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
2020/1/18 8:22:07 沙加
昨日小年。
难得在京家人聚齐，夫人主厨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热汤入口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救赎了，准确地说，我和整个可以呼吸的世界都被救赎了。
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畅快呼吸的珍贵，深切体会到鼻塞难安的苦楚。 按医生的嘱咐，按时洗鼻子，喷药，然后静待身体来恢复。 加湿器也打开了，回到渔村熟悉的湿度。
同病相怜真的说到心坎里，中午公司电梯旁随便说一句有啥鼻炎的好办法吗，路过的老大转脸就愉快的答话：我也是鼻炎呀!眉目语调里充满同类理解的“兴奋”，然后顾不得细说，就走开了。
晚饭之后，家人也分享了如何治疗鼻炎的好用姿势：侧躺，像美人鱼那样的pose，然后支起头来。果然好用，不到一分钟就舒畅了。 可惜这个方法只能躺着用，坐着歪头似乎成功率不高。脑补了下那个歪头盯的表情，原来卖萌的背后，还有神奇的功效。
不过直到刚刚写下字的这几个小时里，才算经历了深切的感同身受。 以前夫人鼻塞时晚上经常辗转反侧，休息不好，以前自己睡得舒适的时候也不会感觉到这鼻塞背后的痛苦。 当夜晚的“美人鱼姿势”也不怎么管用，除却不能休息的困倦，烦躁，还有打扰到睡眠轻浅的夫人的不安。想到重复的日子里小娃都会准时早起叫醒我们，不能休息完整的苦楚，全然是双倍的。
所以我默默地关了门，带着耳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着靠北的依然漆黑的窗外，听着月半小夜曲，打下这一字一句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说起打发无聊的时间，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很早前就写过：写作与其说是自彰虚荣，不如说是自我救赎。 能够诉说的写作又无负担，的的确确是极大的救赎了。
说起时间，莫名的想起家人和好友。
其实仔细想来，到底有多少时间是认真度过并可以不断回忆，每次回忆都增多一份美好的呢。 想起老妈，记忆里她经常有醒鼻子的动作，小时候的自己不懂事，老妈也总是轻描淡写地说鼻炎无碍。 久而久之也就真的以为其实无碍吧。 但真正当自己偶感鼻塞的一刻，才真正感受：其实没有什么无碍，不过是做父母和爱人都不愿让身边人感受到被打扰以及苦楚的忍耐罢了。
大哭一场。
其实父母都是极其乐观的人，父亲更达观一些，母亲继承了婆婆的坚韧和忍耐。 可忍耐是多么苦楚的事情啊。 可以任性的自己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呢。 人说养娃方知父母心，其实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了，真正的体验了背后点点滴滴的细节，才有真的感知。才真正知道：爱的背后是想得到理解但又不愿打扰。
说起父母的乐观，其实在十年前的渔村的同样的冬夜里，从失恋里走不出来的自己，靠着那一周父母第一次坐飞机送过来的乐观和达观，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现在回头看，当时越是不承认是感情失去的原因，越是陷得深。人的本能反应是拒绝碰触太痛的部分，超过痛楚的部分大脑选择不承认甚至反抗。 而这反抗就成了抑郁的根源。
那一年是二零零九年，一转眼整整十年过去了。 从那次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苦楚里走出来的自己，度过了折腾的十年，也是疗伤的十年。 能坦然的表达，说明了我的大脑在修复自己。 也说明在回忆里，人真的老了。
所幸年轻时的那句：丰富就好，生命就在于体验。还是时不时的可以激励自己，给予不竭的折腾的动力。 曾经设想的三十岁后的日子，现在再往后看三十五岁的日子，乃至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的日子，开始有了代入的参考。身边的每一个亲人都在这一个个时间的节点上走过或正在经历，如果能更多的感同身受，其实就多活了好几个人生吧。
佛说：爱世人如爱自己，感知自己的痛苦如同感受身边每一个人的痛苦，如同他们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你的头脑和发肤，这样便升起了无量的慈悲心和金刚心。
我想起圣斗士里那个菩提树下哭啼的小沙加。 师父问他：为什么忍不住哭泣。 小沙加闭眼说：我能看到世间每个人的苦楚。 从此，沙加常年闭眼，只在睁眼的那一刻消灭魑魅魍魉，并把它们戴在变色的佛珠里。即使是金刚怒目，也与它们同在。
同在，便没了孤独与烦恼。 内心升起的慈悲心，带来升腾的力量。
所以老妈说她想去学佛时，一直到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忐忑的不安，对于魑魅魍魉的担忧，对于假丑恶的憎恶，同在，就好了。 升腾的力量，是可以跨越时空传递的。
不过直到写到这里，我并没有一天认真的学习过佛法或者佛的，更谈不上信了。 时刻只有那句：若有人说佛法，便是非佛法。
窗外转明，如翻开时空的窗，又走回来关上。 仍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听着月半小夜曲。 我的鼻塞似乎好了许多。至少不那么让人烦躁不安了。
感谢写作的力量，希望这篇流水一样的记录，也可以帮到那些经历同样苦楚的你我他。 每个人都可以排解，只需要理解。
二零一九年腊月二十四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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