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一触即发?别太天真了 || 冷思考
2016/12/26 秦朔朋友圈

    

     周艾琳/文

     过去近二十年,全球化的不断深化让世界各国都斩获了巨大经济红利。然而,一切似乎都在2016年发生了突变。在全球经济整体疲软的背景之下,来自政治、民粹主义的反对声音正在逐渐抬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这一意外事件更令“本国优先”的呼声愈发强烈。在很多人看来,“中美贸易战”似乎一触即发。一时间,“去全球化”(de-globalization)成了焦点议题

     然而,“中美贸易战”的想法似乎太过天真了。近期,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张智威博士以扎实的数据佐证了——中美全面贸易战的实际发生概率不大。研究显示,当前的贸易数据或放大了中国对美国商品贸易逆差的影响,若发生贸易战,全球供应链上美国企业的利益将受牵连

     同时需要明确的是,当前所说的“去全球化”要去的是非法的全球化,这并非全球化逆转。在近日由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主办的“安泰·问政(20)——去全球化是我们的未来吗?”论坛上,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沈丁立表示,“美国三亿人中1100万是非法入境者,其中一部分可能是进来犯罪的,那么美国凭什么放任他们入境?我们当前只是需要把不合法的弄出去,这个反全球化反得就对了。”

     在他看来,全球化的本质是人流、物流、思想信息流的流动。中国是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而美国是第二大受益者。“特朗普并不是要阻止全球化,而是要在中国进行更多的投资,他抗议的是中国越来越不给美国企业提供友好的投资环境。”

    

     贸易战难符美国实际利益

     早前,在美国竟然流行着这样一种逻辑——“中国冲击”(China Shock)造成了特朗普的崛起。即华尔街精英认为,中国加入WTO之后,出口增长迅猛,中国GDP是每十年翻一番,并很快从全世界20-30位的出口国变成了第一位出口国。美国学者发现,哪些美国地区经济结构碰巧和中国进口的结构高度吻合,这些地方就会出现失业。于是美国精英们认为,受中国贸易冲击比较大的地方,往往选民容易对当前政客表示失望,从而使他们更加渴望在现有政治经营之外,另找人选,这时便出现了特朗普这样一个另类的候选人。

     然而,在这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世界格局下,要打贸易战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这就好像特朗普声称要建一座“长城”,来防止墨西哥移民进入美国,然而赤字率居高不下的美国花不起这笔巨大的财政开支。

    

     在理解特朗普的时候,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的一句话显得颇具深意——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怎么做

     近期,张智威在分析美国多年行业贸易数据、模拟贸易战影响后发现,挑起对中国的贸易战或难以解决问题。

     研究发现,名义数据显示2015年美国对中国的商品贸易逆差为3660亿美元,几乎占到美国商品贸易逆差总额的50%, 但这一数字存在误导:中国对美出口中很大部分出自加工贸易,约37%实际来源于全球供应链上从其它国家进口的部件

     张智威经计算加工贸易影响后得出,中国或只占美国年度贸易赤字的约16%,仅略高于第二位日本的13%和第三位德国的11%。若中美发生贸易战,势必将牵扯全球供应链上的所有参与者,其中也包括一些美国公司。

    

     | 美国商品贸易赤字的构成

     德银认为,若要准确预判中美贸易战的发生风险和潜在影响,首先需要站在美国的角度客观分析美国发起贸易战的意图。对此张智威总结为以下三点:缩小贸易逆差,促进经济增长,以及把工作岗位带回美国

     该研究综合分析多年行业数据,表示若中美发生贸易战,美国从上述三点目标出发,会最优先关注以下行业:电子产品(包括计算机和手机)、电气设备、纺织品及服装、家具和汽车。

     但经详细推演后得出,在这些关键行业发动贸易战很难针对中国:对家具、纺织品和服装提高关税,可能会推高美国对其它发展中国家的逆差;中国汽车出口的规模有限;电器及电子产品又大多由跨国公司使用进口零部件制造。

    

     | 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各大重点行业领域

    

     | 中国从美国进口的重点行业领域

     综上几点看,美国若想通过对中国的贸易战来达到意图,实际难度很大。另一种情况是,双方最终也许会采取其它方法来调整双边贸易失衡,例如: 中国增加从美国的进口,或是扩大与美国的双边服务贸易。

    

     “三足鼎立”格局引领未来

     不论特朗普是否要让“美国再次变得强大”,事实证明,美国独大的G1格局已经很难成立。

     如今,全球贸易已经进入“新常态”。以上海财经大学教授鞠建东、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魏尚进等人牵头的研究发现,以2012年为分界,全球贸易正从“高速增长、美国核心、中国驱动”的旧常态向“增速趋缓、三足鼎立、区块结构”的新常态演变。

     全球经济治理的新框架,既不是美国试图恢复的G1,也不是美中对抗的G2,与全球鼎足三立的生产结构相适应的G3体系——北美自贸区、欧盟、亚洲/华夏(农历)共同体(Huaxia (Lunar) Community),是全球经济治理新框架的未来。

    

     全球贸易新、旧常态转换的决定因素有四大方面。旧的四大因素包括:发展中国家的低成本劳动力进入世界生产和分工体系;技术进步所带来的贸易成本的下降;贸易制度成本的下降;全球生产垂直化所推动的沿价值链的生产分工的深化。

     近年来,以上四个因素几乎同时发生了变化:中国的低成本劳动力供应进入“刘易斯拐点”;交通运输技术的进步在中国进入平稳期,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短缺;主要国家的利益亦出现了分化;全球价值链呈现出区域价值链的结构。

