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以自己内心的孤独,温暖了我们内心的孤独
2017/12/6 身心灵

    

     腾讯新闻《巅锋问答》节目

     快问快答几米:除了画画,最大的业余爱好是洗碗

     转自:知书少年 zssn99

     作者:影评人鲁舒天

     为什么看几米的绘本会令人感到幸福?因为美国作家爱伦坡说过,幸福有四个条件:“大自然中生活;一个女人的爱情;摆脱一切野心;创造一种新的美”。作为80后文艺青年顶礼膜拜的绘本作家几米,冥冥之中他已通过持续耕耘的数十部作品完成了爱伦坡关于“幸福”的四块拼图。

     几米的作品里充满着孤独意识与寂寞表征,但当一代人翻开它们的时候,不管是《向左走向右走》、《地下铁》还是《森林里的秘密》,却都统统化身《启示录》,以一种春风化雨的温润与妥帖将读者引向事关幸福的应许之地。

     这个敏感细腻的天蝎座男人,这个外和内热的性情中人,早已化身为80后乃至90后心中无可取代的文艺主教。如果说鲁迅先生的意义是以其世界里的黑暗照亮了我们世界里的黑暗,那么几米一直在做的事情即是以其内心的孤独温暖了我们内心的孤独。

    

     “创造一种新的美”

    

     “创造一种新的美”是爱伦坡“幸福四要件”中最抽象的一环,而这份抽象恰在几米的创作生涯中得到了清晰而具体的诠释。

     几米之所以称得上台湾绘本画坛的不祧之祖,正因为在其刚开始创作的20多年前,台湾的出版类型中并没有提供给成年人看的绘本。这里的尴尬犹如村上春树的那段名言——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比起不爱学习的小孩儿,几米似乎从来都更担心忘记玩耍的大人。面对那种难经质证的“存在即合理”,几米通过绘本形式上的调整最终使得作品得以在成年人的阅读板块“亮相”。此举不仅没有“滑天下之大稽”,越来越多的读者反而臣服于几米这份童心未泯的创新,他的绘本很快热销,一时间洛阳纸贵。

    

     几米作品当然是一种“新的美”,在其问世之前,世上因为缺少此中参照,故而所有人都难以描绘自己内心对于它的需要。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借《小王子》一书说道:“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那些孤单、寂寞、无助、疏离的生活状态,实际早在成人世界的庸碌日常盘根错节、渐生瓶颈,但成人们似乎更难启齿,无处获取一件体面的启瓶器。

     这一切的改变直到几米的出现,他不仅是擅于“记得”的少数派,更有一份丈量从“记得”到“记录”的才华。而一场意外的重病通知,无疑是促成此桩福报的美丽意外。几米后来形容,当初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得了癌症,不知道人生还剩几年,才决心放下顾虑去投入创作的。虽然动机有些无奈,但至少能画一本书给女儿看,再没别的功名方面的担忧,以上就是几米创作的初衷。

    

    “大自然中生活”

     几米:最害怕有人说我的某部作品帮他度过黑暗

     如何理解爱伦坡所言的“大自然中生活”,效仿瓦尔登湖畔遁世独居的梭罗还是借鉴海子那份“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心念?恐怕形式上的“小隐于野”从来都是不重要的,关键在于内心是否能够三生万物、道法自然。而这样一种随遇而安的达观与智慧,在几米身上同样找得到。

     谈到绘本文字的创作,几米说自己不会太在意文字的“疏离”或“艰困”,而只会顾及韵律和格调;谈到作品人物形象的西化,几米声称在自己阅读启蒙的阶段,关于绘画的实体书只有进口书可以看;谈到那些动物形象反复出现的伏笔,几米的观点在于“无巧不成书”正是孕育想象力的丰沃土壤;谈到绘本视角无处不在的童真与幻想,几米强调那也是自己现实中的样子。

     几米代表了艺术家面对俗世时必然的一组矛盾的状态:一方面他生活在坊间,其生理结构、呼吸吐纳与常人并无不同;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以常人的标准视之,更不能以陈规陋俗来对其进行“善意”的规劝和批判。因为后者从来高于世俗,不管某些事情是否成为他们的职业,他们一直在做着“不一样”的事情。

    

