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集
2017/11/17 10:00:00 沙加
你是什么人,读者,百年后读着我的诗?
我不能从春天的财富里送你一朵花,从天边的云彩里送你一片金影。
开起门来四望吧。
从你的群花盛开的园子里,采取百年前消逝了的花儿的芬芳记忆。
在你心的欢乐里,愿你感到一个春晨吟唱的活的欢乐,把它欢乐的声音,传过一百年的时间。
第一次的茉莉
呵,这些茉莉花,这些白的茉莉花!
我似乎忆起我第一次双手满捧着这些茉莉花,这些白的茉莉花的时候。
我喜欢那日光,那天空,那绿色的大地;
我听见那河水淙净的流声,在黑漆的中夜里传过来;
我看见那秋天的夕阳,在荒野的路角,映照在我的身上,如新妇揭起她的面网迎接她的爱人。
但我想起孩提时第一次捧在手里的白茉莉,心里还感着甜蜜的回忆。
我生平有过许多快活的日子,在宴会的晚上,我跟了说笑话的人而大笑。
在灰暗的雨晨,我吟哦着许多飘逸的诗篇。
我头上戴过爱人手织的夜晚的醉花的花圈。
但我想起孩提时第一次捧在手里的白茉莉,心里还感着甜蜜的回忆。
最后的契约
早晨,我在石铺的路上走时,我叫道:“来雇我。”
皇帝坐着马车,手里拿着剑走来。
他拿住我的手,说道:“我要用权力来雇你。”
但是他的权力算不了什么,他坐着马车走了。
正午炎热的时候,家家的门都闭着。
我沿着屈曲的小道走去。
一个老人带着一袋金钱走出来。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要用金钱来雇你。”
他一个一个地称量他的钱,但我却转身离去了。
黄昏的时候,花园的篱上满开着花。
美人走出来,说道:“我要用微笑来雇你。”
她的微笑灰白了,融化成眼泪了,她孤寂地回身走进黑暗里去。
太阳照耀在沙土上,海波刚愎地碎开了。
一个小孩坐在那里,拿贝壳做游戏。
他抬起头来,好像认识我似的,说道:“我雇你不用什么东西。”
这个小孩的游戏中的买卖,使我从此以后,成了一个自由的人。
著作家
你说父亲写了许多书,但我却不懂他所写的是什么。
他整个黄昏把书读给你听,但是你真能懂得他的意义么?
母亲,你讲给我们的故事,真是好听呀!我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不能写像那样的书呢?
难道他始终没有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听见过巨人和神仙和公主的故事么?
还是已把他们全忘记了?
常常的,当他要沐浴时,总是耽搁着,你总要走去叫他一百多次。
你总要等候着,把他的菜温着等他,但他忘了,还尽管写下去。
父亲常常以著书为游戏。
如果我一走进父亲房里去游戏,你就要来叫道:“真是一个坏孩子!”
如果我轻轻地响了一下,你就要说:“你没有看见你父亲正在工作么?”
常常地写了又写,有什么趣味呢?
当我拿起父亲的笔或铅笔,像他一模一样地在他书上写着,–––a, b, c, d, e, f, g, h, i , –––那时你为什么阻拦着我写呢,母亲?
父亲写时,你却不说一句话。
当我父亲耗费了那许多纸时,母亲,你似乎全不在意。
如果我只取了一张纸去做一只船,你却要说:“孩子,你真是淘气!”
你对于父亲拿黑点子涂满了纸的两面,污损了许多许多张纸,你心里以为怎样呢?
1913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
《摘》
在泰戈尔的诸多作品中,参与评选的各位评论家尤为重视的是他写于1912年的宗教诗集《吉檀伽利》。这本诗集即刻赢得热情的赞美,是因为它具有以下特点:首先,诗人以一种完美的方式将自己的思想与借自他人的思想融合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其次,他的诗歌音韵和谐,用一位英国评论家的话说就是“同时拥有诗歌的阴柔之美和散文的阳刚之气”;再次,他遣词造句十分严谨,按有些人的说法是具有古典的高雅品味,同时又从一种外来语言中借用了另一些表达方式。
泰戈尔的诗中洋溢着真实普遍的人类情感,绝没有什么天方夜谭。将来,我们也许还会对他的作品有更深刻的理解。不过,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是,这位诗人正打算致力于调和东西半球迥然相异的两种文明。
1861年,拉宾德拉纳特 · 泰戈尔出生在孟加拉,那是历史最悠久的英属印度省份。
泰戈尔出身显赫,降生之时他的家人已经在多个领域展示出了聪明才智。他青少年时期的成长环境相当开明,从未刻意干涉他对于世界人生的看法。与此相反,他家里洋溢着热爱艺术的高雅气氛,以及对探索精神和先贤智慧的深刻敬意,而他家的家庭礼拜当中也会用到先贤的文字。
为了完成毕生的使命,泰戈尔汲取了来自欧洲和印度的多方面文化素养,又通过海外游历以及在伦敦的深入钻研使之丰富完善。年青时代,泰戈尔陪着父亲遍游祖国各地,足迹远达喜马拉雅山区。年纪很轻的时候,他便开始尝试用孟加拉语写作散文,诗歌,歌曲和戏剧。除了描摹祖国大众的生活之外,他还在其他一些作品中对文学批评,哲学以及社会学等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探讨。不久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暂时中断了繁忙的世俗事务,原因是本民族源远流长的社会习俗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泛舟于神圣恒河的一条支流,过一段冥思默想的隐士生活。返回尘世生活之后,作为一个智慧超绝,信仰坚贞的贤人,他在同胞当中的声望与日俱增。他在孟加拉西部创办了芒果树荫蔽的露天学校。
西方世界围城里的生活滋养了一种不得安宁,聒噪不休的情绪,催生了一种崇拜工作的迷信,以及为收益和利润所驱使的征服自然的斗争。与这一切令人萎靡的匆促忙乱形成鲜明对比,泰戈尔为我们展现了这样一种文化,一种在广袤宁静,涤荡心灵的印度森林中臻于完满的文化,一种主旨在于通过不断增进与自然生命本体的和谐而获得灵魂安宁的文化。除此而外,泰戈尔用以确证我们终将获得安宁的物事并不是一幅历史的图景,而是一帧诗意的画卷。凭着与预言天赋俱来的权利,他随心所欲地勾画出了种种场景–––在与时间之始并存的某个时期,这些场景浮现在了他独具灵光的慧眼之前。
我们不妨把这种哲学称为神秘主义,但这并不是那种弃绝个性,希求与近于无物的某个整体融合的神秘主义,而是一种将灵魂拥有的全部才赋修炼到极致,进而孜孜以求与那位活生生的万物之父相逢的神秘主义。
你手里的光阴是无限的,我的主。你的分秒是无法计算的。
夜来明去,时代像花开花落。你晓得怎样来等待。
你的世纪,一个接着一个,来完成一朵小小的野花。
我们的光阴不能浪费,因为没有时间,我们必须争取机缘。我们太穷苦了,决不可迟到。
因此,在我把时间让给每一个性急的,向我索要时间的人,我的时间就虚度了,最后你的神坛上就没有一点祭品。
一天过去,我赶忙前来,怕你的门已经关闭,但是我发现时间还有充裕。
(《吉檀伽利》第82首)
Yet my heart is sweet with the memory of the first fresh jasmines that filled my hands when I was a child.
但我想起孩提时第一次捧在手里的白茉莉,心里还感着甜蜜的回忆。
The Crescent Moon 新月集
(印度) 泰戈尔 著
郑振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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