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论”前生后世与媒体制造的“真相”——从《纸牌屋》看美国 || 朋友说 | 第226说
2016/12/8 秦朔朋友圈

    

    

     “阴谋论”的前生后世

     《纸牌屋》所展现的,是遍地阴谋的政治世界。剧中的阴谋细节,不胜枚举:为对付教育工会游行,安德伍德暗地安排人向自己家里扔砖,然后栽脏给工会领袖马蒂;选举众议院议长时,安德伍德背着现任议长鲍勃试图说服议员大卫倒戈与共和党联手;为把自己推上副总统大位,安德伍德引诱副总统马修斯竞选州长,并对正副总统两面挑拨……到处是冷枪暗剑,诡诈算计。

     “阴谋论”在美国,实际上长盛不衰,而且是从美国开国元勋们带头传播的。美国甫建国时的两大政党——联邦党和民主共和党,在国家大政方针上曾水火不容,首任财政部长汉密尔顿是联邦党人,力主发展工商业,与英国通好,这使民主共和党人怒不可遏。起先维护联邦主义、后来转入民主共和党阵营的麦迪逊,激烈指责汉密尔顿等“亲英分子”与英国人穿了一条裤子,是在密谋终结美国的共和政府。这个“阴谋集团”的势力是如此强大,乃至包括了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他是“一个国家(法国)的敌人,并听命于另一个国家(英国)”。

     这个指控当然是荒唐的,但一直延伸到19世纪晚期,很多美国人都认为整个美国的历史都受着国际有钱阶级的持续密谋。近年在中国流行的《货币战争》一书所描写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传说,早在南北战争前后就曾在美国广为流布。当时一本小说《两个国家的故事》,讲述了一位富有的英国银行家拜伦·罗斯计划在美国取消白银的货币资格,以阻止美国力量超过英国。另一本小说《科因金融学派》甚至附有一幅形象化的插图,整个世界被英国版图模样的一条章鱼用它的触须笼罩着,并且注明“罗斯柴尔德家族”。

     美国两百多年历史上,多次发生政治暗杀事件,最为著名的是1865年第16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和1963年第35任总统约翰·肯尼迪被杀,至今人们仍然“不明真相”,各种与此相关的阴谋论版本也就经久流传。政治是充满猜忌和争斗的场域,有阴谋论是必然的,发生一些阴谋也可以想见。美国中央情报局在海外策划的诸多事件,就多是秘而不宣的。但20世纪50年代的“麦卡锡主义”,指控“美国失去中国”是因为美国国务院一些外交家的阴谋,则不免荒诞不经。

     有阴谋,所以就会有秘密。安德伍德说:“保守秘密是有价值的,像我,像克莱尔、像佐伊这样的人,没有秘密,我们就不是自己……我们多少只是我们选择表现出来的样子,我在克莱尔和佐伊面前是不同的人。”阴谋和秘密又往往是在密室中进行的。《纸牌屋》(house of cards)这个名字别有寓意,一个个算计就是一张张牌,只有屋里面的人才知道有牌局,屋外的人都在相信着那些公开的、可以看得见的语言和行动。美国宪法就是在费城的“烟雾弥漫之室”讨价还价制订的,政治表现为玩权术、耍手腕,施展阴谋诡计,“烟雾弥漫之室”之外的人,看到的都是室外的情况,并不知道有多少内幕在室内上演。美国电影《林肯》中的斯瓦德(Sward)对林肯说:“那里(指众议院)就是一个老鼠窝”;而在1887年费城制宪会议期间,有人问帕特里克·享利为何拒绝参加会议,他回答说:“我嗅到了老鼠的气味。”

     有阴谋,所以潜规则盛行,表现出来的与真实发生的并不是一回事,真实世界是后台,人们看到的不过是前台。《纸牌屋》中,国会法案因此被儿戏化,沦为了权力斗争的工具,但政客们的公开表达,都是要推进公共事务非为权力。吸毒者罗伊·科佩尼科“看破红尘”,他对前来“做工作”的议员彼得说:“你得搞清楚他们的老大是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洛克菲勒三边委员会,你为他们的爪牙提供资金,包括联邦应急管理局、烟酒军火管理局、北约,还有边境管制,你以为卡特里娜飓风那次是办事不力吗,那是精心策划的渎职,看看韦科事件、国际特敕组织、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全是障眼法,他们的手上沾满鲜血。”

     不能说不存在阴谋,但把什么都说成阴谋,却无疑神经过敏。可是,问题来了:又何从知道,哪些是阴谋,哪些不是?

