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人类的明天——解读未来暗含的世界秩序（下）
2022/12/14 8:13:11 书虫子
第7章CHAPTER 7时间周期“如果我们把目光从文明社会的解体转向文明社会的成长，我们会发现：如同文明的解体一样，文明成长的动力来源于挑战激起成功的应战，应战又反过来引发新的挑战。我们尚未发现有什么内在原因能够阻止这种挑战—应战过程无限延续下去。”——约瑟夫·阿诺德·汤因比《历史研究》(1934—1961)四季轮回、太阳系轨道、海洋潮汐和洋流、气候的长期变化、人口增长、个体寿命、月经周期、楼房寿命、经济周期、消费者零售支出的年度波动、产品使用寿命、服装流行时尚、选举周期、政府任期，甚至历史上的帝国的兴衰和权力更迭，都存在周期。周期无处不在。那么究竟什么是时间周期呢？它对于我们理解未来到底有多重要？时间在产生行为的周期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呢？周期的无处不在让我们似乎生活在一个极易预测的“钟摆世界”，从心跳到日常行为，生命的运动都是有周期的。本章中的周期表明实体的规律行为。时间好像把一切事物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它解开了生活的类似 DNA的内置编码；它推动事物向自己自然的目标发展，也创造了周而复始的行为的节律。在讨论时间循环之前，我们首先来仔细研究一下规律这个概念，毕竟周期反映的是规律性行为。1687年，牛顿在他被公认的最伟大的著作之一《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写道“宇宙的系统的中心是静止的”。根据定义，规律需要有周期性，也就是说，它的发生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具有典型的持续时间。我们在发生的事物中寻找规律，也在事物发生所用的时间中寻找规律，如海洋潮汐、水循环、经济或生产周期、股市周期、历史运动或人口趋势等。对未来学家来说，像这样周而复始或高度规律的事物都是预测的基础。科学总是注重认识规律，它通过制定法则、原则、理论、模型，来解释周期现象发生的过程和机制。一旦这些规律得到证实，它们就成为我们用来认识世界的普遍特征，可以让全世界具有不同文化和不同信仰的人用来科学地解决共同的问题。让我们快速环顾一下自然界和社会，观察其中的规律和时间模式。首先，太阳系中存在高度规律的运动。想一想，行星和恒星的形状几乎都是正圆形，太阳系的轨道也接近正圆形。值得庆幸的是，月球和地球同步运动：“月球在围绕地球转动的时候也自转，无论是自转还是绕地球转动，都是按周期运动。”众所周知，地球每24小时自转一周，同时，地球围绕太阳转一圈需365.25天，相当规律。一天没有26小时，一年也不会有400天。向水中投石子，泛起的波纹也是规整的圆形，一点也不杂乱。组织有序的模式无处不在。人们自然也能从对称和规律中看到美，例如，数学中有一种绝对的美。1751年，数学天才欧拉(1707—1783)证明，三维多面体的顶点数、棱数和面数总存在一种关系：顶点数-棱数+面数=2。这个完美的公式受到人们的高度推崇，因为它表达了这些立体形状的抽象秩序和完美无缺。欧拉还证明，由于该公式成立，且该公式给多面体的排列设限，那么世界上最多只能存在五种正多面体。世界上也确实存在正多面体(如某些结晶体)，欧拉定理表明了一种普遍的关系、一种数学秩序，是完美规律性的代表。数学规律看似比自然中观察到的规律更加抽象，但是我们经常从数学的秩序和知识获得启发，设计既实用又美观的产品。高尔夫球的设计就是一个典型例子。高尔夫球有220个正六边形和12个正五边形，可以完美地校对飞行时受力不均的现象。微观世界同样如此。开普勒早在17世纪就发现了雪花呈六边形。沃尔夫勒姆也认为，雪花的形状遵循着几个简单的规则，致使雪花的六边形各不相同，差异微妙。他还指出，植物的螺旋轨迹都是，或接近137.5°，他还注意到，树木和树叶形状的复杂多样性的背后是一种简单普遍的分枝方式。达芬奇也发现，叶子在茎上的排列顺序(叶序)是有规律的，这些在生活中看不到的规律对于数学家和艺术家而言却是习以为常的现象。有关太阳系和地球的物理学中都存在美妙的规律，由于月球和地球在各自轨道上自编自舞，月球对地球上的海洋施以连续的吸引力，导致地球上周期性的潮汐现象。地球每12小时自转180°，而月球在同样的时间内绕地球自转6°，因此，大约每12小时25分钟会出现一次涨潮，这就是牛顿发现的宇宙时钟，印证了太阳系是一个稳定、可预测的系统。即使是卑微的蜣螂也会根据星辰和月亮来确定自己的方向。在最近对南非狩猎保护区的实地考察中发现，这些对宇宙很敏感的小昆虫可以在晴朗的星空下直线滚动它们的小粪球，而阴天的时候却不会如此。蜣螂通过识别天体的规律来帮自己定位。对斯托罗加茨来说，不同振荡器的节拍高度同步。这种规律在自然界同样普遍存在：“从原子到动物，从人到宇宙，同步趋向是世界上最普遍的驱动力。”例如，人类心脏有自己的振荡器，一般来说，人的一生心脏跳动300万次，约有10000个细胞负责产生心电节律。大脑也有振荡器，负责产生所谓的生理节律或者称为24小时生物时钟，是“让我们保持与世界同步的内部计时钟”。即使大脑活动被誉为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复杂的现象，包含1000亿神经元以电流的方式工作，每一个神经元有几千个突触与其他的细胞相连，但大脑各个区域在明确的分工和合作中形成了一个有效运行的系统。在人类社会层面，竟然随处可见的是，生活在一起的女性月经周期也趋同。这再一次说明，通过某种融合性化学置换，自然中的规律周期能够影响人类彼此。这些同步性超越人类意识范围，自动发生，深深根植在人类的生命周期之中。解释驱动振荡器反复工作或自然界时钟般运行的周期现象的是自组织的数学原理，是“无序中自发出现的秩序”。斯托罗加茨所说的普遍振荡器现象揭示了一个本质上机械式的世界，在自然极其美丽多样的表面之下像脉搏般搏动。世界本身并不是一个牛顿式的时钟，而是一个爱因斯坦式的动态时间-空间体，然而，世界富含多种多样的时钟：生物钟(大脑和心脏振荡器)、生理时钟、星球时钟、原子时钟和各种非生命时钟。这些时钟的目的是建立秩序，为世界带来一个规律的节奏，一个巨大的、自动的脉动。无论是在宇宙还是地球，规律都对随机性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正如伟大的哲学家和科学家所言，偶然就是伪装之下的因果关系，是因果关系的副手，根本谈不上统治世界。举例来说，休谟否认随机性存在的现实，他认为：“人人都承认，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有它所以存在的原因；至于机会，则在严格的考察之后，它只是一个消极的字眼，它并不指示着自然中任何地方存在的任何实在的东西。”休谟断言偶然“在宇宙中不存在”，他认为“一般人所谓的偶然只是一个秘密而隐蔽的原因”。仔细观察自然和社会，我们的总体印象是天体的秩序和地球上普遍存在的自发秩序都存在大量时钟般的规律。作数学概率论研究的拉普拉斯会这样看待“偶然性”：“变化而且未知的原因被我们理解为‘偶然’，它只是时间的行进不确定与不规则，但在操作次数倍增时，我们会从中发现惊人的规律性。”从长远来看，规律的、持续的原因比不规律的原因更有影响力：“在被无限地延续的一系列事件中，规则的行为和不变的原因应该在进程中比不规则的原因更占优势。”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包括未来学研究，都可以对规律的认知建立预测理论和计算机模型，这将使人们更多甚至以井喷式的规模把预测作为前瞻工具，用于解决如医疗、犯罪学、零售业、金融业、农业和能源等各种领域的问题。正如亚里士多德曾经说的，我们需要理解从当前状态到未来状态的变化过程，来真正理解自然。研究了隐含的规律以后，让我们仔细研究周期行为。我把周期看作时间模式，即，它们在时间的维度上呈现规律性。周期可以定义为以同样的顺序规律地或者间歇性地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重要的周期可能是生命周期：一个有机体从生成到最终死亡的完整阶段。生命周期跟踪了特定事物开始、变化、成长、到达顶峰、衰落到死亡的时间路径，沿着一条可预测的有序阶段，未来学家寻找的就是这些可测量的周期来预测未来的发展趋势。因而，周期本质上是一系列事件或状态，有典型的秩序，在特定的时间段发生。尽管未来的编码由特殊的原因组成(如第3章所阐释)，然而正是这些存在的大范围周期现象提供了宏观未来的轮廓。换句话说，周期提供了未来的时空框架，而原因是生成未来的推动力。可以说，我们本章中研究的时间周期是我们理解未来的大背景，但未来的细致图解肯定需要通过分析因果关系的影响来得出。人们从古代就观察到了不同的周期，玛雅人制定了一套时间跨度相当长的精细日历，用于预测未来。亚里士多德指出，不论是有生命的，还是被制造的，抑或是被破坏的事物都有周期，“因为事物都有它们的终结和开始，事实上，人们认为时间本身就是一种周期。而这又是因为时间计量这种位移，时间本身又被这种位移计量之故，因此把事物的产生说成是一个循环，就等于说时间有循环，而所以说时间有循环则是因为它是被循环运动计量的”。我想象不出自然界或社会中有任何实体不受制于某种生命周期，或不受制于其运行的时空框架，或任何事物能孤立于自然界中到处发生的周期之外。这些周期，或者重复性的时间模式，让人们能够随着时间运动和变化在某种程度上预测未来的状态。既然任何事物都存在于爱因斯坦的时空连续体中，它就要受到时间和空间的深刻影响。自然规律是普遍存在的，规定着系统在时空中如何运行。例如，我们在第4章介绍了时间的五个原则。昼夜节律研究方面领军的生物物理学家温弗里主张我们把地球看成一个巨大的时钟，其中的生命有机体以昼夜交替的24小时为循环以标记时间，人类的意识也遵循着这个日常循环，温弗里认为这种依据地球基本时钟而演化来的规律的时间标记深深地印刻在了生命有机体中。文化和文明的幸存也总是依赖对自然周期的掌握。社会学、经济学和历史学家提供的大量证据表明，人类发展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存在周期现象，在特定的社会科学中蕴含着历史规律。例如，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通过经济学、政治学以及社会学的方法展现了文明背后的规律，他对21个社会(其中5个至今仍存在)的历史进行了研究后发现，文明演化的背后存在着一致原则。仔细深究，不仅仅在历史上，也在生命的进化中，该原则的关键特征一直都是从静态到动态的转换：“这种动与静、运动与休止再运动的轮换韵律，被不同时代的许多观察者看作是宇宙的某种基本性质……”汤因比称，“社会沿着变化与成长的路径不断前行”。汤因比研究21个文明起源时发现，人类和环境的关系是理解人类探索的关键。探索源自自然的严峻挑战，人类需要集体应对来战胜这些挑战：“高原上的安第斯文明祖先面对着酷寒的气候与贫瘠的土地；海岸上的居民则要应付与海平面等高、降水极少的赤道沙漠区的干热气候，那里想使一株玫瑰花开花都得全靠人工劳动。”同样的，汤因比认为希腊文明在应对海洋侵袭的过程中经历了发展和扩张，玛雅人为了开垦荒地，与恶劣的热带雨林气候进行斗争。汤因比的历史模型表明来自环境的挑战是激发社会持续发展的动力。汤因比认为推动文明的动力来自一个无以伦比的良性循环，对挑战的成功应对，加强了对更多挑战的应对力：“要把这种运动转变成周而复始的节律，必须有一种‘生命冲动’，以便将挑战的对象再度从平衡状态推入动荡之中，再次面对新的挑战，再度刺激它以一种新的平衡状态结束动荡继而作出新的应战，如此交替，不断前进以至无穷。”汤因比把这个普遍的过程称之为“生长的节律”。社会成功应对环境的挑战，为人们注入了活力，赋予了他们迎接下一个挑战的能力和意志，从而提供了发展的动力，进一步增强了承担更多益于社会的集体任务所需的活力。他提出了挑战和应对的方程式和基本节律，是一个成功孕育另一个成功的节律，“在成长的文明中，一个挑战遇到一个成功的应战后会产生另一个挑战，另一个不同的挑战再激起另一个不同的应战”。发展既是内在的也是外在的，既具有物质和技术进步的特征又有更多的社会的文化自我表述特点。进步本身受制于“进步性简化法则”，一种“实际效率的提升”〔4〕。诚然，进化趋向于效率的增加，在科技和经济等高度竞争的领域尤为如此。从内部来看，一个繁荣的社会内含一种表达和确定自我的动力，如汤因比认为“工业主义”和“民主”就是驱动西方社会的两大目标，也是明确的社会理想。汤因比还注意到，成长的文明发展模式都很一致，即以一种有创造力的少数人领导行动迟缓的多数人的模式发展。他认为社会的运行机制是对行为的模仿。当有创造力的少数人破旧立新、成为其他人追随的榜样时，社会向前发展。社会模仿必须有效，才能形成凝聚力。他得出结论，一个强大而有创造力的领导力通过一个有效的模仿系统塑造国家，这种模式是人类本性和社会发展的固定法则。正如自然遵循法则运行，历史也是如此。对汤因比来说，历史周期经证实的确存在。“诚然，在编织人类历史之网的所有这些力量的运动中，显而易见有一种重复的现象。”这里的关键词是“重复”，当然，他已经发现了确定的“周期性重复运动”的证据，但是他仍不厌其烦地指出，文明的进步是渐进的过程，呈线性向前发展，而不是周期性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发现不同社会的发展方向虽然迥然不同，但社会解体的方式却相同，即解体比发展更容易预测。事实上，他发现的社会解体的规律如此明显，以至于他将此规律编成了一个音乐节拍：“动乱—重整—动乱—重整—动乱—重整；即三拍半的节拍，这种模式已经被一些已经消亡的社会的历史所证明。”未来学家必须练就一双慧眼去识别隐含的模式。你可能会说，在汤因比看来，历史以循环或波浪方式前进，其本身并不是一个周期。历史有一种节律，汤因比称为“一系列连续周期”，历史由人类社会的“起源、发展、衰落、解体”构成，存在一个可识别的解体和发展过程。这些波状发展周期以线性递进的方式推动历史向前，这有助于我们在周期演化过程中解读或识别出这些周期，从而预测未来。可是我们这么做的权利来自何方呢？支撑自然运行的因果结构同样支撑着历史的进程，因果关系的黄金链贯穿于世界和人类的生命之中，也就是说，历史蕴含着因果关系，和生命本身一样。除了社会发展的模式，汤因比还发现了人类社会解体的清晰模式：“文明衰落的本质可以概括为三点：少数创造性群体丧失了创造能力，大多数人不再进行相应的模仿，随后整个社会出现分裂。”