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回来去种地
2019/1/11 8:05:55 奴隶社会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1714 篇文章


题图:作者在台湾的农场劳动。
作者:一方,伦敦经济学院硕士,十余年国际公益组织管理和新闻发言人经验,2018 年创立“飞鸟与鸣虫”农场。本文来自:飞鸟与鸣虫(ID:birdsnbeatles)。
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和同事们在酒吧里聊天。P 橙提出玩一个游戏,每人回答三个问题:
1. 你靠什么活着?
2. 你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
3. 你的终极梦想是什么?
这比“真心话大冒险”高级多了,认真起来,需要一个人清醒的自我觉察和笃定的人生目标。那晚胡乱应付之后,这三个问题我一直留在心里。

我靠什么活着?

过去的 11 年,我靠“挑战常规”活着。
我的职业生涯,不是始于在写字楼里改 PPT,而是埋伏在摄氏 50 度的热带雨林里。想起那段日子,仿佛又听到长臂猿在残破的树枝上跳了跳去,发出哭泣一般的叫声。

▲ 2007 年,联合国巴厘谈判前夕,在印度尼西亚。
2007 年我刚刚读完硕士,从伦敦回到北京,进入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环保组织。当时我认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工作。11 年后的现在,我依然无比庆幸这个选择。
在印度尼西亚的雨林深处,我和来自十几个国家的同事和志愿者一起,住在椰子木搭成的棚子里,手掌大小的蝎子趴在睡袋上欢迎我。带枪的军阀和伐木公司的保安在营地周围转来转去。
每天只有一小时可以通过海事卫星通讯与外界联系。天黑了,我打开电脑写博客,方圆几里的虫子在我电脑屏幕上开 Party,或者飞进我的内衣里。
我永远都忘不了,目力所及一直连绵到地平线都是烧焦的荒地,鸟儿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们凌晨潜入正被非法采伐的林地,电锯的声音就在旁边响着。

▲ 每两秒,就有足球场大的雨林从地球上消失。
回到北京接受电视采访的时候,谈起那个场景,24 岁的我忍不住落泪,“那些长臂猿没有办法说话,我们要替它们说话。”
与此同时,我的同事们在阻止运有非法木材的轮船离开印尼港口,游说各国首脑,与供应链下游的大卖家谈判。在那个还用诺基亚的年代,我的腾讯博客两周内有了 200 万点击,纪录片在两个电视台播出。
所有人的努力之下,最终保护热带雨林纳入了联合国阻止气候变化的行动中。
这就是我步入职场的开端。惊心动魄地让我学习了如何分解和挑战一个庞杂到不可能的任务。
也奠定了我之后 10 年的工作,无论是半夜蹲守在工厂的排污口前取样,在行业峰会上做开场发言;是面对 500 强的 VP(vice president,副总裁)和律师团队,还是 50 家中外媒体的长枪短炮 — 支持我做下去的不是 KPI 和升职,而是心里那一点点让人热泪盈眶的东西。

▲ 被誉为我职业生涯中最丑的图片,写满了 24 岁的天真和倔强。

我最骄傲的事

玩这个游戏的夜里,我回答不上来。
那个时候我刚好工作了十年,管理的团队逐渐成熟,遇到麻烦我也很清楚如何应对。我的生活变得安逸,没有什么值得自己骄傲的事情。答不上这个问题让我觉得很迷茫。
我从黄河入海口走到青海无人区里的黄河源;作为一个只爬过香山的户外菜鸟,竟然去登顶了乞力马扎罗。在山上,我遇到了鲁宁。这个光芒把我闪瞎的小姐姐,两年之后变成了我现在的合伙人。人生的境遇竟是如此的奇妙。

▲ 海拔 5895 米,非洲第一高峰山顶。左一张牙舞爪的是鲁宁,右三濒死的是我。

我的终极梦想

2016 年的春天,我请了两个月的假,去到台湾花东海岸边的一座果园里打工。
这和我过去的工作太不一样了。我每天 6 点钟起床,下地除草干活,回来给民宿的客人做饭。
农场的主人赖大哥一家,十几年来逐步贷款买下被农民弃种的土地,种植有机水果,同时做生态保育。山上随处可见各种小鸟,萤火虫,小鹿,猴子还有飞鼠。
台湾东部常常有台风,一次台风果园能损失一年半的产量。为了收入稳定,赖大哥一家又贷款建起了民宿。这引来了一批城里人,从爱这三座美好的小屋,到爱上这座大山。
我给赖大哥讲过去揭露过的污染企业,调查过的农药残留问题。赖大哥说“我很敬佩你的工作,但我也很喜欢我的工作”,“两天不上我的山上去劳动,我就会浑身不舒服。”我看着他 50 多岁依然腹肌六块,就觉得在跑步机对着小屏幕的城里人都好傻气。