     几米谦逊地描述他的功业,他把那些事宜单纯地归结为“讲好故事”——既要讲好的故事,又要把故事讲好。几米相信真正的好故事甚至能比自己的本意走得更远,但前提在于杜绝一切的说教。比起逻辑和方向上的得当,几米宁愿在作品中展示出生活的复杂性和命运的可能性。他用那些五彩斑斓的笔触放大了美术概念中的留白,并将这种留白感带入了哲学思考的多元范畴。至于对受众的提点困境或者提供慰藉,只是水到渠成的下一步。

     即便是几米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恐怕也难免在推演作者的创作过程时落入想象力匮乏的窠臼。但笔者想说的是,想象力并非全然必要,尤其是在作者已经向你坦然示之他的所有“隐秘”规律之后。

     几米形容自己的艺术创作并没有那么浪漫,自己只是在进行着一种基于自律的循环往复。至于固定的环境和节奏是否会限制思考,几米的回答同样“出格”:他认为想象力可以带人去往无远弗届之所在,而唯有凝神静心才能拥抱自由,才能生出源源不断的灵感,除此之外的漫步远游不仅不是必要的,甚至会拖累创作的心绪。

     所以几米称艺术家为“职人”和“工匠”,这样的人注定是难以被大众理解的,他们必须将自己生命中相当比重的部分留给孤独,并在孤独中获取能量继而点燃自身。

    

    “摆脱一切野心”

    

     爱伦坡认为获取幸福的秘诀之一在于“摆脱一切野心”,这件事听起来倒也不那么形而上,但至于如何达到这种境界,恐怕几米要比常人更清楚。从几米创作《森林里的秘密》伊始,“野心”这种东西于他而言便是不存在的。

     几米在成为专职的绘本作家之前,在广告公司当了12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回忆那段生活,几米更多的印象是那种与人交际时所产生的无可避免的压力。为什么那个时候不从固定岗位离开?几米把它归结为惯性与时势的双重作用。直到检查出血癌,对前途的依赖感让位于对心灵的回归后,几米才真正去释放了早已潜藏在身体里的绘画基因。

     创业阶段“脱手斩得小楼兰”的几米发现原来放弃稳定工作不仅不会让自己与家人老无所依,还能够通过沉浸的绘图消解重症的恐慌感,可谓一石双收。但几米在主观上是不期待成名甚至是证明自己的,答案很简单:没人会在渗透着疾病或者死亡这类课题的创作后面再去留恋现世功业。

    

     真正有所成就的人,都是没有功利心、不喜欢与人争斗的人,他们只是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并简单去做。如果他们喜欢的恰恰也是时代所选中的,那是他们的幸运。

     几米虽然获取了这份幸运,但他同时也更明白命运无常的道理——“你也许做了一个很好的作品,可是它反而在市场不被喜爱,也许你随意做出来的一个随手的东西,反而意外的(受欢迎)。”既然一个人并不知道自己哪次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那就必须每一次都要努力。这听上去就很累,与罗振宇所强调的“切勿平均用力”的“精明”大相径庭。

     几米甚至从不担心自己是否过气了,那是野心家们考虑的问题,哪怕“吃力不讨好”,哪怕在一本书里把某一部分的见解耗光,仍要坚持自己的标准。已近耳顺之年的几米,内心仍然赤诚如孩童。

     正因为几米摆脱了一切的野心,所以当动漫产业侵袭了绘本市场,当互联网冲击了实体出版的时候,几米的分析仍能趋于冷静和客观。

     几米的观点在于:时代与科技的压力必然会使得那种从前的创作和兑现模式难以为继,这里曾经花开盛放,目前确属无利可图。年轻人为了生活可以暂时放弃理想,除非你做这一行才能真的快乐。至于出人头地或者投时运之所向,在几米看来皆是虚妄。他的建议不过是做事情别太有负担,重要的是持续与专注。

    

    “一个女人的爱情”


    

     波兰诗人辛波斯卡说道:“我们通晓地球到星辰的广袤空间,却在地面到骨头之间迷失了方向。”她的这句诗直面的正是现代人的困境,社会发展速度越来越快,欢乐场越来越多,但命运也越来越无常,心灵与心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孤独与彷徨感亦是无孔不入。

