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札记
2022/9/10 18:06:00 沙加
正值中秋，交拖延了许久的作业。
八月份，给爷爷入土为安，五年了第一次回老家。回乡的路从早上五点钟的打车开始，到晚上六点钟到老家安顿。高铁，大巴，小车；空调的凉快，冷热交替到差点中暑，河水洗一把脸的清凉。
比起几年前，交通其实方便太多了。买票也不用排队，候车也不用等半天，在人挤人里大包小包上车。回家的路，就像出了一趟远门，比起北京早高峰的挤地铁换乘还要更舒适些。唯一的区别是，体力大不如前了。换言之，老了。
毕竟已经是接近85后的老年人群体了：)
回家的一周，接近连轴转。夜难寐，常四五点就早起。院子里的公鸡看到起来的我，就大声的叫起来。嘹亮的打鸣声，穿破清晨山水的寂静。和打鸣唯一能对得上的，就是草丛的咕咕声。
安静，太阳没有出来前的安静，带着空气里的清新，有山上树林传过来的提神的清气。 爷爷入土为安后的那天清晨，我就这样从院子里出去，沿着小时候走了无数遍的熟悉的路线，麻麻黑，一个人行走。
小时候上小学的路就是这样的。那时总是抬腿跳跃走路，避免一不小心就可能踢到路上的石头，后来也养成了走路一跳一跳的习惯。朋友们都说，你走路带风，脚底下安着弹簧。我笑着在心里回应：你们还是没有走过凌晨五点的石头路。
和记忆里的路有微微的变化，两边的麦地种成了核桃树，也方便打理。毕竟能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了。 通往河堤的部分有大变样，没有了以前参天的杨柳树。那时的河堤，大多用河里的大石头垒起来，是孩子们玩乐的好地儿，大树下，也是遮凉的好去处。 村里的爷爷奶奶拿着扇子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宽阔达百米的河道，看着对岸一次次被洪水掏空的大路，聊着村里的故事。
现在的河堤都是水泥的了。比以前要结实太多了。
我沿着记忆里的河堤接着走，找到熟悉的石头连起来的过河的“桥”。 一时兴起，接着从这些石头上跳着过河。还不错，没有掉进河里，顺利抵达对岸。说明还没有老的太厉害，从小锻炼的技能没有丢掉：) 顺便捡起来可乐的罐。
河水还是我喜欢的清澈，流水的声音特别的让人安心和治愈。坐在清澈见底的流水边，大脑完全放空，内心清澈安宁。 流水如琴声，汩汩。
清晨的太阳慢慢从山后面放出光芒。我突然看见了耸立在百米河道上的巨大的几个桥墩，被冲垮了桥面的。像一个个失去了铠甲的巨人，依然倔强的在河道上站立着。 在这些桥墩的不远处，新建了混凝土大桥，也是我梦想里桥的样子。我突然泪流满面。原来我终于不用背负那个修桥的梦想了。已经有那些一遍不行就两遍，一座桥被冲垮了就修另一座桥的人们实现了。这个在我印象里难度堪比长江大桥的建设，在一代代人的冲了又建，建了又冲，冲了再建里，终于稳稳地站立着了。 就像我后来经过的长江大桥一样雄伟，一样让人心潮澎湃。
回过头，我看到山顶笼罩的云雾变成了御风而行的仙人。 阳光正好穿透云雾，披上一抹金色。像五指山一样安稳坐着的大山，山顶上披着几层云雾，墨绿的衣装，和淡蓝的天空。我抬头看了一圈，内心住了一幅风景。
这是小时候很难看到的景象。山上的环境肉眼可见的变好的标识。我拿起手机拍照，正好拍到洛惠渠像腰带一样缠绕在秦岭山麓里，腰带上插着“腰牌”，写着“保护山水”的字样。
小时候听村里的爷爷奶奶有时会说起修山上的渠的故事，从石头山上凿出一条长宽高接近一丈的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有一次和小伙伴去山上渠里探险，看到里面还有水和鱼。才知道这些故事并不是故事。
走过河道，走上熟悉的大路，和十年前一样，没有沥青，还是沙石铺就的路。河不治理好，路就难修。正好还遇到一个从路上翻下去的小车。车旁边两个人在气定神闲地打电话。人没事就好。
正想看个究竟，村里的老伯叫住了我，说我捎你去街道。红色的三轮车，装着要去街道卖的青菜和豆腐。正好，我也要去买菜，就跳上了敞篷车厢。 老伯带着我兜风，二十码的速度，和八十码的感觉不差上下。 感觉倍儿爽。
到了街道，卖菜的还没几个人。都是熟悉的乡党。我预约好要买的豆腐和青菜，先去小时候的学校看看。
记忆里的路没有变化，到了转角的土墙，我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上学时在这里歇脚的时候，土墙斑驳，上面写满了小孩子互相喜欢的粉笔字。似乎还听得到放学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学校宛然一新，两旁贴着双减的标语。我会心一笑。 隔着大门的栅栏看学校，铺着绿色草坪和红色跑道的操场代替了尘土纷扬的操场。小时候不到一米的松树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模样。 我看着操场出神，脑子里都是课间操在尘土操场里划线攻城，摔跤，跳马，玩石子的欢笑声。
回到菜市场，大伯不好意思卖我豆腐和青菜，于是我也买了隔壁的茄子辣椒，这才给我称。 两斤豆腐，两个茄子，一把青菜，不到十块钱，我给了十五(加上顺风车)。买完菜，旁边就是早餐摊，唯一的一个在不开集的时候还出摊的，我闻着炸菜饼的香味和米线的香味坐下。和大姐聊起来。旁边的大哥一问我名字，我一说就认出来。 相视一笑。 正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
小摊帮手的小伙子吸引了我的注意，于是攀谈起来，都是小学中学校友：)我问学的啥专业，答：经济学。我说有意思不，回答：还是乡土中国和荀子的比较有意思。哈哈大笑，我说那一定要加个好友。
这是我这么多年看过费孝通老先生的《乡土中国》和《江村调查》后第一次碰到同样爱好的年轻人。嗯，我当然其实也是年轻人了：)
大姐问我北京就业情况，小伙子有些担心经济环境不好。我打趣地说，其实每一届毕业都很容易碰上经济危机，我07年毕业08年就危机了：) 其实你妈的摊位就是最好的经济学，对不对。小伙子腼腆一笑。说，其实回来也好的。
回乡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记忆就这些了。山水用他们独特的语言给我讲着故事，大伯用爽朗和腼腆的笑给我讲着故事，一路上耸立的建筑和变化的建筑给我讲着故事。
感谢这些故事，让我的内心充盈。 少却了很多悲伤，多了乡土山水的踏实。
离开老家的前一天，桥口的路突然被泥土石头堵住了。车卡在上面动弹不得。小时候的老伙们二话不说，扛着铁锹，锄头就过来帮忙，汗水打湿衣服，脱去光着膀子，远处，不太认识的老大爷也扛着铁锹过来。
路很快就通了。为啥堵上，这是我一直还没有搞明白的事情。不过，这不重要，比起这些不痛快的，那些热心如昔的场景，才真的值得铭记。
感谢老伙们：)
沙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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