这些历史模式的重复性本质表明同样的因果因素产生同样的长期影响。汤因比分析了在21个文明中，为什么13个已经消亡，7个正在衰落。根据他的模型，如果一个社会由一些腐败、自私或军国主义政治家统治(这些社会的领导人不像曼德拉那样把一个分裂的社会用远见、目标和价值观统一起来)，这种无人治理的状态迟早会让一个社会解体。成功和失败只是一步之遥。因为同样是模仿——领导人树立风范，人们追随——也可以引起衰落，例如，如果领导人利用职权腐败，认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以权谋私，这将激起普罗大众的反抗。汤因比构建的模型价值在于，它不但可以用来认识过往的兴衰，更可以用来预测未来的成败。例如，我们可以识别一个社会在文明演化过程所处的阶段，从而对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的关系是否健康作出诊断：“(社会)解体前的衰落过程的最根本标准和原因，是由于社会丧失了自决权而导致内部冲突的爆发。”从诊断中，我们要看的是少数领导阶层和被领导阶层之间关系疏远的程度。这种疏远也是一种分裂，如果伴随着大量选举权被剥夺的话，也会把社会推向消亡。我们用汤因比的模型作出的判断是因果关系预测的基础。正是科学的方法让我们可以先诊断、再预测，像医生经常做的那样。规律行为为我们的预测分析提供了合理的依据，特别是一段时间的行为模式可以让我们预测未来周期在一段时间内的行为。汤因比列出了历史阶段中典型的事件序列，以及可能的典型时间框架：“我们看到，在不同文明碰撞的领域，知识分子阶层从形成到起而反抗自己的创造者，从三四个实例来看，其间的间隔大约平均是137年；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连续三代或四代的世代绵延同样限定了战争与和平周期的波长。”经历了“一战”对世界的摧残，这位历史学家中的代表人物问了自己一个简单而深刻的问题：“文明为什么会消亡？”他耗费了几十年时间来研究这个问题，最终找到并公布了答案。在他那部学术巨著《历史研究》中，他发现，“人类历史的周期趋势”，像车轮一样“周而复始地循环转动”向前，这个过程受历史规律支配。无论是文明的发展还是衰落，都存在规律，他认为，相对于社会发展现象的多样化和极其不规律性，社会解体现象非常规律和一致，这是历史事实。那么，正如历史存在规律，经济是否也有规律呢？康德拉季耶夫和熊彼特开创性的研究分析指出，资本主义经济和商业存在有规律的繁荣和崩溃交替的周期。推动这些周期的主要因素之一是金融市场的借贷风险，从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到全球金融系统衍生出的巨大贷款风险导致了2008年的信贷危机。1929年的股市大崩盘、崩盘前的动荡以及崩盘后的大萧条又有没有相似之处呢？为了找到答案，我们把目光转向美国经济学会前主席、《后凯恩斯经济学杂志》主编和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经济顾问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1908—2006)。他在1954年出版的《1929大崩盘》的前言中，把1929年股市大崩盘描述为当代最大的一个投机繁荣和崩盘周期。他认为所有的繁荣(以及经济高潮)都会结束，投机泡沫一戳就破：“当价格停止增长，即盼涨而买的人数趋于枯竭的时候，靠保证金获得的所有权就变得没有了意义，所有人都想抛售。”股市的走向被人类的本性驱动，人类的本性无疑是一切社会现象背后的普遍因素之一。1929年的投机泡沫尤其如此，背后是“人们渴望一夜暴富、自欺欺人的心态在作祟”。1929年3月，国际承兑银行的保罗·沃伯格呼吁停止无节制的投机行为，他认为如果美联储无所作为，那么一场波及整个国家的经济大萧条将会发生。1929年股市大崩盘的直接原因是无节制的股市投机行为，是格林斯潘所说的非理性繁荣。19世纪20年代经济飞速发展，生产率和就业率高，物价稳定，工资处于控制之中。这段美好时期助燃了股市迅速起飞，公司收益不断增长，股价具有竞争力，收益丰厚，延期付款盛行，人们沉醉其中。然而，随着经济基本面逐渐恶化，股市过热和投机性高涨带来了一场灾难。在这个先繁荣后崩盘的经典案例中，加尔布雷思发现有一对原因和结果在其中发挥着作用，他说股市是“一面镜子，反映了更重要或基本的经济形势。经济形势是因，而股市表现是果，这个顺序从不颠倒。1929年，美国经济出问题在先，最后其经济问题在华尔街爆发”。当时还有一个经济因素发生着变化，即生产周期。加尔布雷思解释说：“当时的工业品生产超过了消费者需求和对工业投资品的需求……相应的结果是，企业减少采购，进而导致减产。简而言之，1929年夏天，库存开始下降。”1929年10月24日“黑色星期四”，“纽约的股票交易市场中有12，894，650股股票转手，而且其中的许多股票售价之低，足以导致其持有人希望和美梦破灭……股市笼罩在一片茫然和恐惧之中”。金融界的大屠杀已经开始，恐慌开始蔓延，伴随着一系列的停业清盘，投资信托夭折，银行业遭受了永久性的损失，财富蒸发，“大崩盘夺去了数十万美国人的财产”。股市大崩盘对美国社会的影响是灾难性的：“(股市)大崩盘之后，持续了10年之久、伴随着不同程度影响的经济大萧条接踵而至。1933年，国民生产总值(经济总量)比1929年几乎减少了1/3，直到1937年实际产量才恢复到1929年的水平，接着又迅速滑坡。1941年之前的年份按美元计算的生产总值一直低于1929年；1930至1940年期间，只有1937年全年平均失业人数少于800万人；1933年，有将近1300万人失业，即每四人中就有一人失业，到了1938年，美国仍有五分之一的劳动力失业。”1929年的大崩盘和它所带来的痛苦早就暗含在投机泡沫和其他下滑的经济因素之中，这种周期波动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投机最有可能在长期繁荣以后突然爆发，而不会出现在萧条过后的复苏初期。”繁荣时期财富过剩，存款充足，乐观情绪助长经济过热。大崩盘的可怕影响在所有人记忆中久久挥之不去，抑制了非理性亢奋——但却是暂时的，“随后的崩盘自动抑制了投机心理，可见一场投机危机可以使人们合乎情理地相信另一次投机不会立刻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记忆的淡忘，免疫效应逐渐减弱，投机心理又开始慢慢滋生起来，1935年没有什么能诱使美国人进行投机冒险，但是到了1955年，这一概率就大大提高了”。周期在经济表面的变化之下运行，受到人为和经济因素驱动：“经济不时需要休养生息的观点，有一定的可信性和显著的可行性。”在《经济学史——过去即现在》中，加尔布雷思探讨了经济预测的潜在作用。他认为大部分的经济未来都存在于现在之中，但预测本身“本来是不可靠的”。他主张，“很多引起变化的力量是不可预测的，超出了经济学家的认知范围”。但是他呼吁经济学家可以试着回答“经济的哪些过去和现在将成为未来历史的一部分”，因为“未来可以从现在中窥探”。正如我们看到的，“过去不仅积极有力地塑造了现在，也塑造了未来……”解读未来的关键在于解读历史周期和历史本身，识别驱动历史周期的根本原因。但是我们还没有讨论最能影响国家和人类长期命运的周期，这个周期并不是本章中讨论的任何历史、社会或经济周期。决定社会未来的最大周期是人口。
第8章CHAPTER 8人口宿命“世界人口增长在上一代中已经开始急剧减缓，并且将来会呈现出绝对值下降的趋势。的确，联合国和其他机构的预测表明现在四五十岁的世界人口数量未来将呈现负增长。”——菲利普·朗曼《空摇篮》(2004)人口趋势是世界各国预测未来的关键指标，它推动着从经济、金融再到政治以及从社会到国际关系领域的变化，最终反映了民族和人类本身的健康状况。对未来学家来说，上面这些表述令人担心，新美国基金会的人口统计学家和高级研究员朗曼告诉我们，本世纪中期世界人口的增长速度可能会变成负数，这意味着世界总人口的规模可能将开始下降。如果这种趋势变得不能逆转，人类总有一天将会灭绝。图8-1表明，世界总人口可能在2050年达到90亿峰值，之后的人口逐年、每十年、逐代下降，想到人类人口可能在不远的未来达到峰值，这确实令人不安。我们真的希望成为一个衰落的物种吗？当然不是!但是，我们似乎逐渐丧失了以健康的速度进行自我繁衍的欲望。
图8-1 世界人口2050年预期达到峰值长远来看，危及我们的不是人们一直担心的人口爆炸问题，而是朗曼提出的人口减少问题，人类将无法通过一代代的繁衍维持自身数量。看到国家人口和家庭数量萎缩，我们脑海中不得不浮现出世界人口整体减少这么一个最坏的设想。如果全球的少子化现象一个世纪比一个世纪严重，人类终有一天会走向灭绝，毫无疑问。照这样发展下去，人类何时会变成濒危物种？让我们看一下事实，从未来学的角度描绘一下持续的人口减少会产生什么样的未来世界。有一点值得注意，我们已经看到全世界的出生率显著下降，有时甚至低于人口更替水平，所以这不是科幻小说，而是人口事实。像日本和俄罗斯这样的大国人口已经开始缩减，速度之快令人担忧。这个危机还给社会经济带来挑战，朗曼称之为“全球人口老龄化”。亚洲、欧洲和美洲各国正走向老龄化，公共支出枯竭以及由此可能导致的国民生产率的损失令人担心。人口老龄化会给政府财政和劳动人口带来双重压力，直接影响经济：“有人建议稳妥起见，人们可以在30至60岁期间积累财富，用于养老。”从本章中我们看到，人口周期为什么是很多经济和社会周期的基础。尽管因果关系从人口到经济领域都有很大的作用，但是人口和经济之间经常会形成一个自我循环。
图8-2 人口和经济周期之间的循环人口趋势影响生产和生产率、供求、消费模式、公共财政和经济增长。而经济因素反过来也影响人口，像技术这样的因素一样会影响人们的生活和习惯。例如，避孕药导致生育率下降，电视、快餐等社会消费品引起肥胖和糖尿病等健康问题，而养育孩子的花费不断升高又进一步拉低了出生率。这形成了一个世界范围内的恶性循环。
图8-3 国家衰落的恶性循环此外，生活标准降低，经济前景黯淡，会进一步降低人们生育的欲望。图8-3中的情形正在日本发生，由于人口、生产率和人口老龄化的多重压力，这个曾经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经历着第三个衰退的十年。人口趋势从本质上影响深远，人口统计数据总能反映真实状况，是我们预测的坚实基础，“这些预测确定性很高”，“人口统计学家能根据现有人口得出2050年65岁以上人口的数量”。当我们从人口统计情况得出因果关系后，我们意识到人口趋势的确能在一些重要的方面决定社会的未来。不知是谁首创了那句带有鼓动性的话：“人口就是命运”——显然照搬的是“性格决定命运”——不管是谁，这个人竟一语成谶。难怪富兰克林当时会对美国的未来充满信心，要知道那时的美国人口出生率是欧洲的两倍。不要看诺查丹玛斯预言集，要看人口数据。如今，美国的处境急转而下，当初让富兰克林乐观的依据已荡然无存。1990至2002年，美国自然出生率下降了17%，“自1971年以来，美国白人出生率一直低于人口更替水平”。从今天的人口情况来看，前景并不乐观。人口周期对社会和经济系统及其运行有什么影响？朗曼早在《空摇篮》里就发现了二者之间的关系：“资本主义只有伴随着人口增长才能繁荣。”他认为，哪个地方人口在增长，商业就去哪儿。为什么？因为商品需求更多。“人口越多，资本家销售的产品创造出的需求就越多，资本家购买的劳动力供给就越多”。这表明人口学和经济学之间存在着循环关系：“现在的低出生率，会导致将来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去生产和供给退休人员所需的消费品和服务。”于是经济面临的结果是：“美国的劳动人口基本上每挣五美元就得拿出一美元来养活退休人员，还得为时间越来越长的高等教育掏腰包，经济上的压力抑制了家庭的生育意愿。”换句话说，人口停止增长会让经济停滞。如果人口减少，投资和商业信心在经济增长过程中会逐渐丧失，“没有了人口增长，也就没有了劳动力和消费者数量的增长，经济只能依靠投入更多的人力、增加日工作时长来维持增长”。人口减少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增长势头的减缓，还会引发一个社会关键资源——人力资本——的枯竭。美国投资百科知识网对人力资本的定义是：“人力资本是员工综合技能经济价值的衡量，员工的教育、经验和能力对企业和整个经济来说都具有经济价值……经济学家西奥多·舒尔茨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人力资本的概念，用以反映能力的价值。他认为人力资本和其他资本一样，都可以通过教育、培训和福利的改善进行投资，可以提高生产质量和水平。”显然，人力资本是所有增长和繁荣的主要投入品。朗曼担心，我们当前的经济系统正在消耗人力资本、压低出生率，并向劳动者提出不可持续的经济需求。“当经济向劳动力提出越来越多的教育要求，并且既不给他们提供时间也不提供资金来养育下一代时，人力资本的储备就会下降，且很难更新。”一个“大规模消费和大规模生产”的经济系统，如果不能为人们养育子女给予适当的补偿，就会抑制生育，并会消耗人力资本。如果这么一个系统还要应对劳动适龄人口萎缩、依赖医疗和养老金的老龄人口的增加问题，它就有麻烦了。朗曼警告说，当一个系统消耗的人力资本比产生的人力资本还要多时，这个系统终有一天会走向终结。这样的系统会走上自我吞噬的道路。尽管熟练工能够推动由商业产生的收入的增长，使之能补充国家的计税基数，但我们这种社会不会向抚养出下一代劳动力的单位家庭投资或给予奖励。正如我们过快地消耗了有限的石油、油气和煤炭资源，我们同样未能维持产生未来人力资本的根基。朗曼指出了我们未来面临的双重威胁：出生率低于更替水平、人力资本从根本上流失。他指出，抑制生育意愿、对父母和其他抚养人创造新的人力资本补偿不足，这样的经济会入不敷出。如果考虑到以上因素，人口减少这枚炸弹对未来的威力会有多大？从长远来看，人类会灭绝，从眼下看，世界经济会有立刻走向羸弱的危险。关键是目前生育率仅仅为1972年的一半，这令人十分不安。因为生育率保证了人类不断地自我更替，世界范围内的出生率降低是21世纪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个问题的现实状况，然后再去挖掘原因。