     之所以说当前中国有能力改变“美国核心”的旧格局,这可以通过中国与日本的对比来解释。1958-1993年,日本在全球货物贸易中的比重迅速增加,于1993年达到峰值7.85%;1994-2015年,日本的份额逐年下降并于2004年被中国反超。至2015年,日本的货物贸易总量降至不到中国的三分之一。时至2011年,中国也遇到了“刘易斯拐点”,贸易增长率也开始下降。

     但与日本显著不同的是:日本在经济增长速度达到顶峰时,无论是经济总量,还是外贸总额,均与美国存在明显的差距,所以未能改变“美国核心”的旧格局;中国在经历了30余年的高速增长之后,外贸总量已稳居世界首位,经济总量亦达到全球第二。

    

     | 中日货物贸易总量变化,以及中日角色的转变

     可见,“美国核心”的旧格局已被打破,而东亚、北美及欧洲“三足鼎立”的新经贸格局已经开启。

     但这一“三足鼎立”的格局也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演进。二战后,美、苏两极对抗,全球呈现G2格局;此后,由美国领导的一超多强的世界经济体系开始呈现,全球进入G1时代。同时,1975年之后的30余年间,G7成为了西方以至全球经济与金融政策的重要协调机制;直到当前,G1 已经向G3过度,三足鼎立的全球经济治理新格局形成。

     鞠建东分析称,G7框架下“一超多强”的全球经济治理格局,已不能反映当前世界经济形势的发展演变。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中国,在近三十年间已快速崛起为G7之外不容忽视的经济力量;2008年金融危机造成全球货币金融市场激烈动荡,也宣告G1-G7体系走向终结;更具代表性的G20出现,但发展水平及方式的巨大差别使得成员国间利益矛盾重重。

     尤其是,全球经济治理体系需和全球贸易新常态下的区域化格局相适应,在以美国、德国、中国为核心的北美、欧洲、亚洲价值链“三足鼎立”的现实格局下,从区域化的诸边治理体系开始,去探索全球经济治理的新框架。

    

     值得注意的是,“NAFTA、欧盟、华夏共同体”的G3治理框架是否具备,也取决于四大要素——代表性、效率、合作而非对抗、多元化而非霸权。当前,这四大要素也都完全满足。

     首先,代表性已毋庸置疑,就第二点——效率而言,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和参加谈判的人数成反比,因此当前的G20只能是一种过渡,以美、德、中为核心的北美自贸区、欧盟、华夏共同体三足鼎立的“G3全球经济治理新框架”很可能将开创一个稳定而高效的全球治理体系——由美、德、中代表三个自贸区就相关议题进行磋商并取得共识。

    

    

     就合作而言,过去美苏争霸的历史经验表明,由两个核心国家主导的全球治理体系容易演变成两强争霸,而美、德、中的G3,相对于所谓的美、中G2, 可能更接近现实,更加稳定,更趋于合作,而不是对抗。

     此外,当前的格局也符多元化的发展态势,在一个三足鼎立的体系中,任何一方都难以建立霸权,因而是一个稳定而多元的结构。

    

     “川普时代”的全球汇市

     除了全球经贸格局,当前各界最为关注的领域之一就是在特朗普治下强美元的走势。然而,正如各界对于特朗普必定会发动贸易战的简单认识一样,美元走强其实也并非必然

     中金香港黄海洲预计,美国经济将因特朗普的刺激政策等因素而迎来大转折,2019年美国增速可达4%,最大的风险是低估美国反转。不过,资深人民币研究专家、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教授潘英丽则表示,将未来20余年与战后高增长相比是错误的。二者有三点不同:1)美元本位替代金汇兑本位;2)中国参与全球化分工;3)贫富两级分化。因此,她预计未来经济仍将低迷,利率仍会低位锯齿状波动,即使上升斜率仍低。

     特朗普政策也存在内在矛盾,因此其对于美元而言并非完全利好。就对内政策而言,减税、积极财政投资基建、重建制造业是核心,这将拉动投资和GDP、利率上升、美元升值;然而,这也会导致债务负担上各、出口下降、国内成本上升、增长下降1.5-2.5个百分点,美元可能因此而贬值。

     就美国的对外政策而言,战略收缩、抑制中国(对俄台日韩政策)、开征关税、施压人民币升值维特朗普核心主张,这对美元的影响为短期升值、长期贬值。

     同时,美元对于经济也存在一个自动平衡机制。美联储副主席费希尔(Stanley Fischer)在2015年底的研究中,利用美联储模型测算得出,广义的实际美元指数升值10%,美国GDP在之后的三年中下降1.5个百分点;如果升值15%, GDP三年内下降2至2.5个百分点。

     潘英丽认为,2018开始美元可能步入10年贬值期。这也主要有三大依据。

     依据1:美元长期变化规律:十年熊市与五年牛市的更替。

    

     依据2:美国经济地位已在上一高点显著下滑 (美元计价夸大了波动)。

     依据3:美国债台高筑,负债成本加速上升。

     美国财政部预测:未来75年政府总支出占GDP比例将比政财总收入占GDP比例更快上升,分别从目前的25%和15%上升到2080年大约43%和21%,也即财政赤字占GDP比率将从目前10%上升到20%以上。

     因此,潘英丽也认为,“人无贬基”在长期来看是绝对成立的。至于中国应该如何应对短期的汇率不确定性,她也提出了几大建议:1)宏观:财政精准发力、货币定向宽松,去产能、去杠杆、促转型;2)微观:保护私产落到实处,健全市场秩序, 放宽市场准入、减增值税5%和五险一金至30%;3)化解金融风险:不良资产处置、金融三角债处置、泡沫的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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