     如今的时代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报纸、电脑、手机、互联网,我们走到哪里,新闻就跟到哪里,天下大事小事尽入囊中。

    

     媒体未必是真相之母


     面前的信息越多、越容易得到,我们的困惑也就越大:有多少新闻及其分析是真的?又何从知道,哪些为真哪些为假?

     把假的说成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恶的说成善的,这样的情况,已经见得太多。《纸牌屋》中的《华盛顿先驱报》,就频频把假象制造成了“真相”。比如安德伍德利用记者佐伊的出人头地的欲望,硬是通过向其提供假信息,栽脏做掉了国务卿提名人迈克尔·科恩;又通过操纵舆论,化腐朽为神奇把本不在总统视野范围的议员凯瑟琳·杜兰特,弄成了国务卿提名人。

     媒体是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记者是这样无良少品?这当然是夸大了。在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的镀金时代,美国经济高速发展,今天超法明天超英,但在社会和政治领域则是“烂”透了,食品卫生问题频发,贪腐丑闻不断,恩惠民主盛行,政经大佬招摇过市,小民百姓无所哀告。平民主义运动于是产生了,进步时代随之来临了。媒体是这个时代的助推器,“扒粪者”扒出了多少阳光底下的黑暗,美国民众也在不断的真相揭示中,鼓舞了与权贵斗争的勇气。它的一个显著成果是美国全方位得到改造,不仅出现了像富兰克林·罗斯福这样无畏果敢的政治家,也使美国民众当家作主的各种权利得到具体落实。

     在立法、行政、司法权力之外,媒体逐渐拥有了“第四权力”,对整个社会特别是政治过程起着监督作用。它是“无冕之王”,受到了美国宪法的特别保护,政府权力不得轻易干预新闻报道。一大批报纸和杂志在美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20世纪的美国主政者们,没有哪个敢不倾听媒体的声音。为方便与媒体的沟通,政府部门经常吸收媒体人士从政,无论政治家还是政客都努力学习与媒体建立良好互动。

     然而,媒体并不完全是公器,像其他利益集团那样,它也有自己的特殊利益。报道什么不报道什么,媒体立场并不总是公众立场,它也会塞进自己的私货。剧中记者简宁通过点滴调查,“扒”出了安德伍德的一堆政治“大粪”,让后台的东西挪到了前台,这并不全是为了天下之公,而有记者自身利益的考虑,也有为头条网竞争得位的考虑。美国报纸有“左”“中”“右”之分,对同一个事件经常立场态度完全相反,这是它自己的利益及其代表的利益在作怪。媒体对真相,因此是有选择的,想从媒体中知道所有真相是不可能的。

     媒体也并不完全独立,而会受资本指挥控制。当佐伊不顾上司责令而继续上电视、报纸主编汤姆准备将其开除时,资方也就是真正的老板玛格丽特出现了,后者更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同时也让人明白了,媒体到底是在受谁的左右。在资本面前,媒体的公正是要打上问号的

     媒体还有可能僭越领地。几年前传媒大亨默多克曾在英国遭遇官司,就是因为旗下报纸不择手段,对众多人物实施非法监听。这是对媒体权利的滥用。

     媒体的精明之处在于,它总是宣称自己代表了“正义”,是真相的发掘者、道德的守护者。很多时候,它其实是通过满足受众的窥私欲来为自己谋利。受众需要在现实生活中发现电影一样的故事情节,媒体于是刻意迎合,被牺牲的乃是真相。

     媒体喜欢卷入政治,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操纵政治。在媒体与政治的共存中,政治需要媒体,媒体同样需要政治,但很难弄清:到底是政治操纵了媒体,还是媒体利用了政治?

     如果你供职于媒体,又真的带着良知要去找所谓“真相”,可能遇到什么结果?当佐伊转身、致力于挖出彼得之死的幕后黑手时,她成了“真相”的殉道者;以报道难啃的新闻为志的简宁,在真实感受到的死亡威胁面前,也终于害怕退缩了;接着佐伊深入调查安德伍德罪行的卢卡斯,竟被邪恶的权力设计弄成了“网络恐怖主义”罪犯。像在任何场域一样,活跃在媒体的也是各式各样的人,有屈从于权力和金钱意志的,也有为人间正义而努力不懈的,但后者远不如前者那样如鱼得水。

     面对着媒体,实际上也是面对着多种多样的“真相”。在自媒体时代,恐怕更要留心了:我们所看到的,到底是哪一种“真相”?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者作品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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