要知道目前的人口更替率是一个妇女对应2.1个孩子，而20世纪初是一个妇女对应5个以上孩子，下面的数据可以让我们对这个趋势一目了然：世界人口增长率从20世纪60年代末的2%下降到了今天的略高于1%，而且预计到2030年将降至0.7%，2050年降至0.4%。目前，62个国家(总人口几乎占到世界人口总量的一半)的生育率等于或低于2.1的人口更替率，这些国家包括大部分工业化国家和像中国和韩国这样的亚洲强国。大多数欧洲国家正在走向人口老龄化，造成人口绝对值下降，事实上，欧洲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口出生率达到更替率。如果欧洲目前一个妇女对应大约1.5个孩子的生育率持续到2020年，这将导致在21世纪末欧洲人口减少8800万人。西班牙的生育率跌至历史最低。俄罗斯、大多数巴尔干和东欧各国将在未来40年面临13%—15%的人口缩减，中国和泰国的人口将分别于2030年至2035年、2040年之后开始减少。日本的生育率为1.4，是历史上的最低水平。中国的生育率在1.5—1.65之间。墨西哥的生育率低于2.5。古巴的生育率为世界最低。罗马帝国所在地、曾统治过大半个世界的意大利的生育率仅为1.2，无异于慢性自杀。土耳其的生育率为2.32。1975年以来，巴西的生育率降至2.27，降幅几近一半。21世纪中期，中国每一代的人口将会减少20%—30%。2050年，世界人口的年龄中位数是38岁，欧洲47岁，中国45岁，北美和其他亚洲国家是41岁。考虑到这些事实，世界人口缩减问题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朗曼解释道：“总的算起来，目前大约59个国家(人口总数约占世界人口的44%)的新生儿数量不足以扭转人口颓势，而且人口萎缩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据联合国预测，到2050年，75%的国家(甚至包括发达地区)的出生率将会低于人口更替水平。”他由此估计世界人口将在2050年前后达到顶峰。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女性政治地位提高，为追求职业发展、学习知识和技能，导致承担传统母性角色的女性数量减少。朗曼注意到，一个女性的受教育程度最能预测出她有几个孩子。避孕药的影响。相对于农村，城市的一个典型特征是家庭人数更少。抑制生育的经济因素——有孩子意味着更高的医疗和教育成本，孩子成年后工作的收入流向企业腰包、国家金库，而不是父母的银行账户。在一个老龄化的人口中，育龄妇女的数量更少。大众消费型、市场驱动型的个人主义文化，包括电视、肥皂剧和真人秀产生的影响，广告及其示范效应都与母性和家庭的传统价值观背道而驰。高堕胎率和离婚率导致生育率降低。到2050年，60岁以上的人口数量将从6.73亿升至20亿，而80岁以上的人口数量将从8800万升至4亿多。这些原因根植在历史之中。在城市文化影响下，家庭经济学让人们倾向于小型家庭，这个驱动人口减少的因素很难逆转。21世纪最大的危机不是气候变化，不是石油枯竭，而是人口减少。如果家庭规模缩小，国民数量就会缩水，还伴随着国家的劳动力和人力资本储备的减少，最终导致国家在世界舞台上的经济和地缘政治影响力下降。除了在全球范围内改变经济体和国家的面貌之外，这些人口趋势还会改变全球势力的均衡。当人口学家乔治·马格纳斯谈到“发达国家老龄化问题和发展中国家年轻化问题突出”时，他并不是在分享一个枯燥的学术事实。他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含义对于国际关系来说简直就是革命性的。一国的自然资源——从能源到食物和水——的动态变化预示着国家的经济命运，同样，国家的人口数据对社会和经济轨迹是一个强有力的预测工具。商业和投资会流向对发展潜力抵触最小的地方，老龄化的发达国家将要和更年轻、更有活力的发展中国家竞争未来的投资机会。年轻人口比老龄人口消费情况更好，更能拉动产品和服务的需求，而老龄化人口正在丧失这个能力，他们不具备年轻人口的消费规模。要知道，国家经济能力的发展能迅速转化为国际实力和影响力的提升。如果说未来世界的政治权力向今天的发展中国家转移，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发展中国家突出的年轻人口和经济的增长是以产品和服务的需求增长为依托，而老龄化国家对产品和服务的需求却在下降，大多数西方国家甚至包括中国人口的出生率都低于更替率。作为一名未来学家，我认为人口和资源(尤其是能源)是决定一国经济未来的最重要的两大因素，未来学总是既诊断又预后。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人口未来的雷达图，它就是现实中的水晶球。想要看到一个国家未来中长期的发展状况，尤其是要评估人口周期将如何影响未来经济，首先要看未来人口状况。我们以俄罗斯和印度的未来人口统计为例。俄罗斯正在面临人口减少的威胁，预计未来40年它将减少13%—35%的人口。1937年俄罗斯人口为1.62亿，目前已经降至1.42亿，预计21世纪中期将进一步减少至8000万—9000万。从1937年至2050年，俄罗斯人口规模可能缩减一半。而有些讽刺的是，当俄罗斯再次作为能源大国重新崛起时，它的人口状况却会为发展前景蒙上一层阴影：俄罗斯国境内有1450万穆斯林人口威胁统一，它加剧了俄罗斯内部的民族紧张局势，让俄罗斯想要阻止人口减少变得难上加难。
图8-4 人口未来的雷达图 (雷达视图， Roman Sotola/123RF.COM)这种糟糕的人口状况除了会引发经济衰退，还可能引发社会问题。例如，中国的人口性别组成极不平衡，男性人口总数多出4000万。马格纳斯认为，这会“滋生色情产业的迅速发展，导致强奸罪和拐卖妇女成婚犯罪率的上升”。相比之下，印度的生育率为3，人口结构相对年轻。此外，它的经济增长点广泛存在于服务行业，在信息技术、银行业、金融、媒体和娱乐等方面表现抢眼，这些都是紧随信息时代步伐的领域。预计印度人口将在2025年超过中国。然而，世界的人口预后不佳。用马格纳斯的话说：“当年龄结构稳步趋向老龄化，很多富裕和贫穷的国家都将出现人口出生率低于更替率的情况，同时伴随着经济衰退和社会紧张局势的加剧。”展望未来，人口的因素让我们最终走向灭绝。朗曼称“如果人类将来没有灭绝，那将是因为人类文化产生了突变”。这是我听过的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评论。人口统计学告诉我们，一个对妇女、婚姻、家庭经济学和伦理道德问题想当然的文明，注定要走向灭亡。预测可以帮助我们改变糟糕的政策、毁灭性的价值观和做法，纠正偏向毁灭的发展轨迹，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为我们赢得时间。但是预测应该遵循正确的、专业的方法，否则无异于火上浇油。
第9章CHAPTER 9预测的方法“方法，对于探求事物真理是(绝对)必要的。”——勒内·笛卡儿《正确思维和发现科学真理的方法论》(1637)无论是季节变换、经济波动、人类繁衍，还是产品生命周期，一切事物都在一定的时期内有规律地在时间周期内运行，时间周期在自然和社会中普遍存在。对系统、实体和人口时间运行模式的研究，为未来学家的预测提供了合理的依据。如果事物一段时间内的运行具备充分的规律性，预测就有可能进行。未来只不过是时间的另一个阶段而已。但是如何一步步形成预测知识呢？笛卡儿提到过方法一词。英文中的“方法”(method)一词来源于希腊词汇methodos，意思是道路。方法就是寻找真理的正确道路。我把方法理解为形成新知识的系统程序。在时空连续体中，空间和时间不可分割，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时间维度这个连续体中，没有事物可以独立于时间之外，因此衡量事物在时间中如何运行和变化是很具合理性的。具体而言，实体的运行有典型周期性或在循环的时间轨道中运行。在所有的科学中，观察当前的行为可以推导出反复发生的行为，由于循环往复的行为基于规律，规律可以反映普遍法则和原则，因此，评估既有理论知识框架内这种对反复行为的推导是否具有一致性十分重要。此外，系统性思维要求我们把上述反复发生的行为情境化，把它置于自然和社会的相互依赖的系统网络之中。这是因为我们观察到的社会存在于一系列相互关联的事实组成的物质世界之中，存在于四维时空中。空间和时间相互交织，自然和社会也相互交织，这是一个高度网络化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动态的，易于变化。第7章介绍了事物随时间变化的过程中形成时间轮廓或行为模式，并特别考察了自然和历史中存在的周期现象。我们可以用图形表示出时间周期的这些模式，以便帮助我们进行预测。
图9-1 哈伯特的不可再生资源生产的钟形周期(阴影部分=最终累计产量)最著名的时间模式呈钟形分布，如图9-1所示的哈伯特生产曲线。哈伯特利用这个钟形曲线预测未来几十年美国和全球石油产量峰值。经济学中，“繁荣和崩溃”的波形曲线是重复出现的，康德拉季耶夫发现了五六十年的时间里资本主义经济的增长和衰退的长期波动曲线。经济学有很多周期，包括生产周期、经济周期和股市周期。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艾尔斯认为，经济增长周期的关键因素是电力和能源的成本以及能源转化为工作和生产的相关效率比。他坚信已经发现了驱动经济增长的引擎。亨利·卢德维尔·摩尔(1869—1958)是美国计量经济学的先驱，他研究了经济寿命潮起潮落、急剧增长与衰退交替发生背后的法则。他说经济的波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农业生产，而农业生产则受天气模式影响，尤其是降雨的影响。他发现年降雨量、作物供给和随后的价格变动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
图9-2 经济繁荣和衰退的长波曲线摩尔对农作物周期与天气模式之间、行业活动周期与总物价周期之间的相互关系十分感兴趣：“农作物收成增加，引起贸易量、产品需求、就业、农作物的需求曲线一系列事物的增加，最后引起总物价的上升。……农作物收成和总物价运行节奏如此合拍，我们可以推断这一系列事物的发生存在因果关系。”他探索出这样的经济规律：“经济寿命的运行节奏，欣欣向荣、目标明确的扩张与漫无目的的衰退之间的交替，是农作物每公顷收成节奏变化的结果；而农作物生产的节奏是天气变化的结果，天气变化为降雨量的周期变化所反映。降雨周期的法则就是农作物周期和经济周期的法则。”他把这种相互关系描述为因果序列。就所有规律来说，由于在未来可能重复发生，它们为预测创造了条件：“我们可以从每公顷产量预测农作物价格，与从需求曲线预测价格一样精确……土地生产率和农作物价格之间，如同商品供给和相同的农作物价格之间一样密切相关。”像艾尔斯和摩尔在书中描述的，找出经济和社会发展周期的背后原因，是一件引人入胜的事。商业和经济中还有一个我们熟悉的周期——S形时间曲线。
图9-3 S形曲线例如，在包括现金、信用卡、移动支付和在线支付在内的支付领域，支付专家巴里·福布斯发现了S形曲线的发展模式，他认为S形曲线上某个特定支付方式的位置——他称之为支付服务的发展周期——决定了这种支付方式未来的运行方式。带头在南非和其他国家进行不同的支付创新达40年后，福布斯得出结论，支付方式以具有破坏力的创新形式诞生，然后被消费者尝试使用，如果成功，在其呈指数式增长至到达峰值期间会进一步得到广泛使用，到达峰值后便进入成熟期，然后进入衰退期。
图9-4 支付服务的发展周期图9-4的S形曲线增长周期的典型代表是技术、产品和服务，它们对市场形成影响之后逐渐被那些在成本、便利性和效果方面更胜一筹的创新取代。S形曲线本质上是对轨迹的度量，是一种时间模式。其他的时间模式，刻画的是一段时间之内的简单增加和减少。最常见的时间模式是生命周期本身：
图9-5 普遍存在的生命周期
图9-6 起落模式事物有特定时长的生命周期，都会经历开始、峰顶、衰退直到消亡。这些是一切受时间约束的有生命的事物存在的发展轨迹。图9-6表示，我们跟踪实体和系统位置和表现的变化，可以发现它们一段时间之内的运行方式。如果这些可以识别的模式是自然和社会规律的一部分，那么就可能提前观察到它们的既定轨道并预测它们的未来。我们观察到的周期越长，重复性就越高，我们就越能清晰地预测事物未来的周期活动或行为。自然和社会事物的真实情况锁定在它们的时间周期之中。例如，伽利略、哥白尼和牛顿发现，太阳系的行星和卫星都沿轨道运行。我们知道，地球上有昼夜交替、四季更迭，我们人类的周期也有普遍性，这些都是时间很长的周期，因此可以用作预测的基础。上一章给出了人口趋势对消费和生产周期的影响。时间模式是很好的预测工具。在第11—13章中描述的未来寻找者系统中，个体、组织和系统可以通过作用于一系列特定因素沿着一条更好的轨迹通向未来，这些特定因素影响个体、组织和系统的发展。毕竟，轨迹很重要，因为一切事物都有自己存在的周期，都会沿着一条轨道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时间和轨迹形成的模式一直持续到未来。这些周期是隐形的轨迹，有机体和实体以规律的模式运行。这些重复的、持续的周期为预测未来提供蓝本。规律是预测的基础，整个宇宙的生命都有很强的可预测性。这样的周期定期发生。作为时空结构的一部分，时间在高度有序的宇宙中运行，有它的特性、运行法则、重力和能量。时间以相同程度的秩序运行，这种秩序随处可见。对我来说，这一点就是时间规律性的起源。时间的规律性反之又让我们可以作为预测的平台演化行为研究，也就是把事物放入它们的时间轨迹之内。演化指的是在确定的时期内测量某个事物的长期变化和发展模式(进步或衰落)。
