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恋
2023/3/11 20:11:00 人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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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纪 实
我们的绿色芳华( 江苏 | 郝家耕 )
散 文
咸淡都可(江苏 | 顾大维)
山乡瓜事 (江西 | 吴明月)
小 说
猫之恋( 江苏 | 骆崇泉)


猫之恋
江苏 | 骆崇泉
郝襟海,年过花甲。正在办理退休手续时,因受贿获刑入狱。他的母亲已是百岁老人。
在他投送监狱的前两天,这位老眼昏花的百岁老人从箱底翻出一件皮袄,为患胃病的儿子改缝成一件皮背心。颤颤微微的在儿媳的搀扶下,来到看守所,见儿子一面。
郝襟海在窗内,母亲在窗外。母亲年迈,已经听不到儿子喊她妈妈,郝襟海能听到这位百岁老人对他的叮嘱:那儿天气冷,你有老胃病,要注意保暖。襟海潸然泪下,他多想给老人跪下。但隔着玻璃窗的他,只能抱拳作揖。

郝襟海原来是延陵初中语文教师,后来做了学校的副校长。在负责新校基建的过程中,中了承包商的“糖衣炮弹”。
郝襟海关进看守所的第一天,遇到他当年班上的学生。这名学生的生母早逝,继母对他漠不关心,父亲也是从不过问。疏于管理的他在班上经常偷偷摸摸拿同学的一些文具。
为此,受到郝襟海的严厉教育,并给这名学生起了一个外号叫“耗子”。后来,这个“耗子”竟发展到盗窃学校财务室的现金。
当时,学校的保卫工作由郝襟海负责,他一气之下,把这名学生告上了法庭。从此,这名学生破罐子破摔,成了一名惯犯。
那天,郝襟海刚被看守送进监室,就被眼尖的这个“耗子”发现。“耗子”从通铺上跳了下来,来到郝襟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还认识我吗?郝襟海只觉得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当这名学生上说起往事后,郝襟海连声哀叹。“耗子”把郝襟海拖到靠门的厕所边,让他靠墙站,指着他的鼻子说,当初你叫我耗子,其实,你才是耗子,是一只大耗子,“耗子”当众羞辱了他。
那一夜,郝襟海彻夜未眠。监室里,盗窃的、强奸的、赌博的嫖娼的应有尽有。曾经被人们尊敬的郝老师、郝校长,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心中充满愧疚与羞辱。他想到像这样活着,就是行尸走肉,不如死了干净。
会见时,郝襟海的母亲特意让媳妇告诉他,他养的那只猫,在他出事离家的那一天不见了。那一天,全家人都焦急万分,乱成一锅粥,谁也没有顾及猫的存在。
直到第三天,家里人才发现这只猫不知道去了哪里。谁知过年的时候,这只猫又回来了,只不过在门口看了一会,没吃东西,又离开了。这只猫的表情非常的沮丧,就仿佛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离开这个家一般。就在昨天,这只猫又回来了。在家里蹲了一夜。
一大早,猫的一双眼睛盯着我们,当我们离开家门的时候,猫慢一声,紧一声的叫着,我们出门以后,想把它关在家里,但我们刚上车,猫就从门口旁的猫洞里钻了出来,跟了我们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了。

郝襟海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幼儿教师。他小时候最爱听他妈妈绘声绘色的讲小猫钓鱼的故事。也是因为这个,他从小就喜欢猫。甚至吵着要他妈妈带着小猫一起去钓鱼。她让媳妇讲猫的故事,很显然是在告诉郝襟海,这只猫在不停的找他,并盼望着他的归来。
老人听说襟海在看守所有想轻生的念头,所以她才让媳妇把这猫的故事讲给他听。
这是只布偶猫,毛发飘逸,眼睛深邃,又大又圆,堪比宝石。性格却非常温顺。郝襟海喜欢猫。承包商投其所好,送给了他这只布偶猫。
也就是这只猫,闯破了郝襟海的底线,也毁了他的一生。郝襟海心中虽有怨恨,但猫毕竟是猫,何况如此通人性的猫。猫的故事打动了郝襟海。
这是他出事后第二次见到母亲。
第一次是在开庭的时候,久别重逢,原本是生活之中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想不到母子是在法庭上隔着木栅栏相见。此情此境,一切几乎麻木。
老母亲坐在他老伴一边。在襟海走进法庭的那一刻,他母亲也不知道在说了什么。法官警示不许大声喧哗。他媳妇连忙向法官解释,老母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郝襟海站在法庭上,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心如刀割肝肠断,悲痛欲绝万年灰。在老母亲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伴随在她的身边,反让她终生劳碌、遭罪受难,难以挺胸抬头、含笑人前。千刀万剐难解恨,万事不复愧心颜。

