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的格子
2017/8/5 8:07:00 沙加

    

     有两个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分别是黑与白的格子。

     从表面上看，他们除了颜色的分别，在大小，长宽比例上都丝毫不差。相互连接在一起，拼成一个黑白相间的丰富又单调的图案。人们就在这些黑白格子上每日行走。

     心事重重的伊里亚克刚刚达成一大早排队更新他在城市的注册信息的成就。走出地铁的一刻，空空如也的肚子提醒着他已是午饭时间。伊里亚克摸了摸上衣的两个口袋，嗯，一个放着几年前注册的证件，一个放着刚刚更新的证件，他反复检查着拉链，确认两个证件都准确无误完好无缺地正立在口袋中央。拉链像有着神秘力量的锁链，可以锁住譬如证件自己长翅膀飞出口袋的不知所踪带来的不安。

     反复确认证件正立在口袋中央无误之后，伊里亚克才想起摸其他的口袋里有没有可用的现金。手机被一早上的等待耗尽了电量，现金作为最后的食物等价物，只留下一块五角。

     “一块五!啧!连门口随便一个小摊贩的炸土豆也买不起吧!”伊里亚克心中打趣着自己。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

     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射在伊里亚克饿的变形的脸庞，他挣扎着睁开眼，强光给出指引，在一片白色方格组成的四方通道的深处。

     他挪着身子，似乎在沙漠里看到海市蜃楼般希望。整个通道都映着通透的白色。沿着通道走进去，环顾四周，伊里亚克感觉自己全身也变成了通透的白色，五官变的透明，在倒影里可以看得到自己大脑里的焦灼。俯下身，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胃，泛着白光，在有规律的前后起伏。他忽然一点都不饿了。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由巨大白色格子组成的宫殿。四四方方的格子有一人高的宽度，伊里亚克走进去，仿佛一个囚字。稀稀落落的有行人走过，却彼此并不打招呼，每个人看起来都似曾相识，比如那个瘦瘦高高的不就是刚才给他指路，告诉方向怎么走的好心的路人吗？伊里亚克快步走向前去，热情的向瘦高个打着招呼：“谢谢你!” 瘦高个转过头，和他一样透明的五官，不过大脑里看不到像他一样的焦灼。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接着继续往宫殿深处走去了。

     伊里亚克突然一阵失落。他并不用为饥肠辘辘的肚子而担心了，可没有了饥饿的困扰，他在这里似乎也找不到别的什么东西来弥补他大脑的空虚。

     伊里亚克一个寒战。白色的光让他感觉到冰冷。他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白色方格中，慢慢变小，小到只剩下一个黑点。

     伊里亚克正要抓起身边的东西吞下去，等到快到嘴边，他才发现是一片黑乎乎的煤球一样的碳状物。“幸好没有吃下去，不然我比那些饥荒年吃观音土的父老乡亲也好不到哪儿去。”

     伊里亚克这才发现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脑袋已经显著的缩小到几近微不足道了。随之而去的，那大脑中矫情的焦灼的白点也变成了原子，或者质子，中微子大小了。黑暗中他的听觉和触觉异常的敏锐。他能清晰的辨识出身边有和他一样饥肠辘辘的行人在觅食。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肠胃的部分变得极其突出，一刻不停的上下跳动，仿佛在说：“我很饿，我需要进食，我需要一刻不停的进食。”

     他听到人们的哭声，干活滴下的汗声，还有不知疲倦的劳动的嗨哟声。

     “我想吃那种白色的蛋糕!”

     “等我们赚到第一万个黑蛋糕的份额时，给你买。”

     “上次是说到一百的。”

     原来，黑色的东西也是可以吃的。在一片漆黑中，除了脑中粒子大小的点是白色的之外，伊里亚克并没有发现其他黑色之外的颜色。白色蛋糕的传说，可能只是让他欺骗自己肚子的美丽幻想。

     他想起白色宫殿里的用之不尽但没人需要的四四方方的白色的食物。

     在这个黑色的宇宙里，他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方块的碳状物，人们以此为食，以此为生。有人似乎一生都为了一口食物而乞求劳动的回报，有人给他们编织了白色的梦想。但鲜有人知道白色蛋糕的秘密。

     “我是那个可能知晓了秘密的人。。知道太多秘密是要被吃掉的!”

     伊里亚克抱着上衣两边的口袋，沉沉睡去。里面的证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五毛钱。

     对于伊里亚克来说，这真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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