图9-7 科学建立预测体系这样做能让我们预测发展的未来路径，这是预构未来的一部分。换言之，重构过去的行为引导我们预构未来的行为。循序渐进地进行系统思考是开创现代科学革命的核心，可以用于对未来的研究，建立一个永不过时的预测体系。这其实也没有特别新奇之处，未来学就建立在所有科学思想和预测背后的因果模型之上。请注意，如笛卡儿所言，图9-7的预测方法以逻辑的方式从简单上升到复杂，从已知上升到未知。方法遵循的是循序渐进的过程。笛卡儿建议由最简单的命题开始，然后逐步通过归纳和直觉得出更复杂的真理：“要从错综复杂事物中区别出最简单事物，然后予以有秩序的研究，就必须在我们已经用它们互相直接演绎出某些真理的每一系列事物中，观察哪一个是最简单项，其余各项又是怎样同它的关系或远或近，或者同等距离的。”这个方法的运用遵循一系列推论和连续不断的思考。如图9-7所示，在使用这里推荐的预测方法的过程中，未来学家依照一定的顺序进行观察、归纳、演绎、情境化和演化。作为哲学的先驱之一，笛卡儿并没有过于学术化。对他来说，科学知识必须满足“人类需求”，从而掌握自然，促进人类智慧的增长。笛卡儿说，知识有助于“发现数不清的技术，使我们能够毫不费力地享受地球上的各种矿产、各种便利，最重要的是保持健康。健康当然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种幸福，也是其他一切幸福的基础”。正如汉斯·赖欣巴哈所说：“知识对控制我们周围的事物而言是必不可少的。”科学方法真正的美在于它的普遍性和灵活性，适用于各种研究对象，包括对未来的研究。笛卡儿对他所帮助创建的方法的潜力十分兴奋：“只要我们不把假的当成真的接受，并且一贯遵守由此推彼的必然次序，就绝不会有什么东西遥远到根本无法达到，隐蔽到根本发现不了。”系统了解世界的未来是可能的，因为自然和社会的行为存在着显著的规律性。这本书试图揭开未来暗含的秩序，这个秩序存在于现在隐含的因果结构中。未来的科学知识将有助于人类提高创造力，发挥解决问题的主动性，提高我们预知的天赋及减少包括自然灾害在内的社会危机发生的频率。找到这个暗含的秩序将会加强我们对世界的控制，这是我们急需的一个能力，这一点不会有人反对吧？
第10章CHAPTER 1 0给未来暗含的秩序建模“我正是要在人类理解中建造一个世界的真实模型。”——弗朗西斯·培根《新工具》(1620)对大多数人而言，未来仍是一个无人涉足的领域，一个巨大的未知数。但事实绝非如此。对于那些了解预测，尤其是了解因果关系在宇宙中作用的人而言，未来有一个能够被寻找出的暗含的秩序。作为时间的侦探，未来学家咬咬牙是可以拼出一个明日世界的拼图的。并且如果未来像宇宙和历史一样，确实存在一个隐含的本质，那么对它建模将是可能的。这本书探寻的未来无形的秩序可以从时间本身中找到。斯宾格勒说的是时间的逻辑，休谟则把时间称为一个排序原则。这位伟大的哲学家把空间与时间描述为“物体存在的方式或秩序”。比如，时间本身有连续性，每一时刻总是连接着下一时刻，时间安排着过程和事件的顺序：“时间有一个和它不可分的特性，可以说是构成了它的本质，即时间的各个部分互相接续，而且任何一些部分不论如何邻接，也永远不能共存的……每一刹那和另一个刹那也必然互相区别，不是在后，便是在前。”过程的发生有连续的阶段，事件也一样。这意味着时间规定了它们的顺序。休谟把连续当作时间的同义词，看成是时间的本质。如果时间像休谟所说的那样，是所有过程和事件的排序原则，为宇宙中的物体排序，那么时间本质上肯定也有顺序。未来是时间秩序中的一部分，遵循着时间的连续性原则。我们可以看到这种连续性在进化和因果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让我们来思考一下世间万物，包括我们的生活，是如何在时间有组织的连续性和次序中流向未来的。过去好像以其因果和进化过程从背后推着我们向前，相反地，未来似乎在从前面拉着我们。我们一直觉得自己深陷时间的旋涡之中。我们是时间的产物。我们流向未来。想象一下，你正站在田径赛场400米跑道的终点线旁。假设你是一名顶尖的体育记者，你了解所有参赛的运动员，包括他们跑步的平均时间、最长和最短时间，以及他们最近的状态、现在的心理状态和健康状况等等。有了这些信息，你就能在比赛开始前看着跑道，相当准确地预测比赛将如何展开。你的脑海就能预示未来，就能想象出从开始到结束的赛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在这场心理活动中是从未来的制高点回头看事物从现在到未来的发展。你将见证运动员沿着跑道跑向未来。预测能让你走在时间的前头，让你回头看着未来向你走来。从现在看，你会感觉自己被过去推着、被未来拉着，正如跑道上的运动员实际上被时间驱动着一样，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电源线从他们身后的地平线延伸出来，穿过他们，一直通向前方的地平线，这条时间的电源线为他们每个人注入动力。运动员对这个比赛和未来职业生涯都有计划和目标。这些计划以未来作为定位：他们施加的力量像是来自前方的一个“拉”的动作，同时他们的技能、知识、训练和经验是过去的一部分，“推”着他们向前。其他的一些因素也在这个推动效应中发挥着作用，如动机、情绪和赛前教练的鼓励。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时间“推”着我们向前。
图10-1 终点照：被过去推动、未来牵引的运动员总之，原因将生命推向未来，而目的则用难以置信的无形力量将生命拉向明天。我们能够像这样通过一场心理时间之旅步入未来，原因之一是人类的活动有既定的目标。亚里士多德相信万物都有其存在的内在目的。他是正确的，目的(位于未来)以一种非同寻常的程度决定着行为。如果你有目的，你就会知道将来的行为都是为了实现这些目标。目的支配行为，目的性也许是人类最深的欲望。没有目的和意义，我们将会迷失自我。作为时间的产物，我们本质上是追求目标的生物，对意义的需要和对水和食物的需要一样多。人类的意义是寻找一条轨迹通向未来，一个能实现内在目的的未来。于是，时间不仅是因果变化的媒介，它还是物质向内在目的推进过程的媒介。这就是为什么，斯宾格勒说时间有逻辑，休谟说时间是一个排序原则，亚里士多德说万物都有决定性的本体目的。他们都是正确的。
图10-2 面向未来的推和拉通过研究时间的本质、原则、结果和过程，我们找到了未来暗含的秩序。我们可以从过去和现在对因果因素建模。我们可以研究和观察时间周期。我们可以见证现在有序向未来发展。如图10-2所示，一辆婴儿车被因果推动向前，同时还受到一个拉的作用力。这幅图展现了过去如何推动生命向前，而未来又如何进一步地拉动这个生命。原因和目的一起引领我们走向未来。我们可以通过科学和逻辑的方法认识原因和目的。想象一下你站在瀑布旁，欣赏着瀑布倾泻而下。然后漂流到几千米远的河口，途中观察一下河水方向和水流方式。你换到下游的位置时，可以倒回去绘制出水从瀑布流下来的过程。你知道河水总是沿着同一方向流向目的地，沿着相同的河道，顺着它长年冲刷出来的、你一路上看到的轨道前进。河流有一个时间模式，它的运动可以被预测出来，因为它沿着一个早已形成的河道有规律地运动。如果你再回到瀑布，你就能预测出水如何向下游运动。
图10-3 很多可能经过现在的漏斗变成一个未来生活遵循很多类似这样日积月累的既定路径，这一事实指向时间产生的另一个“挤压”效应。让我们想象一下事情如何从现在发展到未来。为了便于下面的介绍，我们先试着把现在的时间看成一个漏斗。想想你和周围的实体存在于现在的所有可能性。然后想想所有作出的决定和采取的行动，它们经过时间过滤产生单一结果，并发起新的单一行动。曾经的一堆选择、选项和可能性已经过滤成未来的一个结果。微粒可能在某一刻处在不同的位置，但是人、实体和系统都只有一个未来，而不是许多未来；一个路径，而不是很多路径；一次一个位置，而不是许多位置。量子物理范围内的粒子的怪异行为在宏观层面上无法反映在人类世界中。不同于微粒，人不能同时身处两个地方，这和量子物理学中所说的事物似乎总是被扰乱是一个道理。重要的是事物(而不是微粒)在人类的层面如何运行。如果你看一下图10-3，你会注意到一切事物都被挤进一个庞大的、不断演化的时空(漏斗)之中，然后只沿着一个轨迹出来。我们已经看到，生命只被给予了一个物理方向，那就是向前。这使我们在本质上成为了有方向性的存在，成为了有前瞻性的实体。但方向始终指向目的地或一系列目的地，就像沿铁路轨道的车站。这可能意味着，我们的确都是命运的孩子。方向非常重要。它们给予我们目的地。它们影响着我们所做的一切。正如那个漏斗，时间有方向。它给了我们一长串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我们所说的命运吧，或者说是我们奋斗的终点。时间漏斗里的所有变化都是为了适应自然规律决定的模式而发生的。这些法则的发现是许多世纪以来伟大的科学家和思想家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的成果，这些科学家和思想家包括亚里士多德、笛卡儿、培根、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牛顿、庞加莱、爱因斯坦、赖欣巴哈、沃森、克里克和斯蒂芬·霍金，这些法则支配着我们存在的整个时空，也支配着重力、运动和能量的运行。这些伟大的科学家和思想家试图证明这个世界如何运行，以及它由何种物质构成。宇宙蕴含着所有可能性，被不断塑造成唯一的一个最终产品，就是我们在周围看到的这个连续的世界。图10-3表示，时空，即我们的家园，是万物作为存在的方式要经过的一个漏斗，呈现出世界的历史风貌。我们可以把这个漏斗看成是万物都必须服从的一套法则，它们塑造了行动和变化，并创造了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因此，如果未来学家——或任何思想家——改变他们在时间里的位置，把自己放在未来的一个明确时间点，再回头看的话就能看到将要发生的事。事物沿着他们的演化路径、沿着从过去到未来的轨迹发展，同时服从自然的普遍法则。由于时间总是向未来推进，永远不会后退，因而观察这个过程的发生一定是可能的——就像那个体育记者站在赛道的终点线，在比赛开始之前想象比赛的过程一样。物理学家已经证明，事物穿越时间——老化——即使当它们静止不动时也是如此。我们确实看到了物质世界穿越时间以及老化带来的影响。事实上，即使在睡觉的时候，我们也在进入未来。晚上停在车库里的汽车，尽管发动机关闭了，但仍在穿越时间。车也会显示老化的迹象——生锈、褪色、轮胎磨损等，就像人脸一样。我们穿越时间进入未来，想象自己身在未来，再回头看未来的发展。培根把知识描述为“存在的表象”，引人共鸣。我们预测时需要把模糊的未来预知变成结构化的未来图像和真实的未来模型。是的，我们可以预见未来，因为现在预示了它。但是未来暗含的秩序需要通过系统的研究才能被解读，才能像拼图一样一块块拼起来，直到预兆变成栩栩如生的高清图片或培根的“存在的表象”。
图10-4 现在和未来的互动在图10-4中，我们了解原因从而形成预知，原因增强我们的预感，我们的目的反之增加我们的知识储备。预知起初是对预兆的理解——来自未来的投影——我们预期和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可能会有一个预感。无论哪种方式，时间侦探都会系统地把未来拼出来。
图10-5 未来的预兆和现在的记忆投影现在浸没在时间之中：过去和未来。什么也逃不过时间的深度连续性。但对未来的预兆仅仅是主观反应是永远不够的。预感和预期是典型的主观反应。对于预测而言，需要对未来进行深入分析，从而找出原因对未来的影响、事物背后的目的，以及让我们能够绘制出未来轨迹变化的时间周期。只有通过根据科学方法建立的科学知识，我们才能建立有效的预测模型。康德曾经写道，“方法是遵循原则的过程”。如果用正确的方法建立预知体系，我们就能用同样的基本原则建立预测模型。各种学科都进行预测建模，例如，我们知道美国航天局用高分辨率的全球大气模型来研究地球气候系统的天气变化。这家著名机构的第五版戈达德地球观测系统模型(GEOS-5)可以模拟全球气候模式(见图10-6)。
图10-6 “探索号”超级计算机上经GEOS-5模拟出的全球风向模式图像在这个奇特的图片中，地表风显示为白色，用来追踪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旋风。更高级别的风根据速度用颜色标记，如红色表示高速。这种模拟由表示地球大气的计算机模型产生，输入的数据范围从包括海面温度到来自工业源、浮质和火山的各种地表排放。这个模型可以给出降雨、飓风等天气事件的模式，追踪有害排放物的移动。这种模型能够描绘出世界运行的画面，因为它们已经确定了运行所遵循的法则或原则。科学模型必须以法则为基础，而法则描述规律。这些模型是通过对驱动规律行为的因素进行概括而构建出来的。这些因素通常按它们的影响被赋予权重。在模型中输入过去重复发生的事件的数据，从而预测未来的行为。对未来建模也一样。下一章将介绍名为未来探测器的模型，包括针对个人、组织和国家的软件程序。构建未来的模型好比去拼一个没有参考图片的拼图。起初，拼图的人，也就是未来学家，有几百张零片(事实、数据、信息、观点、直觉)散落在整个桌子上。他们几乎或根本不知道最终会拼成什么样的图片。这项工作需要详细比较分析每一个零片的内容，以及它如何与其他零片匹配。当他们拼出了一部分时，他们开始思考拼完之后的图片是什么样。当一个图案逐渐明朗时，未来学家得出整个图片的主题。他们的目的是对发展中的未来形成一个详细的设想。未来的拼图通过一个因果模式拼成。拼图需要先研究零片以及它们如何匹配、拼出互相关联的部分图片，然后拼出相互关联的整个图片，即先从表面随机的零片发现规律，然后慢慢在混乱中制造秩序。图案中的结构是整个图片的一部分，未来学家找的是暗含的因果秩序。这种归纳思维方式的关键在于系统的观察，以识别模式或发现持续的规律。这就是为什么这种方法也可以被定义为“从特殊例子中推出一般法则”。就拼图人来说，他们的推理过程可能是“这些零片有相似的颜色和形状，所以我把它们放到一堆，我来试试看它们是不是匹配，因为它看着像。如果它们确实匹配，证明它们在我拼的图里属于一个部分，关系不变”。归纳的逻辑总是从特殊到一般，也是从已知和所见(拼图碎片)到看不见的未知(碎片如何拼在一起)。笛卡儿坚持的是从简单到复杂的归纳法。对未来的认知主要基于这种归纳。通过确定被认为是持续或普遍适用的规律行为，未来学家从现在和过去中观察已知事物，归纳未来看不见的未知事物(这些零片如何拼合在一起)，首先对这些行为的规律性进行解释将表明涉及的因素之间的密切关系。由于要从如此少的已知事物归纳发现如此多的未知事物，未来学家需要系统逻辑来完成这个任务。尽管先天条件不利，他们必须得出关于未来的明确结论，他们用强大的归纳工具来做到这一点。毕竟，它是迄今为止产生知识的最强有力的手段。我们的未来不是桌面上散落的零片，零片能组合成图，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有因果结构。未来暗含在无穷变化之下的结构已被勾画成一组因果过程，从过去推着我们，同时目的内在的力量又从前方拉着我们。我们来给这些过程建模吧，让我们构建一个我们未来的拼图吧，好让个人、组织和国家都能从中受益。
