房间里，我们真的看到那种在出租屋里面，也要认真生活的劲儿。
她说，虽然是合租的房子，并且只是最小的一间，但它成了“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家”。
她刚来的第一周，白天上班，晚上收拾，组装架子，布置房间，给自己造了“这么一个可以生活、可以做梦的地方”。
她放弃在以前的城市舒适的生活，来这里，她很努力地每天火力全开去学东西，去认真工作，她说，我都那么努力了，就不能住得好一点吗。
要把房间装扮得有温度，这是她北漂的时候最大的坚持。
她的房间布置得很精细。
连排插都是精心挑选的，萌萌的柠檬形状。
连抱枕都选的羽绒抱枕，有精致的刺绣。
她还把大学时代的小黑板带到这里来，在陌生的城市，有个熟悉的东西陪她，她会很安心。
她说，虽然我可能一直都不会买得起这里的房子，但是我的二十几岁，能选择喜欢的方式来度过，我特别开心。
问答
你为什么会选中这个房子？
离公司近，能步行上班。不想每天挤地铁。还有卫生间一定要干净。
目前存款是多少？
卡里几乎没什么存款，因为一来北京就买了好多东西。
现在的房子，哪里住得不舒服吗？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但现在很怕空着的那个房间会租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小三居，干净，喜欢的风格，物业好，去哪儿都方便。
房租：2.4万/月
“我没有房东，我只有管家”
| 许悠然，23岁，演员，老家山东，来北京8年 |
许悠然住的是国贸附近的一家酒店式公寓，坦白说，刚到的时候，我们有点震撼，因为一楼保安都有三个，一个专门负责给客人开门，另外两个负责登记。
我们到了以后，她主动介绍起自己的房子。
2万4一个月，朋友介绍的，她很喜欢这里，因为安保特别好，交通方便。
我们问，房租两万多不算便宜，那你的收入从哪里来呢。
她回答得很快，爸妈给啊。
可能她也觉得这么直白不太好，隔了几秒加了一句，我自己也会接点广告，也会有点收入。
她家是做房地产的，家里有个专用风水师，风水师认为拍戏太累太辛苦，不适合她，建议她去做投资，钱赚得多，又轻松。
她觉得风水师说得挺准的，当时很心动。
但是她真的想拍戏。
快毕业的时候，她去上海郊区一个片场客串过，大夏天，将近40度的温度，在外面长时间暴晒，只为了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
拍戏很苦，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红，她说自己很迷茫。
问答
跟房东的关系？
我没有房东，我只有管家。
管家很负责，家里之前的暖气不好，他们来修了3次还是有问题，到最后实在没办法，给我送了个电暖器。
你上个月水电费多少钱？
这个不太清楚，都是直接从银行卡扣的。
目前的存款是多少？
不知道，因为父母会给钱，自己没什么概念。
现在的房子，哪里住得不舒服吗？
挑高有点低，看着不太舒服。
目前的烦恼？
美国签证被拒签了两次，因为我一月份要去美国学习。
太胖了，我现在有96斤，要出道，必须瘦到90斤。
房价：16亿
“房子太大，有时候会孤单”
| Mark，27岁，商业巨头之子，月入6000万(家庭年收入200亿)，英国海归，来北京10年，住所面积2000平米 |
Mark是我通过商学院的人联系到的。
之前感觉顶级富豪们，就像王健林一样，是活在新闻里的。
当在现实里接触真实的富豪，会感受到一万点的暴击。
因为他们的生活状态，真的在我们的理解之外，想象之外。
Mark的家我们没有去成，因为他家的公关部不同意——坦白说，我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家里也可以有公关部的。
他最终接受采访的原因是 ，“最近压力很大，想找人聊聊”。
Mark的压力，来自于家庭。
他正在自己创业，他的创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一旦失败了，他就要“回家里的集团工作，那就永远摆脱不了家里的束缚了”。
Mark说，“父亲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帝国里是皇帝”，而他需要有自己的事业。
采访中，Mark反复提到“我自己可以赚钱”。
他说自己虽然一年只能赚几个亿，比不上家里一年赚两百个亿，但他依然想做一个“造梦者”。
可能我们很难理解，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和我们一样，有来自比较的压力。
能不能丢掉家庭的助力，有没有摆脱父亲的光环，成就自己的事业，是他们评价成功的重要标准。
我们觉得，有些人生在起点，有些人生在终点。
很令人唏嘘。
但是，生在终点的，也有一批人，他们也有自己的赛道，也有残酷的竞争。
问答
跟房东的关系？
我从来没租过房。
你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个房子？
我在东边和西边都有房子，这样才比较方便。
目前这栋房子，离工作的地方近。
你上个月水电费多少钱？
上个月水电费可能5000多吧。
现在的房子，哪里住得不舒服吗？
太大了，空荡荡的，有时候会觉得孤单。
你理想中的生活是怎样的？
现在我特别忙，大部分时间都在飞来飞去。
理想生活就是一家人住在100平米的房子里，简简单单，经常能坐下来一起吃饭。
——
这一次的采访真的很残酷。
更残酷的是，月租750的，不是居住的下限；2000平米的豪宅，也不是居住的上限。
很难想象的是，他们都是北漂。
应该说，穷人的北漂才是漂泊，而富人的北漂，只是换个城市生活。
更让人唏嘘的是，北漂的门槛在不断地变高。
房租越来越贵，生活成本越来越高。
连追梦也有最低消费了。
听上去，追梦这个词，那么燃，那么热血。
但是现实中，你的梦想却会被“押一付三” 四个字，挡在门外。
可是，穷人真的就没有资格谈梦想了吗？
可是，知道自己输在起点就要全方位投降吗？
采访中，我们问那些为房租焦虑的人，既然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呢？
他们中间有个人说，其实我知道自己起点很低，我知道梦想成真的几率真的很小，可能是0.0001吧。
我刚想安慰她。
她接着说，可是，0.0001也比0大啊。
本文编辑：李粒粒 张花花 谭十五 阿徐
版式：老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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