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候鸟(中)
2017/9/14 8:07:00 沙加
刘生是整个连队唯一的卫生兵。医学院,一毕业就来了部队。第二年就跟着野战连上了高原。
正说话间,一阵轰隆的炮火声。帐篷的门帘被气流吹起,带进一扑浓烈的硫磺味。李琴和刘言铭,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打仗的真实含义。
“刘队,快来,有好几个兄弟!”
刘生立马抄起桌上的医药箱,一个箭步冲出了帐篷。帐篷外的景象让刘言铭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跟着冲了出来。漫天的浓烟已经分辨不出方向,就在距离帐篷不到十米的地方,炸弹掉落下来,炸起半个人高的火光,弹起扑面的冻土,冻土被迅速烧焦,变得像黑漆漆的碳。炮火声此起彼伏,刘言铭隐约听到阵地上弹壳卸落的叮咣声,夹着战士们大吼的“放!”
随着及时的炮火压制,落到营地的火光渐渐稀少了。这时,从一个齐腰深的战壕里跃出刘生的身影,身上背着一个受伤的小战士,上身裹着绷带,还在渗血。见刘言铭在帐篷外,刘生喊道:
“帮我!”
刘言铭跑过去,接住小战士。刘生一回身,又冲到战壕里。不一会,又背了两个战士上来。
李琴在帐篷里帮忙铺好了床被,炮火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突如其来的场景远远超出之前的心理准备,李琴不像刘言铭那么直接果断,他总是慢半拍。等缓过神来,他看了下帐篷里渗血的床单,想到待会预计要给战士们做简单包扎,先把地上铺好,垫上棉被,盖上床单。
幸好三个兄弟的伤都不在致命处:一个被炮弹壳打穿了肩胛骨,胳膊抬不起来;一个被炮弹炸起的气流掀翻,头部受了冲撞,暂时晕了过去;一个小腿骨折。刘生给炮弹打穿肩膀的小战士换了包扎,检查伤口发现没有伤到要害,做了缝合,先止住血。小战士还在乐呵呵的笑,说:“刘队,你先去看那俩兄弟吧,我这没事,也就中了一记飞刀,小意思。”
刘生忙前忙后大半小时,三个兄弟都安置妥当了。刘言铭在一边拿出笔记本快速地记录着。看着刘生直起了腰,他才放下笔,合上笔记本。刘生过来打趣道:“多写写他们,和他们相比,我玩一样!”
来前线的第一天就在连串的炮火中过去了。李琴意识到,这才是打仗的常态。他也拿出了笔。
“天很冷,战士们的脚都冻得通红,他们打趣道多在战壕里装弹药就暖和了。这些战士有的和我们一般年纪,也有炮火压顶面不改色的老兵,战火面前没有新老,他们每一个人从站上战壕的那一刻开始,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勇士。” 刘言铭在笔记本里这样记录道。
“我深刻地记得那个被炮弹打穿肩胛骨还乐呵呵和我们打趣只是中了一记飞刀的小战士,他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却有着我没有的简单,乐观。相比之下,我更像一个心事重重的老人。我们都大声的相互说话,或者说是在喊话,因为在炮火中我们甚至只能靠一个眼神来识别彼此,最亲切地恐怕就是在震耳欲聋中,喊出彼此的名字。我记住了这几个战士的名字,他们叫:勇乐,俊毅,振邦。” 李琴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这些文字。
连串炮火之后,也有几天的安静。阵地上的战士们趁着间隙补充弹药,把炮弹垒好。夜晚,营地点起了篝火,分散成几堆,在一个不太明亮的火堆边,大家一起围坐着。
“这样的日子很少吧!” 刘言铭问旁边战士。
旁边战士默默拾起地上的树枝,丢在火堆里,郑重地回答道:“是啊,上次这样的时候,旁边还有我的兄弟。”
好几个战士低下了头。
“你们有谁想给家里写信的,我可以帮忙!” 李琴的话打破了片刻的宁静。战士们都抬起了头,有的还互相打趣起来,用家乡话。一位看起来最小却很老练的战士最先挪到李琴旁边,低声地说:
“我想写给我爸妈,让他们别担心。就说他们的儿子在前线很好,很平安。他们的儿子经过炮火的历练,已经长大了。值得他们为他骄傲。就这些。”说完就移开了,留出位置。
“我想写给我老家的兄弟,告诉他们大哥没有怂,挨了两颗枪子儿跟没事人一样。这里要写感谢随军的刘队。刘队就是我们的守护神。”
“我想写给我那位,我能私下和你说吗?”一个战士凑近李琴的耳朵,小声说道。李琴假装没听见,还大声的说道:“你要写给哪个女孩?”
好几个战士一下子来了精神,齐声要挟道:“一定要当众给大家说!”
战士倒也不害羞了。讲起了他的故事。
“她是我的初恋,我也是她的初恋。我们年纪一般大,她是春天的虎,我是冬天的虎。老人们说冬天的老虎没吃的,她告诉我只要有她吃的就有我一份。”战士很认真地讲着他和她的故事,李琴渐渐忍住了笑,大家也安静了,篝火烧着,火苗窜着,似乎映出一个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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