第11章CHAPTER 1 1寻找个体的未来“因为有很多的过去存在于现在，所以也有很多的现在将存在于未来……”——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经济学史——过去即现在》(1991)你会为寻找你的未来付多少钱？把自己更牢固地放在通向生活下一个阶段的积极轨道上，对你有什么价值？你如何和未来关联、如何向未来投入？对我来说，道路的选择意味着一切。对人类来说，有方向和目的是关键任务。及时面朝正确的方向和沿正确的方向到达目的地一样重要。拥有未来应当是一项人权。没有未来即便不让人悲伤，也会让人苦闷。没有未来会滋生混乱。这里提供了帮你寻找自己命运的未来科学。科学已经建立了最好的模型，用于解释现实世界如何运行——就是你实际生活的世界——运用几个世纪以来人们通过耐心观察和逻辑推理积累起来的知识。我建议理性对待你的未来。值得庆幸的是，我几年前就已经变得不再悲观也不再乐观。我用科学的眼睛看待未来，以事实为依据进行评价和寻找因果关系，同时对由我而产生的原因负责。我享受时间的流逝，我热爱四维视野，我认为时空中的存在是一个与经验有关的丰富世界。所有连续变化的现象，在我看来，就像阳光下的一颗钻石，熠熠生辉；世界在我看来，就像X射线一样有着永恒不变的结构和暗含的秩序。科学对待未来就能更好地理解将会发生的事物，让我们检视应该制订什么计划，评估自己所在的轨道，以及需要做出什么改变。所有的事物，包括你和我，都在一条进化的道路上。时刻保持因果影响意识，我们就能更好地把握力量和条件——原因——塑造我们的未来。你希望更好地了解你的未来，并更多地控制它的产出吗？上一章讨论到，未来如同自然和历史，暗含着一个秩序，我们可以把这个秩序当作一个加密的语言去解读，这对个人、组织和国家都很有意义。我希望每个个人、组织和国家都更熟悉，更贴近未来。所以，我建立了一个模型，编成软件，我把它命名为未来探测器。个人未来探测器的目的是引导个人进入一个更积极的未来，这个系统能够识别未来的关键因素。未来探测器并不声称有一个完美的未来。我们是生活在一个有缺陷的世界之中的有缺陷的生物，但我们可以努力进步，即使人世间的完美遥不可及。我宁愿前进而不愿停滞不前或倒退。前进是未来研究的目标。回想一下我们用体育记者观看400米赛跑打的比方[见图10-1(第115页中)]。我们从中看到目的把我们拉进未来。一些目的是内在的，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而另一些目的可以被制定，如人生目标、职业目标和财务目标，以及更多的短期目标。这些目标和任务的影响作为原因产生结果。作为个体，你被原因推向未来，也被目的拉进未来。意识到这两个有关未来的力量，你将能够更好地控制你的生活。在未来探测器系统中，根据驱动和决定我们未来的作用大小设置了30个未来因素。其中每一个因素都根据相对因果影响进行加权。符合本书中得出的未来科学理论，用户需要从1分到10分进行评价。加权分数可以绘制到图11-1中的前进连续统一体中。它包含三个阶段，即，未来的优化(前进)，未来的次优化，或者最坏的情况，完全走向错误的方向(倒退)。请注意，你未来的首要积极条件是图11-1的“最佳命运”，而不是最完美。我相信动态均衡是一切事物、人和系统的最佳条件，平衡和秩序在动态均衡中实现，而不是以持续增长为代价实现。
图11-1 个体的前进连续体那是因为在一个永恒运动的宇宙中，我们永远不可能是静态的。在万物存在的时空中，即使我们在睡觉，我们仍然在老化和变化中穿越时间。我们要在这个快速运转的世界中发挥主动性，先变化一步，随着我们生活的时空的运动而运动。这就是为什么我热爱平衡和秩序，这种平衡和秩序必须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静态总是会被变化超越，因为变化是持续和不可逆的。与这种静态相反的是前进。前进是所有个人、组织和国家在未来探测器系统里要达到的目标。我劝你从今天起面向未来。宇宙和时间给存在于它们中的一切事物排序，方向只有一个：前方。因此，和宇宙同一个方向是合乎情理的，这是走向动态均衡的第一步。定期使用未来探测器保持未来意识非常重要，有了未来意识，你就会不断调整你的轨迹和计划，并且对你能够控制的因素进行评估。评估的目标是诚实、客观地面对和评价一个人当前的历史轨迹，是一个量化的过程，为了以后可以在最重要的地方做出改变，从而提前制止未来向恶化发展的趋势。量化可以抵消我们天生的自我偏见和主观倾向，因为我们总有一种不轻易承认弱点或失败的倾向。个人未来探测器系统的每个因素评分如下：表11-1 未来探测器的评分系统
未来探测器的30个因素是未来的基础。大多数因素都在个人的控制范围之内。即使有不在控制范围内的因素，我们也可以对其他相关因素多下功夫，弥补这些因素的不足。这意味着我们要奋发努力、不断进步，不用悲观和乐观这种主观和情绪化的方式对待未来，进而摒弃冲突不断的20世纪的遗留观念。科学方法是不良理念的唯一解药，预测思维是短期主义的疗法。使用这个系统的一个间接好处是它向人们灌输了一种对待未来的理性方法，鼓励个人要尽可能客观。对每个因素的评估都应该是一个基于证据、观察和推理的理性判断，而不是基于猜测。使用该系统还有一个好处，它教会人们从历史的各个角度来看待未来，而不是只从和当前问题以及情绪有关的那么一两个角度看待未来。该系统的设计突出了综合考虑所有指标产生的累积效应，这反映了个人的未来是由财务、健康、遗传、教育和背景等方面的多个因素产生。每个未来因素都与其他所有因素结合起来影响未来的形成。要记住，除了特定的原因，综合背景条件可以在未来的发生中起到塑造作用。事实上，个人应该根据世界产生的多重影响来决定自己的未来。未来探测器系统可以鉴别个人处在一条通向积极、消极还是次优的未来轨道上，从而确定他们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未来探测器的评分结果将确定个人在哪些方面取得了进展，在哪些方面存在着不足，哪些方面给创造美好和最优的未来拖了后腿。前进的概念有一种内在的好处，你要抓住这个内在好处，向它投资，打造它，这样就会更加清楚自己的命运。
第12章CHAPTER 1 2寻找组织的未来“每一个成功的未来经营理念，其核心都是一个原创发明，蕴含着组织关于如何与世界互动的独特的见解。”——范德伊登《情境：战略对话的艺术》(2005)企业和其他类型的组织都属于系统。“组织”这个词是文明的一个核心概念。它的英文organization来源于拉丁语organum，意思是器械或工具。一个组织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概念性的技术。场景战略师范德伊登强调组织用新的“经营理念”赋予组织自身一个全新的面貌。没有工具或技术，人类今天会在何方？首要的技术当然是系统。最重要的社会技术是组织。对美国航空航天局以及所有其他组织来说，是不能失败的，因为有太多东西输不起：财富、工作、声誉和整个社会秩序。在维持组织的创新高效方面，未来有什么作用？首先，作为系统，组织必须有正确的方向，才能取得进步。组织的定义是，一个像企业、政府部门或非政府机构那样有着特定目的的团体。组织作为动词还表示系统地安排。系统的重要性和普遍性产生了一门新的强大的跨学科科学，即系统科学。它以系统思维为基础，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已经取得了逐步的发展。系统，指的是相互关联的各个部分组成了一个运行的整体。系统一词的英文system源自希腊sustema一词，有sun(意思是“与”)和histanai(意思是“设立”)的意思。我们为什么需要了解系统行为？因为宇宙是由系统组成的，自然是由系统组成的，社会是由系统组成的，甚至一个家庭都通过系统和子系统运行。我们的身体是系统。大多数的社会、政治和组织问题本质上都是系统。系统有以下典型特征：·目的性——它们只为具体、明确的目的和功能存在。·组织性——各部分为了达到目标必须紧密合作。·高效——从长远来看，为了生存和更高的竞争效率，以及产生需要的结果，系统必须确保投入和产出之间的平衡。·智能——它们不断地处理信息，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以确保自我修正、适应变化和取得发展。
图12-1 系统的五个特征考虑到物理学的时间只朝向前方，我要加上第五个特征：系统需要面向未来。我们可以把系统比作一辆汽车，来说明系统的这五个特征如何运行。图12-1中的这辆代表系统的汽车行驶在一条公路上，运行环境正常，这辆车有哪五个主要特征呢？·目的性：它必须将乘客带到目的地。·组织性：从轮胎到齿轮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一个功能单位。·高效：到达目的地之前，燃料消耗最少、停车时间最短、受到的干扰最少。·智能：司机利用挡风玻璃和后视镜接收外部信息(如天气、近距离的汽车)，利用仪表盘处理内部信息(燃料水平、速度等)。·面向未来：它的行程已经计划好了。注意目的和未来之间的联系。一切事物的设计都有内在目的，这些目的是智能的。此外，新的系统目标不断被制定。根据本书研究未来的因果方法，这些目标和目的对系统有因果影响，它们把系统“拉进”未来[见第10章的图10-1(第115页中)和图10-2(第116页中)]。俗话说，慎重许愿，计划和目的对未来有很大的影响。在未来探测器系统中，以下的未来轨迹用于评估组织处于连续体的什么状态，是最佳还是崩溃状态。由于系统有目的性，并且是智能的，系统的核心很显然就是它的理念、它的管理原则、它的目的，以及它存在的理由。图12-2中确定特定组织所处的轨迹位置的评分系统中，与理念有关的部分作为未来的重要决定因素，被赋予了很大权重。
图12-2 为组织寻找未来
图12-3 创新或死亡：过时技术的废品堆组织有生存或消亡的强大理念吗？不论一个组织是否有研发机构来支撑、培育或促进创新，理念一般都包括以下元素：愿景、使命、战略、公司治理、透明度、诚信、责任以及组织文化。全球已经进入了一个“要么创新要么死亡”的时代，想一想技术和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就知道了。为了避免陷入被变化领先以及公司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价值受到威胁这样的悲惨命运，我们必须牢记“预见未来性(Future-Proofing)”这个概念。《新牛津英语词典》将其定义为“不太可能过时”，《麦克米伦字典》的解释是：“具备预见未来性的事物即使被更新更高效的东西替代，也不会被停止使用。”如果每季度都使用未来探测器系统，能使组织保持推陈出新、稳健和前进的状态，对抗随时被淘汰的威胁。此外，在“理念”这一重要类别下，还包括组织创建的历史和声誉。如今的世界面临着从气候变化、环境恶化到能源供需矛盾的重重危机，一个企业需要秉承环境和社会友好型的理念。理念不需要冠冕堂皇，但是事关企业的生死存亡。管理大师阿里·德赫斯在《长寿公司》里强调凝聚力和身份认同对于企业的圈子和角色设定至关重要，这是创建一个强大、长寿的品牌必需的基础。理念是生存和成功的关键。“没有组织可以成功，除非它能给世界提供独一无二的东西。”迈克尔·波特说道。“一个真正的好的战略在于与众不同。”理念就应该包含这样的战略来界定组织的独特之处。全球商业网络公司的主席彼得·施瓦茨曾经告诫道，“你必须比下个家伙更有特点，更优秀。”除了理念，组织系统的第二个重要方面是它的管理者。安然的倒闭主要归结为董事的不道德行为。在这一类别中，以下因素非常重要：员工素质、诚信和生产率，员工流失率(员工离职率高是因为管理不善)以及员工的激励机制，员工融入组织的积极性如何。然后我们需要评估组织的资产。它的产品和服务是否有效和相关？它的知识储量有多强大？公司的公关、媒体以及网络形象有多大价值？它的企业文件、商标和知识产权状况是否良好？受版权保护的资料有多大价值？除了要有一个坚定持久的理念，有高产、积极性强的员工以及有价值的资产之外，组织还需要有稳定的资金状况和资金收益来实现目标。企业有没有财务纪律？财务是否健全？它是否在完善的收益来源之外还有新的收益来源？审计员满意吗？利益相关者和股东对一直以来的财务状况满意吗？组织系统需要子系统运转良好。它的技术系统效率如何？它的管理系统呢？它的知识管理和竞争信息系统又如何？德赫斯认为对环境的敏感度是一个企业学习和适应能力的关键部分。公司是否有一个接收和处理客户反馈的反应系统？客户对其接口的满意度如何？最后，是否有一个强大、管理有方的风险管理机制？评估组织系统是否面向未来和是否方向正确的最后一个因素是要考虑组织网络的稳定性和活力，这包括客户关系和忠诚度，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包括员工、合作伙伴、供应商等)，股东关系以及与监管框架的契合度(它是否和监管机构和它们代表的公众一致)。建立关系网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组织的竞争力水平(以竞争对手的标准衡量它的业绩)。把所有这些因素纳入到未来探测器系统上，可以表明一个组织是否具备了寻找最佳未来的条件。否则就是倒退的情况：一条通向覆灭的道路。
第13章CHAPTER 1 3寻找国家的未来“那些扼杀了和平变革的人，必将招致不可避免的暴力革命。”——约翰·肯尼迪在进步联盟成立一周年的讲话(1962年3月13日)联合国现有193个成员国(截至2012年末)，比起“二战”后刚成立时的51个国家多了不少。每个成员国的国民都有一个共同的未来，必须遵循社会、经济和政治原则以向这个未来发展。2012年6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通过的《我们憧憬的未来》文件中，联合国宣布：“联合国正与各国政府、民间团体和其他合作伙伴一起建立一个宏大、可持续的发展框架，来满足人类和地球的需要，同时也会促成国家的经济转型并提供机会摆脱贫困、促进社会公正和保护环境。”各国政府是时候科学地看待它们要领导的国家的未来了。2013年7月17日在南非桑顿的新书发布会上，我发表了题为“科学对待南非未来的显著利益”的演讲。我提到科学是我们共同未来的最大希望所在。我们很难否认意识形态造成了世界上持续了几个世纪的混乱局面。它把美国带到越南战场，用种族隔离制度把南非推向血腥内战的边缘。再想想宗教改革后欧洲的宗教战争、20世纪爆发的各种名义的大型战争。例子不胜枚举。在我发言的那天晚上，我算了一下20世纪由于意识形态斗争导致的死亡人数：1914年6月28日周日接近上午11点，24岁的塞尔维亚激进分子古斯塔沃·普林西普在萨拉热窝拉丁桥附近开了两枪，刺杀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索菲。这一恐怖主义行径引发了一连串复杂的政治事件。作为奥匈帝国的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死因必须被追究。奥匈帝国很快对塞尔维亚宣战。但双方的盟友都站了出来并卷入了冲突，冲突不断恶化，最终演变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1918年《凡尔赛条约》的签署结束了这场战争，但这个条约被普遍认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之一，因为它向战败国德国施加了苛刻的条件。“二战”后，出现了两个新的超级大国——美国和苏联，双方进入了冷战时期，这场两大阵营的对峙直到1989年柏林墙倒塌才结束。所以，从1914年6月28日到1989年11月9日——东柏林检查站的守卫第一次允许东德人自由进入西柏林，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以及始于1947年的冷战，都是由一个年轻刺客的两发子弹引发的连锁反应。我在表13-1中把这个连锁反应导致的军队和平民死亡人数加在了一起。表13-1 在20世纪连锁意识形态冲突中死亡的人数