     这样的现状也就解释了爱伦坡为何会将“一个女人的爱情”放置在对幸福与否的考量因素里,因为这从来不仅仅是遇到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的问题,重要的是彼此心灵的契合程度。在没有获取足够契合的选项之前,幸福只是一个极为微小的概率,几米对此节深谙常察。

     当几米用画笔描述情感的时候,他是敏感而悲观的,但这种看似消极的情绪却并非出于厌世情结,而是出自对于纯粹情感与理想人生的相信。由于现世欠缺根植此种理想的土壤,毋宁提醒匆匆赶路者们那命运的波澜与无常。正因“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正因“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正因“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所以不如“就这么漂来漂去”,不如“像一块滚石”。

     所以,几米越是看上去走在了“励志跟快乐”的反面,他其实就越是向往快乐;他越是刻意捕捉命运对于缘分的不加注脚的撕裂,他的内心就越是在乎幸福的稳固与恒定。就像几米在《月亮忘记了》里面写下的那句话——“快乐才刚开始,悲伤却早已潜伏而来”,经历与世俗的真相会锁住一个性情中人原本温润如玉的内心,让他(她)很难相信下一秒钟通往未来的邂逅。

    

     日本动画作家新海诚在这一点上和几米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曾解释道自己之所以在作品中留恋“和他人相遇之前”的状态,是因为他相信未来不经意的某一刻人们便会与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久别重逢”。几米同样坚信“无常便是常”的人生背后还有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所以他说“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这不是艺术和生活的关系,这实际上是生活与生活的关系。

     就像罗大佑虽然在歌词里形容过美好的诗篇最终会化成一阵烟,但笔者相信凡是这么写歌的人,实际上仍然保持着那份诗意,而在这句话下面拼命点赞的人,恐怕一早就诗意全无。后者一边将爱情当作锦上添花的身外事,逢人便说“切勿看得太重”;另一边却又在灯红酒绿之间放声高歌“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这种情形委实非常魔幻。

     几米与他们“道不同”,所以便通过“捉弄命运”的主旨达到与其“不相为谋”的境地。阴暗的不是作家本人,而是一个看似慢条斯理实则畸形混乱的社会语境——人们无法坦诚自己的纯粹,无法公布自己的坚贞,无法用简洁明快的逻辑更正“太阳底下无新事”的歇后语。

     于是路径只剩下一条,那就是戴上“现实”的面具通往“隐忍”,在孑然一身的基调中完成对于精神家园宁缺毋滥的许诺。

    

     这样的一个几米,从外到内似乎包裹着三重灵魂:第一层是柔软的,负责构建起那些名为“森林、月光、地铁、人海”的五彩斑斓的想象;第二层是坚硬的,负责提供那些带刺的、易伤的、却又深入骨髓、无可指摘的箴言;第三层是滚烫的,那是一个简单而干净的灵魂:它明白深情的代价,但永远相信情感就是自己的一切。

     我们很容易感知到那个洞悉“变化”密码的几米,好像他是一位卓越的巫师,手拿把攥地操纵着一切;但我们却更容易忽略当他为了感性的力量奋不顾身的时候,早已在灵魂深处卸掉了全部的矜持,只一秒钟就将自己交了出去,倒更像他笔下的那只毛毛兔。

     当然,答案更多的时候是在前一桩推演中定格,人们看到的是那个作为畅销的绘本作家的几米。很多人看了又走,在将一本书捧起又放下的须臾行进半生,他们似乎只是看到了几米搭载的童话,然后闲庭信步地把亲身实践的可能性还给绘本。几米依旧被纪念,但世界好像还是没变

     腾讯新闻《巅锋问答》的主持人何润锋问几米“认为自己最大的成就是什么”的时候,几米说道:“我会画画。”

     一个性情中人对世界有着自己一以贯之的看法,然后他凭着自己“会画画”的天赋得到了举世的尊崇。这听上去已经很完整了,但故事又有着这样一个彩蛋,它似乎更不应被跳过——几米在《躲进世界的角落》里曾写下这样的句子:“我心里有一个小孩,每当她觉得与世界格格不入,她就躲进角落。”

     点击观看《巅锋问答》几米专访

     寂寞是我人生的基调,但我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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