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还是山

看山还是山
2023/4/6 20:13:00 人民作家

     看山还是山

     江苏 | 李梅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喜欢起乡村的环境和生活。

     有时候开车路过一个整洁美丽的村庄，就忍不住停下来，到村子里转悠，看人家菜畦里肥嘟嘟粉嫩嫩的青菜，看院墙根那棵月季花盘旋而上，看大花猫舒服地躺在地上晒太阳……想象自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会有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日子。

     有一次，与朋友同行，开车行驶在美丽的乡村，又聊起内心的想法。他说，你让我想起了富翁和渔夫的故事。朋友讲完故事，哈哈大笑。

     我却陷入沉思：富翁和渔夫的晒太阳是一样的吗？出走半生，又想归来的我和如倘若一直待在农村的我也是一样的吗？

     假期回到乡村老家，总喜欢去田野里走走。身旁，麦苗青，菜花黄。在这挤满庄稼的田地里，曾经流淌过我年少的汗水。

     那年读初二，父亲要求我必须将五亩地的秧苗全部插完，才能去上学。白茫茫的一大片水田像铺开的一张硕大的试卷，一个孤零零的小小身影，屈膝弯腰在炙热的阳光下，一笔一画。

     一天，两天，三天……好几天过去了，那张硕大的试卷上才写下寥寥几行。浑身泥浆，腰酸背痛，也要咬牙忍着，还得加快速度。快期末考试了，好几天不去上课，怎么应付考试?还能保住班级前几名的成绩吗？

     正在又累又愁的时候，田埂上来了一大群人，他们呼喊着走下水田。原来班主任徐老师知道我这几天没上学，一直在家插秧，他特地带来全班的同学帮我。

     只用一个下午，白茫茫的水田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碧绿的秧田，像变魔术，田野里洒满了灿烂的夕阳和笑声。年少时艰苦的劳动和老师同学的关怀是激励我砥砺前行的最大动力。

     那时候，我的眼里，农村生活只有贫穷落后，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时候，我只想拼命读书，离开农村，过自己想要的，却也说不清楚的生活。

     岁月渐长，却重新向往乡村生活，于是，一有空就喜欢往老家跑。有时候留下来，在老家过夜，天没亮，就被鸡叫醒。

     站在小楼的阳台上，看晨光一瓣一瓣地开放，薄雾在远处的麦田里蒙蒙地白；近处的，飘飘渺渺，似有若无。空气清新到透彻心扉，还散发着香。

     那时光，像刚剥开的鸡蛋，洁白，莹润，纯净，未遭败坏，不显陈旧，是一个新崭崭的开始。太阳带着初生的怯怯与娇柔，探头探脑又跃跃欲试，红彤彤的小脸蛋，明媚可爱。树林，小河，房屋，蔷薇色的云朵，路上行人轻捷的脚步……一切，都那么美，那么美。

     夜晚，有月亮的时候，月光澄碧如水，无遮无拦，毫无保留地倾泄而下。房屋，树木，田野，河流，全都罩在月光里，粉妆玉琢。人的心也好像被月光洗过了，明亮通透。即使没有月光，星星也特别繁密耀眼。

     仰着头，一直看，一直看，好像天上也有一个万家灯火的温暖人间。

     上周六，跟几位朋友聚餐。席间，一位刚退休的先生，讲述他退休后在乡村的生活。他每天的时间都用来翻地，种菜，养鸡，喂鸭，捞鱼等。

     那天一大早，夫妇俩就忙着清洗晾晒从地里挖回来的野小蒜，一直忙到下午才消停。他向我们自豪地列数家珍：五只鸭，三只鹅，八只

     鸡，两只鸽子，还有七八节取鱼的簖，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他戏称自己是海陆空三军总司令。最令他欣慰的是每次出门回家，刚到院门口，大白鹅就列队眼前，迎接他归来。他居然惊奇地告诉我们说：“鸭子是在夜里生蛋的!”

     他还骄傲地对大家说：“刚才有人担心地问我，怎么又黑又瘦？告诉你们我这都是托种地的福，这不是黑，也不是瘦，这是健康的体型和肤色。”

     这位先生退休前，也曾是单位部门的一把手，工作时雷厉风行，果敢决断。他说：“我丝毫没有退休后的失落和抑郁，真正是农村田地，大有作为啊!”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

     心里一直设想待退休后，也有一方乡村小院：茅檐长扫，花木成畦，一水护田，青山排闼。到时候，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你就和我门前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的并不茂盛，想开就开，不想开的时候，尽管长着绿叶。

     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当年拼了命也要远离农村，现在又想回到此中，安度余生。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那么当初的一番努力真的毫无意义？

     前几天读书，读到这样一个故事。

     说两个和尚在河边，见到有人撒网捕鱼，其中有些鱼又从网中跳出。

     一个和尚说：“那鱼真棒，被网住了还能逃出来!”

     另一个和尚说：“那还不如当初就不要进入网中？”

     第一个和尚说：“你还没有悟出其中的道理。”

     我不懂佛，更参不透佛家禅机。但是我知道进入渔网再跳出来的鱼，和没有进过网的鱼是不一样的，那个富翁和渔夫在海滩的晒太阳，也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的家乡就算发展到今天，依然还是相对闭塞贫瘠。我所渴望的乡村生活，不过就是一种回归简单本真的生活，算是活到了一种“看山还是山的”境界罢了。

     人要历经怎样的世事，才能活回本心？铅华洗尽，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任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自在随意，淡定从容。

     栏目主编：陈劲松

     责任编辑：梅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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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李梅玲

     李梅玲，江苏射阳人，教师。

     诵/柏传娅

     江苏盐城人，朗诵爱好者，现在江苏南京高新科技企业工作。《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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