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独独属于希腊 | 陈嘉映
2023/4/11 22:40:45 哲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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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陈嘉映《思远道》福建教育出版社 2000
▍学生:要成为哲学家,一个人就必须把哲学作为一门"技术"来学习?
陈:"技术"这个词也不是个坏词,与其把哲学当作一套抽象原理的集合,还不如把它看作一些口传心授的技术呢。"哲学家"呢,也不是一个特别好的词,从前在法文里也许好些,与思想家、智者的意思差不多,现在呢,"哲学家"在很大程度上是某个职业的称谓。
▍学生:您是这样说吗——一方面哲学是外在于我的职业,另一方面则是内在于我的生命,是我立身于世的眼光,甚至血肉?
陈:哲学本身就有双重身份。海德格尔一方面讲"哲学的终结与思的任务",似乎是把哲学当成思想的僵化、死亡,可是另一方面,他把哲学和希腊连在一起,"哲学讲希腊语",那口吻可谓砰砰然而向往之。维特根斯坦经常用反感的口吻说到哲学和哲学家,可是同时他的著作几乎都是以"哲学"命名的。这样以双重方式看待哲学,我想不是他们的个人感受,而是哲学本身的性质使然。哲学一端接着我们的基本感受和领会,另一端接着形式化的框架。据罗素回忆,维特根斯坦到剑桥以后经常半夜跑到他家闷头闷脑在他面前踱步,有一次他问:你是在思考逻辑还是你自己的罪孽?维特根斯坦回答:两者都是。对维特根斯坦来说,生命之谜和逻辑疑难互为表里。
▍学生:维特根斯坦在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告诉他们,我的一生很幸福。"请问您怎么理解这句话?
陈:我觉得我还是挺懂维特根斯坦这句话的,虽然这个人呢,从一般意义上讲不是通常所说的幸福的性格。——说幸福是种性格,我想这话是对的,而维特根斯坦当然不具备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幸福的性格。也不是基督教的信仰之类支持他,而是出于对另一种更深的东西的信任。生活中最重要的支持,我们信任它而不是了解它,就像幼儿信赖母亲那样。他一生中对一切都不满意:无论是对自己的思想、别人的思想,还是对社会的现状……我并非说他是个喜欢抱怨的人,喜欢抱怨的人,不满后面就空空的没什么了,而维特根斯坦在一切不满的后面却有一种更深意义上的满足,或者信任吧。
▍学生:什么是这种更深意义上的满足?
陈:也许"满足"这话不好。"满足"、"幸福",通常都是说一种状态,其中难免有平板重复令人生倦之处,难怪人们又会觉得幸福平庸而苦难深刻、生动。但是从"幸"这个字看,或者从与之相应的西文看,我们也许可以想象,幸福是一种意外的给予。幸福不是我们挣来的,可以当之无愧去享用。倒过来,既然幸福是一种赐与,它就不求报答,也无法报答,我们无非是心怀感激而已。现在我不愿用"满足"和"不满"这些话,我应该说,那是由感激而生的一种不安。我们在上进的青年那里最容易感觉到这种不安。心怀感激,能够接受赐与,那的确是幸福。我们仔细听一听维特根斯坦临终的这句话,它不是总结,评估,它是一句谢恩。
▍学生:陈老师,您认为哲学在当今中国应该肩负起怎样的历史使命,哲学家应采取何种态度?
陈:这里提到的两个方面都有待澄清,一个是历史使命。另一个是有没有当今中国的哲学。如果我们把哲学看作对基本概念结构的梳理,那么我要说,中国没有明显的哲学传统,这一类型的思考在中国不十分发达,今天就更说不上有什么中国的哲学了——当然我这是在狭义上讲哲学,中国有一个独特的思想传统,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很发达。
▍学生:一个民族,一个伟大的民族可以没有哲学吗?