表13-1表示1914—1989年期间，政治冲突导致每年100万人死亡，或者说每天2740人死亡。这说明国家及其同盟意识形态治理的失败。我们所说的是历史上最具灾难性的政治连锁反应，由盛怒中失去理智的普林西普打出的两颗子弹引发。然而，如今的政治体制和政党治国方针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围绕意识形态的原则建立。我们这个时代面临着从气候变化到能源危机这些严酷的挑战，再沿袭同样的治国之路无异于自取灭亡。我建议把科学作为21世纪的治国框架。可以考虑一下科学解决人们共同面临的现实问题的7个好处。事实证明，科学是创新、认识自然规律、解决问题，甚至创造财富的关键。表13-2 科学的7个社会效益
简而言之，把这7个效益放在表13-2中，我们可以看出，对于饱受顽疾纠缠的全球社会来说，科学是一条和平的、知识型的、理性的、创新的、环境友好型并且能够解决问题的发展之道。此外，我建立了一个叫作国家未来探测器的系统，这个实用的未来检测系统有助于各国找到通向他们最佳未来的路径。同个人和组织未来探测器一样，这个系统对30个未来因素进行评估，这些因素共同决定未来，是未来的原因。
图13-1 寻找国家的未来方向国家，像组织一样，应该追求它们的最佳状态、对自身最有利的状态。在生物学中，最佳状态是生长和繁殖的最有利的条件。每个国家的最优状态取决于领导人。未来探测器所做的就是尽可能客观地对30个未来因素进行评估，这些因素可以带领国家达到它们的最佳状态。和前面章节所说的组织一样，理念以及国民的个人作用是一个国家的核心。在这个至关重要的理念类别下有下面这些问题：男女关系和权利；国家宪法的作用、活力和公正性；社会的法治；民主、自由和独立程度；文明社会的演变历史；政府、私营部门与公民社会之间结构化的社会平衡；政府和商业领导人的诚信(以腐败和透明度等指标来衡量)，以及根植于该国历史和制度的暴力程度。如果男女之间、父母之间没有公正的平衡和平等，社会怎么能满意？没有适用于所有人的宪法保护和法治，人们怎么能自由？政治和经济如何在一个腐败的环境中运行？如果存在结构性、制度性的暴力，世界怎么可么能有和平？如果一个国家的历史没有呈现出文明持续发展的趋势，它的未来又怎能乐观？与社会理念和治理一样重要的是国民。在这个方面，未来探测器着眼于家庭结构和国家的总人口状况。这个国家每个妇女的生育率是多少？国家年龄结构什么样？劳动人口——比如说，15到60岁之间——与老年人口的比率是多少？人们总体的健康水平和预期寿命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该系统还提出家庭结构(结婚和离婚率)稳定性问题，因为家庭结构关乎后代繁衍以及生产力和增长所需的人力资本创造的问题，对一个国家的未来至关重要。由于城镇人口密集，且集中了大量财富，国家需要有较高的城市化水平。人口状况优良，如生育率和年龄结构合理，以及社会结构稳定是一方面，但如果没有良好的教育体系，国家依然无法优化自己的人力资源。所以未来探测器对诸如文化水平、教育体系的竞争力以及大学院校的知识储备等因素进行了评估。我们是社会和自然的产物，而这两者在宇宙生物基质系统中相互关联。所以我们不应该把自己从自然——我们如今称之为环境——中剥离出来。在这个方面，未来探测器着眼于国家如矿产、农业肥力和生产力这样的自然资源。该国主要的生态系统退化到什么程度？气候变化将如何影响该国的天气、农业和生活方式？就其他国家进入市场和取得重要资源的便利性方面，该国是否处于核心区域？空气、水和土壤的污染问题有多严重？国家的未来离不开它的环境——两者是一体的。国家未来探测器考虑的下一个关键方面是一国支撑它的经济、家庭、生产和消费的能源问题。如能源安全和自给自足，用进口燃料量和国内产出量之比来衡量，以及除了核能和可再生电力之外的石油、煤和天然气这三大燃料。除了能源因素，管理和分配国内生产的和进口能源方面的治理程度、稳定性和基础设施状况也很重要。例如，尼日利亚石油丰富，然而冲突也不少，正负抵消成零。能源驱动所有的系统和经济体。因此一个国家未来的财富、生产力和进步直接取决于它的能源禀赋和治理。规范能源价格也很重要。如果电力和燃料成本飞涨将会损害经济增长、抬高生活成本。当然，除了生产率和财富创造不可或缺的能源系统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因素。首先是衡量国内生产总值和经济规模，然后诊断一国财政状况，政府相对国内生产总值负债多少？进出口之间的贸易差额是多少？国家和市政支出与预算目标和地方税基一致吗？一国要保持经济强劲增长，需要保持高效生产力和强有力的竞争力，同时要鼓励创新和企业家精神。创意经济的规模同比在增长吗？有充足的研发投入吗？是否有自由市场机制、让供需根据市场规律运行？企业是否有良好的公司治理？企业是否具有共享现实、致力于造福社会和环境的理念？最后，实践才是真正的检验之道，我们需要看看人们日常经历的真正生活水平和生活成本。为社会创造一个强大的未来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未来探测器评价了 30个因素，它们合起来产生出所有国家的一个共同的未来。让未来学引导一个国家创造自己的命运难道不值得吗？意识形态无法成为治理一国系统的理念，也不能把不同种群凝聚起来，既不能解决技术和物质问题，也不能拯救环境。科学是21世纪所有国家的希望。
第14章CHAPTER 1 4前 进“科学的真正的、合法的目标说来不外是这样：把新的发现和新的力量惠赠给人类生活。”——弗朗西斯·培根《新工具》(1620)“不可持续的趋势终将完结。”——菲利普·朗曼《空摇篮》(2004)如果科学是国家的希望，怎样让它的方法和知识得到最佳利用，好让希望变成愿景、让愿景成为可以在现实中被计划和执行的任务？寻找科学方法的先驱培根非常清楚地认识到科学的力量不仅仅是一门学科，还是一个社会和经济进步的工具。早在工业革命之前的1620年，他就预测未来会涌现大批的发明。其实，我更喜欢把“前进”作为我们所有努力的目标，一方面因为“进步”这个词已走到尽头，因为长期以来像殖民主义这样的政策，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冲突这样的事件都打着它的旗号，引起了很大争议。“进步”是一个令人陶醉、富有争议和煽动性的词，而“前进”的色调似乎更中性，指的是逐步向更先进和更理想的状态发展。这两个词的英文都来自拉丁词根“Progressus”，意为向前一步。“前进”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它作为一个持续的事件指的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事物而作出的行动或举动，而“进步”似乎本身就是目的。我们应该追求永远前进的状态，而不只是追求进步本身。这一概念更符合意识形态中立的科学立场。它是现实的，而不是理想化的。而且它与时间物理学相一致。时间物理学认为时间只有一个方向——向前。前进可以被简单地定义为在空间和时间上前行。在空间上前行意味着改善物质世界。在时间上前行是向一个更强大的未来投资。最终，前进可以一举两得。前进的好处体现在各个层面。前3章介绍的未来探测器系统是用于监测“前进”的一种方法。不是对进步的一个什么含糊承诺，而是一个以知识为基础、定期被监测的、促进持续前进的系统。值得高兴的是知识与发展之间的关系是自我强化的。运用知识产生的新技术和财富继而再孕育出更多的新知识，这个良性循环是前进的本质。培根在1620年预测未来会涌现大批的发明，随后几百年的社会发展，都在图14-1的模型中得到了有效利用。应用科学知识创造出更好的技术和系统，这些技术和系统继而又揭示出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事实。
图14-1 知识和发展的良性循环我们采用这个方法的同时，还需要以一种全新和积极的态度对待未来，摒弃盲目的悲观或乐观的情绪和情感。拉普拉斯谈到了希望的数学。这个著名的数学家和思想家认为，各种幻觉和妄想都倾向于培植出主观形式的希望，这应该被更加符合科学观念的逻辑决策过程所取代。这种科学观念，用哥白尼原理表述就是，我们在万物的宏大计划中的地位并无特殊之处，“认为人一直处于宇宙的中心，觉得自己是自然关注的特殊对象，这种想法会让个体把自己当成是特定范围的中心，总觉得危险如影随从。在这种执念的影响下，如果一个赌局的玩家知道胜算不大，他们往往会冒险下大注。在生活中，类似的观点有时可能会带来好处，但最常见的结果却是灾难性的。无论是这种情况还是其他任何情况，幻想都是危险的，而真理通常情况下都是有用的”。即使对事情没有把握，我们仍然可以利用概率推理来分散风险，权衡选项和选择最佳行动方案。这样就使我们把自己以及我们的系统与积极的演化发展保持一致，进而寻求最有利的位置和状态，为每个系统指出前进的方向。如果再考虑到动态时间分析，即爱因斯坦时空的第四个维度，会加强我们目前对世界空间层面的认知。透视整个时空内部的工作原理，不局限于三维空间世界的工作原理，我们将欣赏到地球上有史以来最宏伟的科学盛况，充溢着培根所说的大批发明。我认为一个未来学家注定会成为有高度时间素养的人。每个人都是一个简单的时间机器。我们有一个后视镜，称为记忆，有一个用来看前方道路的挡风玻璃，称为预测。作为小小的时间机器，无论我们人类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都在快速地向未来移动。时间甚至比金钱更能驱动这个世界的运转。所有事物，包括我们的生命，都在经历由自然规律和社会发展法则决定的周期。相信我，生命的绝大部分是可以预见的，因为它们在存在的这些预设周期之内产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听起来令人感到宽慰，因为它消除了要为我们生命全部负责的存在焦虑，也消除了被遗弃在让·保罗·萨特称之为“命定自由”的状态中存在的焦虑。人类是时间的生物，就像他们属于空间的三维世界一样。我们必须像时间一样，面向未来。我们可以学习预构未来，因为未来这块繁杂的挂毯是由它自己的因果影响因素编织而成的。加入对时间的认识，会给我们注入不可思议的动力，赋予我们一种四维的视野。休谟认为：“我们愿意推进我们的存在，而不愿延缓我们的存在；我们顺着似乎是时间的自然接续顺序，由过去进到现在，再由现在进到将来。因此，我们就想象将来每时每刻流近我们，而过去则每时每刻在后退……我们认为过去的距离不断在增加着，而将来的距离却不断在减少。”的确如此，我们要面向前方，因为前方的生活离我们越来越近，而不是面向过去，因为过去的生活正在消退。向前吧，我们已经尝试过进步，现在让我们试着前进。前进是向前迈进、逐步在世界创造优势的一个永恒条件。
第15章CHAPTER 1 5本世纪的序幕“现存世界里充满了的那种粗率和无聊，以及对某种未知的东西的那种模模糊糊若有所感，都在预示着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到来。”——黑格尔《精神现象学》(1807)由于解决日益增多的致命问题的时间有限，人类对于最佳社会作出的选择在21世纪很有可能是不可逆转的。如今，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急需对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作出明智选择，从家庭的未来到可持续的工业能源系统，从环境治理到是否需要移民火星，以及建立切实可行的社会和经济体系以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发生，这些决策包含的风险都很大。这些决策意味着我们要共同致力于建立一个持久和美丽的地球文明，而长远来看，我们人类的长期生存将会受到人口衰减和全球人口老龄化的威胁。未来几十年很多这样的公众问题都会是表15-1的4种变革之一：世界人口的变革、全球变革、环境变革，以及能源变革。我们如何应对这4种变革将决定着全球社会是否会急速衰退(见表15-1“不良后果”)还是会上升到一个更高的文明阶段(见表15-1“趋利结果”)。有时候我也搞不明白，这么一个现代化的世界，以它的技术、知识和科学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在挑战面前，全球社会被迫偏离轨道，冲向悬崖。表15-1 21世纪的4个变动秩序
变革来自驱动变化的关键挑战，变革是为了推翻一个被认为是不可持续的秩序。从表15-1中我们能够明显地看出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分水岭，四面楚歌，表中列出的4种变革可能会愈演愈烈，后果令人胆战心惊。秩序的第一个变化已经开始，即人口变化，下一个世纪的一个主要问题是一场无形的灾难：人口衰减。大多数发达国家的低人口出生率是毁灭性的，大量的堕胎需求每年在全世界范围内导致4亿胎儿殒命。这些老龄化国家的新生儿数量又跟不上，结果就是这些国家越来越依靠移民来补充到15—59岁的劳动力人口之中，来减轻老龄化人口对政府的依赖。
