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从一个调皮的孩子变成一个读书人？
2017/10/28 秦朔朋友圈
作者：水姐 / 微信公众号：qspyq2015
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1603篇原创首发文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深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男人和女人之间也总是默许了“不要试图改变我”的协议。但我一直认为，人是可以变的。
有两种让人珍念的变化：
第一，总有某个时刻，精神上醍醐灌顶，或者遇到了某个人，得到某个机会，人的一生就变了。
第二，人自觉自律一点点在某个事情上锤炼，总有一天铁杵磨成针一般的诚意会展现在自己和别人面前。越是精英，越相信自律。
第一种变化模式，适合孩子。第二种，适合大人。
我国庆节假期哪也没去，在家读陆羽的《茶经》《陆羽自传》等书籍。他本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不知道来自哪里，去往何处。连父母都不要他，把他扔在西湖旁边一个柳林里。天地间，他说自己就像一根大雁落在地上的羽毛，于是给自己取名陆羽。听上去是不是很惨？其实不然，他被西塔寺住持智积禅师收养了，教他佛家经典。但他不感兴趣，倒是不知从哪里听说儒家学说，打心底里想学。智积却不肯，罚他劳动改造。
陆羽在放牛过程中，还不忘用竹子在牛背上画着写字，不识字依然坚持苦学张衡的《南都赋》。智积担心陆羽受到佛经之外的知识影响，竟把他软禁于寺内做严苛的苦力，陆羽担心时光流逝没时间看书，情不自禁大哭，看管他的人还用鞭子抽他。于是有一天，他趁着夜色逃跑了。刚入秋那会儿，我每天入睡前会读一会儿《金刚经》《金刚经说什么》，非常不能理解禅宗的大师为何会如此偏执，学佛之人不是应该“无所住”“不着相”吗？顺应本性发展的环境，真的是世间第一稀缺品。三界六道和二十五有的众生，都是因缘所生。人是因缘化成的，认识自己，就是认识自己的因缘，那种天然形成的自我意识和特征有时候是无来由、不可追溯的。
陆羽逃跑之后，经历也很传奇，因为长得丑，所以进入戏班子当了有名的丑角，还写起了剧本《谑谈》自导自演。人丑就要多读书之外，也许人丑更要多写书，特别是静心写经典。智积禅师之后找来，允许他十二个小时学习中可以用一个小时来学习佛门之外的知识。机缘巧合，他作为戏班子的老师获得了很多官员文人的认可，有了这些著名粉丝和交游之人，他们都用自己的诗集、白驴、乌犎牛、文槐书套等相赠与他。中国古代文化得以传承的最珍贵的因素是——惜才之人，这是世间第二稀缺品。真正有才之人是惺惺相惜的，而不是文人相轻的。
后来的陆羽，“息了影”不再演出抛头露面，把自己塑造成也活成了一个隐士：
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曙达暮，至日黑兴尽，号泣而归。故楚人相谓，陆羽盖今之接舆也。
在《陆羽自传》里头，没有谈到他怎么研究茶的。我们现在认为，他对于茶的发展功绩最大，实际上，他首先是个大文人。他写有《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八卷，《南北人物志》十卷，《吴兴历官记》三卷，《湖州刺史记》一卷，《茶经》三卷，《占梦》等等。即使在《茶经》里，他也记起那些快被历史忘记的文人——
西晋有个人叫杜育(不详-311年)。为喝茶之事写了篇《荈赋》。(注：荈[chuǎn]，就是晚采的秋天茶叶。早采的叫“茶”，晚采的叫“茗”，晚采偏老的叫“荈”，“蔎”[shè]偏香茶， “槚”[jiǎ]偏苦茶。)杜育能文能武，在正史里头有过几次战事的记载，最后也是在洛阳战死的。他描写的煮茶非常复杂——茶叶是要在山珍汇聚的高山种植、水要取自岷江上游、碗要用越州窑出的陶器；舀茶汤要像古代首领用剖开的葫芦分酒那样，而熬好的茶汤得是茶末下沉而泡沫上浮的，最好是白色的泡沫还亮如积雪。
四百年后，陆羽把杜育写进了茶经里。陆羽升级了饮茶时很多心境上要求的环境禀赋，比如采茶叶必须是晴天，决不能下雨或者多云；又比如包茶叶必须是那种剡藤纸，又被称为玉叶纸；水要取自活水，流得太快的不行，流得太慢的也不行，要流得缓慢的乳泉、石池漫流最好。陆羽有文人的、又有点佛家的精神，才让茶经变得各种精致优雅到了极限。
这个调皮的孩子，还是得偿所愿了地成了读书人。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影响的，不仅是周围的人，而且也可以来自古老的人。陆羽(733-804年)、万斯同(1638-1702年)相差近900年，万斯同就是受了陆羽的启发，变成了史学家的。就如同当年张衡(78-139年)、杜育影响陆羽一样。他小的时候调皮捣蛋被父亲的宾客们批评，还掀翻了宾客的桌子，被父亲关到书屋里头。有时候闭门思过是一种蛮好的教育过程。失去自由后，小万斯同成天在房子里大喊大叫发脾气，后来发现这招没用。偶尔翻开书橱里的《茶经》，深受启发。疯狂地爱上了读书，后来特别精通史学，以布衣参与编修《明史》，前后十九年，不署衔，不受俸。
这几年，是重读古文的好时候。最高领导人带头打心底里喜欢中国文化，在国际国内大场合上，我们听到了来自古书里的智慧声音。《诗经》《礼记》《朱子语类》《春秋榖梁传》《国语》《论语》《墨子》《孟子》《吕氏春秋》《亢仓子》《荀子》《说苑》《续诗品》《人间词话》《尚书》《管子》《晏子春秋》《史记》《申鉴》《贞观政要》《官箴》《老子》《汉书》《左传》《邓析子》《司马法》《古今贤文》《抱朴子》……引用范围之广，包括诗、词、书、史、传、经、子、集、论、随笔等等。
而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人活着要更有灵性、感知力、感染力。不要辜负这个阅读并深刻理解的好时代，尝试着改变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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