陈:我想狭义的哲学不是必需的。是否一定要产生哲学这种高级形态的精神形式?我觉得,那就像一座漂亮的宫殿,像故宫,印第安人没有故宫,可是他们照样生活。高级文化形态,它没有的时候并不必然有,但一旦有了之后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只是一个装饰。就像故宫一样,它可以不存在,可是一旦有了故宫,它对于整个皇权政治、社会结构和民族心理都会有深远影响。哲学对人类历史的影响,更是无法估量的。依我的了解,哲学独独属于希腊,每个民族都关心自己的基本概念的意义,却只有希腊人关心概念的结构,对结构的关心把他们引向一个客观的世界,发展出一种科学的态度。在这个意义上,后人无不认识到,希腊是欧洲的故乡,希腊哲学培养起了近代科学的精神。至于中国,我们将成为欧化世界的一个新成员,还是发展出一种自己的哲学,或某种不是哲学却具有基本力量的精神形态,这些都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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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那么,我们的使命是否就在于发展出这样一种精神形态呢?
陈:我们本来就要谈到另一个方面,即历史使命。使命感也许是个正面的词,但很容易夸张,甚至一动就想引导历史。以前人们以为历史有个必然走向,真的、正确的,就是符合历史大方向。我以为这种讲法不成立。未来有没有必然走向,这已经有疑问。这走向是不是一定好,更没有先验的结论。对求真的人来说,首先要了解自己身处何方,自己的时代身处何方,这样才能让未来作为可能性展现出来,至于哪种可能性最终实现了,不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而且最好不由我们决定。我们要做的,是摆明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好的,那么历史无论怎么走,都会少一点自欺。
▍学生:为什么未来最好不要由我们来决定呢?
陈:我们现代人,谁愿为儿女指定职业,包办婚姻?当然,我们难免依照自己的幸福观为儿女去创造条件,防止那些和我们的观念极端冲突的可能性,但从原则上,我们希望看到一次新的生命,而不是我们自己一生的一个克隆。
▍学生: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好像和古人的想法很不一样。
陈:也许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能看出人的观念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当然这一点也可以从别的角度加以描述,怎样系统地把这种转变描述出来,我们还要切实考察潜心梳理。现在国内描述现代性的文章,多数只及皮毛,就是谁平常都看到的说到的那些东西,没有加深我们的领会,所以也没有开拓我们的视野。也有不少毫无分析,单就是骂世,博个喝彩——骂世的东西,听众总是很愿意来附和的,虽然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无非因为你我是这个样子,不过骂一骂,至少在观念上感觉上能把自己提升一点。人总希望比自己的实际所是好一点儿,这种天性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信心。
▍学生:如果我们不想决定历史,那我们还要不要介入历史呢?五四时期的中国和五月风暴的法国,知识界有一种"介入历史"的强烈呼声,今天我们仍然听到这样的呼声。
陈:一般说来,我不愿把人的生活,包括学术活动,把它看作历史的一部分,相反,我宁愿把历史感看作你当下生存的一部分。一位画家,他是否想使自己的作品取得一定的历史地位,这对于作品本身而言是相当外在的,他的力量可能来自同情心,来自观察力,当然也可能来自历史使命感。历史使命感并不比别的动因格外能增加作品的历史力量和历史意义。对于历史来说,你有意为之或无意为之都不重要。历史这个词从根本意义上是讲"过去",我们无法对未来讲历史。说要对将来的行为赋予历史意义,在原则上是不成立的。
▍学生:您是说我们介入历史不是我们主观决定的,不是我们有意介入就能介入的。
陈:我们行动的冲动多种多样,历史感只是其中的一种,它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是否造就历史与是否有历史感不一定有正面的联系。荷马在做史诗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文学史上造就一个里程碑式的历史巨著。
▍学生:就是说一个高喊历史感的时代并不意味着这个时代特别具有历史性,它只是一个历史感特别强烈的时代?
陈:我不仅想说历史感和造就历史的力量是两回事,我还想区别历史感和高喊历史感,就是说,想把历史感和对历史感的爱好区分开来。喜欢谈历史感并不一定富有历史感,就如喜欢谈廉洁并不一定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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