图15-1 人类的永续周期此外，像婚姻这样的支撑人类繁衍及培育后代的制度也面临着威胁，所幸人类总是有一个自我维系的生命周期。人类和国家的延续取决于人类繁衍和家庭言传身教这个简单的周期，婚姻和家庭生活是人类生命周期的关键，但是各种做法和价值观正在威胁着图15-1所示的这个周期。例如，大量的堕胎需求导致出生率降低，自从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女性堕胎的权利受1973年1月22日颁布的宪法的保护之后，美国的堕胎率已达到每年1500万人次。如今在家里堕胎十分盛行，包括英国，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地堕胎成了一种文化。英国孕产咨询服务局曾自豪地宣称2005年英国在家里服用堕胎药堕胎的妇女达到了创纪录的10000人，占到它服务的32000人的三分之一。这种用于终止早期妊娠的药物，遭到反堕胎人士的批评，认为它鼓励人们自行终止妊娠。大规模实施堕胎、服用避孕药，会让一个国家的出生率骤降。1960年避孕药投入市场之后的10年间，美国43%的已婚女性服用避孕药。避孕药风靡西方世界，20世纪70年代堕胎在美国的合法化造成堕胎文化的盛行，这些都说明大众社会通过广泛的基础设施传播新的文化信息和做法的速度有多快。大多数发达国家的出生率已经降到了远远低于人口更替的水平，即死亡人口数量超过了新生儿数量。听起来可能并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但是从长远来看这意味着人口数量即将到达顶峰，然后往下走。人口塌陷已经成为如意大利、丹麦、德国和比利时这些高度发达国家的常态。世界出生率最低的20个国家中，18个来自欧洲。出生率不断降低的欧洲国家正在迅速老化，如果欧洲生育率不提高，到2050年，欧洲人口的中值年龄将会是50岁。以德国为例，德国曾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而其出生率10年来一直处于1.3，低于2.1的人口更替率。到2050年，德国的人口可能超过65岁，德国将会成为世界上人均年龄最老的国家。人口不增长，尼采哲学中的“超人”也将不可避免地变成老人。随着人口这样老化下去，劳动人口数量相对于总人口数量也会下降。越来越多的老龄人口需要被越来越少的劳动人口养活。“当前，老龄人口占欧洲总人口数的16%，5年之内，他们占27%……目前37.7的中值年龄将会在2050年升至52.3，劳动人口将降至总人口的50%。”婚姻制度也将遭到严重破坏，而且你还找不到比婚姻更根本的制度。家庭破裂的速度惊人。婚姻不再担负着保卫家庭和生儿育女的使命，它的存在面临着不断升高的离婚率和越来越多的同居行为这两大因素的挑战。数据表明离婚在发达国家已经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创伤，我们正在沦为“前任一代”。欧洲和北美国家近期的离婚率都很高。表15-2 西方主要国家的离婚率
表15-2中的这些国家几乎每一秒都有婚姻触礁。英国的婚姻平均存续时间已降至11.5年，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ONS)2005年8月31日的报告，英国的离婚率处于1996年以来的最高位，而且连续4年上升。如此高的离婚率会引发其他社会问题：据统计，离婚家庭的孩子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将来更可能离婚。· 离婚的人比未离婚的人更有自杀倾向。· 离婚造成的感情创伤往往会因为离婚带来的经济困难而加剧。2000年，美国45%的离婚妇女离婚后生活水平下降。至于越来越流行的“生活在一起”现象，一家名为奇维塔斯(Civitas)的英国研究公民社会的机构指出，20世纪60年代中期，只有5%的单身女性在结婚前与男性同居，而到90年代，这一数字已经上升到70%。30年内从5%上升到70%，这说明英国的婚姻文化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西方已经迎来了一个同居时代。大量情侣选择同居，拉低了西方社会的结婚率。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都市人选择享受更多的单身时光，这两种趋势都对都市社会的出生率、婚姻和家庭的未来产生了影响。欧洲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同居。奇维塔斯机构比较了婚姻相对于同居的好处，他们的结论是相对于婚姻，同居不太可能保持长期稳定的关系，15%的单亲家庭是同居关系破裂的产物，英国20%的孩子来自同居家庭。家庭关系失调的另一个表现是家庭暴力的增加。对孩子和女性实施的暴力已经在我们的社会成失控之势。家庭暴力致死占到英国全部致死事件的四分之一，英国慈善组织“避难所”呼吁制定全国范围的反家暴策略，该组织披露了英国家暴的如下事实：·四分之一的女性一生中遭受过虐待。· 每年九分之一的女性身体上遭受过严重虐待。· 每周两名女性遇害。家庭暴力事件很少发生一次，通常随着时间发生得越来越多、程度越来越严重。还有一些指标表明家庭暴力事件不断增加：· 俄罗斯每年有12000名妇女死在伴侣手中。莫斯科国立大学妇女理事会2002年的一项调查表明，将近18%的俄罗斯女性遭受丈夫或伴侣“频繁、严重的身体虐待”，2002年，96000名遭受虐待的妇女向俄罗斯妇女危机中心协会寻求帮助。· 2000年，美国1247名女性被伴侣杀害，2001年，691710起非致死暴力事件的施暴者是女性现任或前任丈夫或伴侣。· 1999年美国所有的谋杀案中，女性被伴侣杀害和男性被伴侣杀害的案件分别占32%和4%。· 根据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的第二份关于女性地位的调查显示，中国的家庭暴力影响到30%的女性，而这个数据仅仅是冰山一角。· 2006年8月联合国公布的针对儿童家庭暴力的调查发现，全世界将近2.75亿青少年遭受身体、性和心理虐待。· 据估计，英国100万儿童遭受家庭暴力。2006年1月6日，在美国反家暴联盟把伴侣实施暴力和虐待认定为普遍现象之后，总统布什签署了针对女性的3402号反暴力法令。该联盟的数据显示，四分之一的女性一生中将遭受家庭暴力或虐待。家庭暴力除了威胁妇女和儿童的健康和生命之外，还会产生沉重的经济负担。据反家暴联盟估算，美国每年因家庭暴力用于医疗和救护服务、生产力丧失、财产损失、刑事审判程序等方面的直接和间接成本达670亿美元，还会给雇主带来30亿—130亿美元的成本负担。这些人口方面的变化不仅改变了社会性质，还决定着政治命运。出生率下降最终将导致人口减少，从而预示着政治和经济影响力在未来会发生转移，因为一国的人口规模和人口年龄状况决定着这个国家的经济成分、规模和实力。今天人口方面有优势的国家可能成为明天的世界强国，人口减少和全球老龄化会导致很多西方强国走向衰落，尤其是那些能源不能自给的国家。我们在第8章中看到，人类总人口绝对值将在21世纪中期到来之前开始下降，全球生育率已经降至1972年的一半，而且会进一步降低。据透露，占世界人口数量将近一半的62个国家的生育率已经低于2.1的更替率，包括大多数工业国家和像中国和韩国这样的亚洲国家。一些国家的人口其实已经开始衰减，包括日本和俄罗斯这样的经济强国。世界上的大多数区域，作为提供未来劳动力人口的人力资本工厂，家庭的规模正在缩减。长远来看，人口减少的炸弹将威胁到民族国家这个政治组织的主要单位的生存。我们还在第8章讨论了包括十几个亚洲、欧洲和美洲国家在内的全球人口老龄化问题。由于老年人比年轻人需求小、花费少，这就导致了需求的减少以及供给和生产的减缓。此外，越来越多的人需要医疗保险和领取养老金，而作为纳税人的劳动者数量却会越来越少。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经济和社会周期的背后是人口周期的变动[参见图8-2(第91页中)和图8-3(第92页中)]。我们的结论是，随着家庭规模缩小，国家人口规模缩小，从而劳动力减少，最终财富缩水。本杰明·富兰克林曾对美国的未来很乐观，因为据他当时所知，这个年轻的国家的出生率是欧洲的两倍，而如今，中东和非洲国家的生育率居全世界前列，而非美国或任何西方国家。我认为，如果以政治和经济影响力论成败，我们讨论的人口变革将在21世纪给全球势力带来如下10个方面的转移：表15-3 21世纪10个人口赢家和输家
人口减少的炸弹将在21世纪引爆，当爆炸后的尘埃逐渐消散的时候，世界变了。世俗主义将寿终正寝，因为它无法让人类得到延续，也无法保持人口活力，以信仰为基础的社会异军突起。民族国家本身会进一步衰退，以维系人类家庭等价值观为基础的地方、区域、国家和世界联盟将会取而代之，占据主导地位。联合国在治理全球人类社会方面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经济学将会演化为“生态经济学”，混合型经济模型将被大多数文明和社会采用。21世纪后半叶的非洲将呈现出欧洲今天的影响力，而欧洲由于经济衰退、民族冲突和社会紧张局势变得四分五裂，辉煌不再。同样，中国也将向政治自由的方向痛苦转型。美国治下的和平在21世纪中期将到达顶峰，之后印度将逐渐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经济体和社会，但要等到民族国家不再像在当代一样重要的时候。在人口变化和随之而来的全球势力转移这两个变革之后，是我们21世纪面临的秩序的第三个变化，即环境变化。一些评估文明所面临的危险的科学家把著名的末日时钟设定为2012年午夜前的5分钟，他们认定气候变化已经成为人类面临的最大威胁之一。事实上，这些科学家认为全球变暖的危险等同于大规模核武器的毁灭力。他们认为，人类处于历史上最关键的十字路口。我认为，气候变化最大的问题在于自然和文明之间失衡，如果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会使地球上大部分地区不适宜高度工业化社会的人们居住。人类需要保护栖息地不可或缺的土地、海洋和空气，恩斯特·舒马赫在他1973年出版的《小的是美好的》中写道：“在物质资源中，最伟大的无疑是土地。研究一个社会如何利用土地资源，你就可以对这个社会的未来得出相当可靠的结论。”我们知道，环境污染和过度开采使地球环境恶化，破坏了地球脆弱、壮丽和丰富的生态系统，经济系统的发展最终是要依靠生态系统来提供食物、水和力量的。地球已经进入了如表15-4所示的一个不稳定、令人不安的时期。大气和环境恶化已经到了一个关键阶段，每年工业社会向大气排放70亿吨的二氧化碳，如果现在的工业继续以这种速度生产和发展下去，这一数字有可能翻番。地球大气失衡导致的极端天气让全球每年遭受大范围的破坏，不断掏空本已告急的国库资金。表15-4 地球的4种混乱
〔1〕 “1987—1998年，经报道的水文气象灾害平均发生195次；2000—2006年，该数字增加了187%，达365次。”(年度灾害统计评估：2006年数量和趋势，第21页)2000—2006年之间发生的地质灾害次数比1987—1998年的灾害次数增加了136%。2005年，世界上最早的非政府机构之一，总部位于巴黎的国际科学理事会表明，有记录的自然灾害频率快速上升。毫无疑问，本世纪将经历大规模的干旱、洪水、海啸和风暴。灾害流行病研究中心(CRED)声称，1974—2003年，共发生了6367次自然灾害，受影响人数惊人，达51亿，相当于人类总人数的80%之多。这些自然灾害造成200多万人丧生，1.82亿人无家可归。我们经常看到新闻这样报道，所有的气象记录不断被打破——最严重的干旱、50年来最严重的冬季暴风雨、最严重的洪涝、最严重的飓风季、数十年来最大的地震等等。仅2002年，干旱影响了印度3亿人，而在中国，1亿人因暴风雨受灾，6000万人遭受严重旱灾，另有6000万人因洪涝严重受灾。自然灾害平均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达670亿美元。见《年度灾害统计评估：2006年数量和趋势》，灾害流行病研究中心(CRD)，布鲁塞尔，2007年5月，第13页 简而言之，自然灾害和极端天气的增多说明我们所生活的环境和大气越来越不稳定，其中有很多人为因素。我们着实不该扯破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保护罩。地球混乱从两个主要方面加剧了经济面临的挑战：首先，治理全球变暖、污染和环境恶化的成本会掏空无论是富裕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国库；其次，环境损耗和破坏威胁着食物和饮水安全。气候变化和环境损耗叠加起来会把一个社会推向消亡。当环境资源即将耗尽时，要么会有大批经济移民寻求新环境安家，要么人们会为了争夺稀缺资源、因为饥饿或疾病互相残杀，让更多人死于非命。无论哪种情况，社会都将崩溃。文明利用资源从而让人类社会尽可能地安全和有意义。支撑经济和社会的是生态系统，生态系统既为人类也为工业生产提供资源和能源，如种子、阳光、水、小麦、大米、水果、蔬菜、牛奶、鱼类、肉类、酒类、牲畜、棉花、橡胶、天然气、石油、矿石、黄金、钢铁、石头等。自然是文明的家园和基石，不是用来装饰的绿色背景。大气和海洋污染正在改变地球的秩序，将引发新一轮的极端天气。近年来的气象记录频繁打破有气象记录以来的最热天气、百年来最严重的干旱、数十年来最强的风暴、今年以来最大的降雨量和最严重的洪涝等等。伦敦大学学院制定的用于测量世界干旱强度的全球干旱卫星监测地图，绘制了一幅干旱对各个国家影响程度各异的干旱图，这些国家包括从巴西到印度尼西亚，从博茨瓦纳到伊朗，从埃及到巴布亚新几内亚，从南非北部到苏联解体后的新兴独立国家；干旱也正在席卷美国。中国长江上游地区的重庆市遭受了半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旱灾，163万人缺水，占全市人口的5.4%。我们急需对全球范围内最受气候变化影响的边缘环境进行审计，同时在国际和国家层面制订规划，把人们从无法承载他们的自然环境中迁移出去，帮人们摆脱困境。2005年11月28日，联合国电台的一位评论员把全球变暖比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认为其同样可以引发巨大的灾难。英国首屈一指的科学组织——皇家学会主席罗伯特·梅称，全球变暖的影响和这些恐怖的武器造成的威胁旗鼓相当。