想不到的是送监服刑的那天,他竟和“耗子”在同一辆囚车上,两人铐着一副手铐。一路上郝襟海低头不语。耳边回响着母亲那一句“一切归零,从头开始。”那只“耗子”不时的拽拽手铐,有意地戏弄着郝襟海。
郝襟海入狱后,留在入监队当了一名教员。他写的一手好字,警官让他负责登录所有新来的服刑人员的信息,并兼任监狱广播稿件的撰写和编辑。
那个“耗子”因为从小在东北长大,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也留在入监队,负责监狱广播播音,两人同住在一个监室。
郝襟海在铁窗的日子里,最放不下心人就是老母亲。每当老伴来每次来会见,他问的最多的就是母亲的身体。而每次老伴都会带来老母亲的嘱咐。在这位百岁老人生日那天,还特意让人拍下她在蛋糕面前许愿的照片。并让老伴带给郝襟海。
在那张照片上,能够清清楚楚看到郝襟海在家时养的那只猫。猫睁着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在告诉他,我在等你回来。郝襟海捧着照片几乎泣不成声。
世界上什么爱最伟大,毋庸置疑,那就是无私的母爱。 离别,让郝襟海痛苦万分。但母亲希望他早早平安归来的期盼和渴望,照亮了高墙内郝襟海那颗驿动的心路历程。
郝襟海老母亲的故事,深深打动了从小就失去母爱的“耗子”。
他的继母来看望过,“耗子”就是不见。他恨继母。继母来到他家不久,当时他才六岁。“耗子”也喜欢猫。他让继母给他买一只。继母就让他到楼下去把一只猫抱回来。
后来楼下的人挨家挨户的找猫。当敲他家门的时候,继母又让他说谎。但谁知,门打开以后,那只猫听到主人的声音,叫了起来。从此,他背上了偷猫的骂名,也扭曲了他那幼小的心灵。
郝襟海了解“耗子”的经历后,为自己过去在学校时那简单的教育方式而懊悔。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耗子”。每当回到监室,郝襟海都会跟“耗子”聊天。

在母亲节那天,监狱组织“给母亲的一封信”征文活动。每个服刑人员都必须写一封家书。“耗子”不想写,也无法写。但监区下达的指令不能抗拒。
郝襟海就像辅导学生作文一样,跟“耗子”拉起家常,聊起了他的继母。继母曾经是一家舞厅的坐台女。一个农家女孩,没有什么能力,只有三分姿色,为了讨碗饭吃,走进舞厅大门。
没想到在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铜臭吞噬了她做人的准则。郝襟海还了解到“耗子”继母自从来到他家后,“耗子”从未张口叫过她一声,一直像仇人似的。
“耗子”继母的一生其实也很不幸运。“耗子”的父亲就是送猫给郝襟海的那位承包商。因经营不善,欠下一屁股债务。后又非法集资,判刑入狱,搞得倾家荡产。
为了生存,“耗子”继母做了环卫工,另外,每天起早贪黑的捡捡垃圾,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尽管,“耗子”不愿意见继母,但继母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他汇来300元钱,让他买些吃的。
这些内容,是警官告诉郝襟海。“耗子”并不知道。“耗子”继母也再三请求警官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耗子”。
郝襟海循循善诱。讲到了母爱。将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像讲故事一样讲给“耗子”听,并添加了一个感人的情节,那就是在会见时,那个故事中的人,泪流满面的叫了一声妈。

在那“给母亲的一封信”上,“耗子”第一次歪歪扭扭的写上了:妈妈,您好!
监狱内有很多野猫,养的肥肥的,不时在水泥肠溜达,或是在花丛中钻来钻去,但都是脏兮兮的。就在那天会见午餐后,在监舍门前整队,郝襟海无意间一抬头,看见在二楼的窗棂间,有一只米灰色的小猫蹲在那里。毛发蓬松,并不让人喜爱。
晚饭后,郝襟海不由自主的寻找,只见那只猫还在。此时,正倦宿在监舍楼的“舍”字铝合金架后面。这两天倒春寒有的猛,东北风呼呼的吹,服刑人员都将收起来的棉袄又穿上。它应该也有一点儿冷吧。可为什么不知道从原先钻进来的路径退回去呢?这只小猫的妈妈呢?
夜里,在阵阵的风声中,不断听到猫的叫声。也许是猫妈妈在呼叫吧!
天色隐晦,冷雨淅沥。 第二天早饭后,郝襟海再见到那只小猫,它卧在两侧照明灯的灯座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或许是又冷又饿的缘故。楼下门前的操场上有几只猫在不停的叫唤。
午饭后,那只猫还在西侧灯座那儿,只不过一副心神不宁的焦躁的模样一会上来不在的“忐忑”,一会儿逡巡几步,探头探脑,畏畏缩缩,让人最揪心的是它不时抬头望眼,朝着这些身穿囚服的一拨人,发出声声凄厉的叫唤。
回到监室,郝襟海立即向警官报告,请求援助。“耗子”自告奋勇。警官安排“耗子”找来长竹竿,走到楼下,遂成功搭救,郝襟海心中搬去一块牵挂的石头。
郝襟海把这个经历写成文章发表在监狱小报上。

在他服刑期间,老人身患绝症,多次病危,已风烛残年的这位老人,盼望着能够等到儿子回来见到一面,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这一切,郝襟海全然不知。
这位百岁老人生病期间,一再关照家人,绝不能把她生病的消息告诉襟海。
按原有的政策,郝襟海可以回家过元旦。百岁老人早已将日历翻到儿子回家的那一天,随着日历一天天撕去,老人盼儿的心情也更加迫切。但由于减刑政策的变化,郝襟海要推迟到半年才能回家。
这位服刑人员怕老人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一直瞒着她。
但谁知,老人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她让儿媳捎信,叫儿子不要着急,安心服刑,她会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这位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温暖,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母爱,这就是伟大的母亲。
“耗子”继母收到信后,在会见日再次来到监狱。监区专门安排他们母子宽见。“耗子”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像蚊子嗡的一样叫了一声妈妈。这一声有羞愧,也有歉意。
半年后,郝襟海走出监狱大门。来接他的老伴说,母亲让我告诉你,猫昨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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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陈劲松
责任编辑:王紫瑞


文/骆崇泉
江苏泰州人。从部队到地方一直从事宣传文化工作,爱好读书写作,在部队发表过中篇小说《魂歌》《飞向光明》等;在地方曾写过《生死诺言》《英雄花开》等戏剧剧本;创作的歌曲《打银杏》荣获群星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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