▲ 抱着这个,我大概只能走20米。
翠绿的山林弥漫着轻雾,空气中是甜丝丝的花香。深吸一口,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芋头田里的杂草就是艾蒿,顺手捡回来煮好,用石块敲成泥,混上糯米粉做成青团,是传统的时令春膳。树上长的野金橘,拿回来泡上红茶,院子里揪几片薄荷,就做成了金橘柠檬茶。

我觉得每天筋骨舒展,日月灵气都被我吃下肚去,一顿能吃两大碗饭。朋友都在微信上笑说,留你在这干活,祸害人家的地,还吃那么多,真是赔本生意。
雨中不能干活的午后,大嫂会煮上美味的手冲咖啡。我就听着雨打芭蕉,帮他们在 Air B&B 上写文揽客。晴朗的夜里,赖大哥用激光笔指着天空,给我们讲星座的分布。
我越看他俩越像尊佛,不急不争不焦虑。
他们的生活并非没有烦恼,但他们的快乐是发自内心地,从里而外闪着光辉。这份快乐深深地震撼了我。

我在想,让人内心充盈,踏实快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来想去,对我来说这个答案是土地、美食和朋友。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要有一个小农场,过半农半 X 的生活。
我愈发觉得,比起揭露问题,阐释美好本身,同样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成了我的终极梦想。
2017 年,我的女儿 River 出生,我更加坚定。我希望 River 的童年不止拥有 Ipad 和商城里塑料的游乐场,还有虫鸣鸟叫,和泥土的香气。

▲ River 在密云金叵罗村踏出的第一步。
内心中愿望足够大,怀着相同理想的人就会听到呼喊,聚拢过来。我找到了三个合伙人。
P 橙,她是个北大法律系的学霸,曾经为农药残留问题状告过上海联华超市,侧面促使整个上海建立食品追溯体系。现在她正拿出律考的拼劲钻研天然酵母面包。100 天做 100 种面包,实验作品放到朋友圈一秒就卖空。她打算做个麦子都自己种的面包师。
婉婷,我周围的大神们经常夸我“公众号文案你写得不错啊!”,事实上,90% 都是婉婷写的。但这软妹子真正的兴趣在种地上,在京郊种地三年,又跑去日本乡下打工换宿,波卡西堆肥,朴门农业设计才是她的心头所爱。
鲁宁,在海拔 4000 米的营地,我都顾不上喘气了,这姐姐还拿出蓝牙音箱放上崔健。她爱生活就爱到这个地步。
之后我才知道,1998 年她就开始做幼儿园园长,之后在英国取得儿童教育和心理学硕士,国际心理咨询师认证。她自己开创管理过三个幼儿园。有她,飞鸟与鸣虫才真的是以亲子教育为核心的农场。

▲ 从左到右:鲁宁、我、P 橙、婉婷,我们正把一片废墟建成美好家园。
今年 6 月“飞鸟与鸣虫”落户在了三面环山、水土纯净的密云金叵罗村。我们希望这座体验式农场,能够最好地阐释孩子和自然之间的链接。无论什么年龄,回到这里都有一种回到童年、回到故乡的踏实和快乐。
同时,我们也希望帮助所在的乡村,挖掘农业之中的教育、文创和旅游的价值。能有更多农民不再使用农药化肥,且能从中获益。
2018 年,我辞去了做了十年深深热爱的工作。2019 年春夏,“飞鸟与鸣虫”农场就要建成开放啦。
这一年,我终于能够回答,我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每一份工作都在为梦想而做。

寻找 20 个农场共建人

有一些人是闪着光的,我觉得。
他们的能量密度让人折服,你常常惊讶他们怎么能做那么多事,还认真生活。他们经历过不平凡,是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曾对田野,对乡村,对教育,对艺术怀有梦想;而我们又需要他们的经验、帮助和启发。这样一小撮人,我们要把他们聚合起来,做飞鸟与鸣虫农场的共建人。
现在的名单上,已有北大教授、联合国高官、独立设计师、公益组织领袖和不同行业的创业者。这些有趣的人将作为农场的主人,和我们四个一起,把它建设成质朴而可爱的精神社区。
我们将一起种树、酿酒、谈天说地;在初夏的水田里劳作,冬季围在香气馥郁的面包窑边,把孩子们放一处散养。如果你想加入这个小小社区,可以和我们约着聊聊,看彼此是否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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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备注“共建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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