据说到2050年，全球人口将达到90亿左右，到时会消耗相当于几乎两个地球那么多的资源。我们的河流和地下水已经被过度开采，很多地区的水资源已被污染。空气污染降低了数百个人口密集城市的数百万人的生活质量。在农村，滥砍滥伐、过度放牧、大规模集中灌溉引发大面积水土流失，而机械化、单一化、工业化种植瓦解了农村社区，让土壤肥力流失。沙漠化被认为是发展中国家数百万人被迫迁移、食品安全问题加剧的原因。海洋方面，我们已经过度开发水产资源，而我们头顶的臭氧层空洞和二氧化碳集聚问题破坏了大气效能，让气候和天气模式变得更加不稳定。一个危险的循环在被侵蚀退化的土地和极端异常天气之间形成。例如，贫瘠的土壤和遭到砍伐的土地不能吸收暴雨，使得雨水更容易从土里流失，从而增加了洪涝发生的风险。砍伐山坡树木加剧滑坡的影响，湿地流失加大洪涝灾害。全球变暖引起的平均气温升高加剧了地表的干旱程度，还加剧了本已干涸的湖泊和河流的蒸发。这种循环表明环境恶化升级，会带来无法控制的突发性、非线性影响。联合国委托的2005年千年生态系统评估是一份关于世界生态系统的标志性报告。这份由95个国家的1350名科学家制定的报告，对人们过度消耗自然资源以满足对水、食物和燃料等生态系统服务的需求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提出了严正警告。该报告研究发现，60%的生态系统服务不是正在退化就是未能得到可持续利用。濒临崩溃的生态系统服务包括渔业、淡水供应、气候、空气和水净化管理。报告预测生态系统退化会在未来的50年内大大加剧。这样规模的生态系统退化加剧了突然恶化的风险，包括水质量突然下降、沿海水域突现死亡区、渔业急剧崩溃、气候突然变化以及新疾病和害虫的出现。如果所处的是不可持续的环境，我们不能排除一些社区和小国在未来会出现某些社会生态崩溃的可能性。一些社区和社会的生态基础摇摇欲坠，处境危险。例如，2006年英国政府委托的一份长达700页的关于全球变暖的经济影响的报告得出这样的结论，气候变化最终将导致全球经济缩减达20%。文明依托环境，而不是环境依托文明。然而，我们的文明似乎与自然的冲突越来越多。除了气候变化，另外一个对经济的影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因素是驱动工业和现代社会的矿物燃料的最终减少。没有了来自工业的动力，我们会回到“黑暗时代”。表15-1(第152页中)中秩序的第四个变化，即能源危机，对工业社会的破坏力甚至可能超过极端天气。没有廉价石油，工业系统和城市将面临能源和供应短缺、交通崩溃、断电和严重的经济压力。表15-1(第152页中)的第四个变革是向一个新能源秩序的转变，即超越矿石燃料的主导地位，向包括可再生能源和核能的洁净能源转变。这是自工业革命以来最大、最重要的工业转变。此外，我们的工业经济的运转依靠不可再生的化石燃料，尤其是石油。石油和天然气是我们大城市和它们极其重要的电网运转的动力。但是地球上的化石燃料的供给有限，而且正在消耗殆尽。资源有限，意味着供给有限，它们有生命周期，有开始、峰值和结束。对石油和天然气的需求在增加，而石油和天然气的供给在减少。很快，世界石油产量将达到峰值，而且世界大部分地区的石油产量已经开始下滑。到2050年，石油供给将会枯竭。油田损耗，老化的设施需要升级改造，再投资风险很高；钻井设备日益陈旧，新的大型油田尚未被发现。平缓的石油供应艰难地维系着每年以3%的速度增长的需求，成本上扬，生产水平萎靡不振。石油是驱动全球经济系统的首要能源，石油产量下降已经引起价格波动，一场集中在石油产量丰富的中东地区的旷日持久的资源争夺战和石油恐怖主义也随之拉开了帷幕。远在最后一滴石油开采出来之前，能源危机就会给全球系统带来空前的经济和政治压力，中国和印度对石油产生爆炸性的需求，而到时没有足够的燃料供给，这将正式引爆危机。石油供应下降最终将切断国际贸易和大规模零售业的全球供应链，二者都依赖于长途运输系统。地球母亲不再生产石油，无论我们如何百般恳求，她都不会再为我们供应石油。自1859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北部的一位农民成为成功钻取石油的第一人至今，“石油时代”已走过150多年的历史，当未来“石油时代”结束时，它所持续的时间还不到两个世纪。事实上很难想象世界没有了石油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参见附录2)。没有石油，处于超大城市时代的世界将会遭遇反复的功能失调和系统崩溃。几年之内，世界对石油的需求将会超过供给，到时候像汽油和天然气等能源的成本会持续上扬并产生巨大波动。随着工业系统开始长期缓慢下滑陷入故障，我们也可能会看到越来越多的能源断供现象。地球上共有两万亿桶液体石油储量，我们已经消耗了一半，世界石油峰值即将到来。对石油供应末日即石油彻底断供的时间的最保守甚至是过于保守的估计，是2040年。以当前的增长速度，中国10年内将消耗完世界现有的全部石油出口量。中国在成为庞大的消费大国和世界超级大国的过程中，每年的新车购买量达50万辆。未来某一天，当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发展的中国会遭遇石油供应短缺这一无法逾越的障碍，该矛盾对于世界经济与和平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石油生产持续衰减，而人类的能源需求继续呈现指数级增长。中国和印度的经济增长率之和是美国的两倍甚至三倍之多，终有一天，两国的石油消耗将超过今天的美国。两国的石油消耗在未来25年的增长将超过两倍，最糟糕的是，中国和印度增长峰值来临之前，石油产量早已开始严重下滑。对能源的需求激增，超过了世界的供应能力。1970年，世界石油消耗达4600万桶/天；到1979年，达6500万桶/天。世界石油需求每年增长150万至200万桶/天。“美国能源部和国际能源署预测，受美国、南亚和东亚驱动，全球石油需求20年内将从当前的7700万桶/天上升到12000万桶/天。”石油用光的那天可能在2030年至2050年之间到来，即使有新型的水力压裂钻取法也一样。“地壳就那么多石油，只能以一定的成本提取，再多的钱或再大智慧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世界上的石油产区数量有限，因此世界石油产量终将衰减……最终将入不敷出。”不管是15年还是50年，石油峰值迟早要来，石油峰值的到来将导致三个不可避免的后果。第一，为了维系复杂的城市经济系统，我们庞大的消费社会系统的“承载力”会出现问题，这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也就是说，随着能源减少，断电增加，长途运输系统和以及时著称的全球零售业供货系统将崩溃。第二，能源成本将飙升至前所未有的水平，这将带来难以预料的经济影响和社会挑战。第三，对日益减少的能源的争夺会引发地缘政治斗争，甚至战争。我们的文明建立在石油之上，没有石油无法运行。没有石油，城市和乡村生活将陷入瘫痪。我们将在21世纪见证表15-1(第152页中)的4种变革带来的变化。这四种变革代表我们这个年轻的地球文明即将面对的一系列根本变化。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将何去何从？
第16章CHAPTER 1 6我们将何去何从？“科学，的确是文明的全部，是一系列基于过去的增量发展。”——斯蒂芬·霍金《 在巨人的肩膀上》(2002)方向即一切。因为没有及时改变航向，泰坦尼克号没能躲开致命撞击，最终沉船。霍金指出，科学通过人类集体积累对世界运行方式的知识取得进步，有着共同的方向。物理学表明，时间本身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即只向前推移。方向比目的地更重要，因为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无休止的演化中度过，都在没有终点的旅途中度过。而如今的国家治理并没有找到一个社会方向，更别说保持正确的社会方向。此外，秩序的四个基本变动，或称变革[见表15-1(第152页中)]，单就它们的量级来说，可能会引起潜在的大规模无序。如果这四种变革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严重乱子，全球的内部裂变、大面积崩溃就不可避免。如果环境、经济和社会结构的混乱之间形成了循环，那么毁灭的风险就会加大。· 人口减少和全球老龄化带来人口和生物机能的衰退；· 人口的改变驱动全球政治势力和影响力的转移；· 因环境资源枯竭、不断恶化引起的社会环境崩溃；· 随着价格提高、经济混乱和矛盾而发生的工业能源秩序的变化。我们怎样才能让历史不朝着这种最坏的情况发展，不走向彻底崩塌呢？社会的演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过程，但可以由我们掌舵。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留意前方的危险信号，必要时改变方向，防止触礁。应对秩序的四种变化需要树立一个人类管理的新范式。全球社会应该从意识形态向以科学指导下的理念转变，以此来治理国家，这是一个既简单又积极的改变。在管理社会、政治和经济系统的过程中，如果我们不从意识形态向科学转变，我们的国家之船很可能触礁。现在，我们的地球正处于危机之中，末日时钟正在倒计时。全球变暖、土地退化(伴随着土地生产力下降)，像石油这样至关重要的、不可再生资源的耗竭，会让国家预算和资源不堪重负，如果情况走向极端恶化，会引发整个社会的干旱、饥荒、灾荒、破产和毁灭。贾雷德·戴蒙德在《崩溃》中指出美洲的玛雅文明或者是复活节岛的波利尼西亚文明等已经消失的文明，如何因为森林砍伐、水土流失、干旱、气候变化、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以及统治者无视所处时代发出的不祥信号等种种原因而走向崩溃。表面来看，全球社会就像是一条由大大小小不同的城市拼接而成的百衲被，由贸易、航线、卫星电视、电影院、大众媒体、互联网、广播、通信和人类迁徙模式拼缝而成，形成了地球前所未有的大型通信和贸易网络。我们取得的成功难道不惊人吗？在这么一个网络联结成的现代化的表面之下，结构性基础正分崩瓦解，包括家庭制度(尤其是婚姻制度和人类繁衍这一核心功能)、社会结构、驱动工业社会的能源供应链的瓦解以及最具破坏力的瓦解——经济和支撑地球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的崩溃。世界的治理千疮百孔，并不是因为意识形态完全无效或存在潜在的冲突，而是因为从气候变化到有组织犯罪这一系列全球问题未能得到有效解决。上一章讨论的四种变革中，最让我这样一个未来学家感到恐惧的是人口减少这枚定时炸弹。看到全世界的生育率和出生率骤降到更替水平以下，我感到毛骨悚然，难道我们要一直拒绝繁衍后代、让自己这个物种走向灭绝吗？难道我们要成为彻头彻尾的短期主义者、背弃集体生存之道吗？我担心的是各个国家的人口已经开始逐年逐代下降，担心的是全球老龄化、人口本身的情况以及人口减少可能带给世界经济的浩劫。一旦我们经过物种生物衰减不可逆这一转折点，到时候再想去阻止我们的最终灭亡就无计可施了。从人口学的角度来看，像宗教团体和宗教国家这样鼓励生育的群体，将在人类总体生物衰减中异军突起，成为强势社会，我对这一点确信无疑。我们仍可以改变方向来阻止我们逐渐滑向衰落、直至灭绝的趋势。科学是一套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思想和知识系统，与破坏力对抗，我们可以利用科学知识智胜，我说过，国家需要通过科学而不是意识形态来指导前行。进步意味着向着理想前行，这通常涵盖在国家所接受的意识形态中，而前进是持续向正确的方向迈进。对进步来说，目的地最重要，而对前进来说，方向最重要。进步是一个充斥着意识形态的概念，相比之下，前进更中立。在第11—13章介绍的“未来探测器者”系统，目的在于通过把未来的根本因素落实到位，系统地指引个体、组织和国家朝正确的方向前进。面向未来，我们和时间及其力量才能更加一致。由于时间移动得异常快，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伴随21世纪四种变革产生的混乱加剧的问题。鉴于时间的这种敏感性，把科学作为治理的主要框架是不够的，此外，我们还要把科学从当前的物质和社会领域延伸到未来学领域，这会让目前的知识一直滞后于变化的力量这一状况得以改观。通过未来学，我们可以超越变化和时间，率先一步掌握我们的命运。时间短暂，稍纵即逝，很快，只有行动迅速的人才能生存，这样的人能够预见未来、未雨绸缪。19世纪是帝国的世纪，20世纪是意识形态的世纪，21世纪应该是科学的，包括未来研究的世纪。这意味着对待世界要采用因果关系的方法，对待未来也是如此。就像现实世界的其他部分一样，未来的产生也是有原因的。无论昨天、今天还是明天，世界都遵循着自然规律。我们渴望像读一本书一样去阅读世界的未来，但是未来有一个密码，表面上令人费解，好像包裹在无数的不确定性和复杂之中。然而，深入到表面之下，未来的产生只是一些系统的过程，现实世界的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系统过程中产生的。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卓越努力和突破，科学已经拨开了笼罩在生命运行原理之上的层层迷雾，是时候把自然规律和科学的研究方法运用于对未来的研究了，这会让我们在不可抗拒的变化面前不再麻痹和无力。培根预见了科学的方法能释放出的力量：“人类知识和人类权力是同义词；因为凡不知原因时即不能产生结果。要支配自然就须服从自然。”康德坚信，事物的发生遵循着法则而非偶然，“故‘无一事物由盲目的偶然性发生’云云之命题，乃自然之先天的法则”。自然界的必然性不是盲目的，而是明白易懂的。经过几个世纪的科学研究，自然的秩序已为人们所了解，同时自然的秩序也指向未来暗含的秩序。混乱是世界罪恶的主要源头。而科学寻求在看似不可理解的变化之上施加秩序，因为秩序存在于：· 空间—时间· 太阳系· 自然界的系统· 演化的驱动力· 人类本质的模式· 历史的周期此外，未来的秩序是时间秩序的一部分，休谟将其描述成一个所有存在的排序原则。我们能看到世界的秩序。鉴于时间的连续性和有序秩序以及规律性，我们需要把未来包括在现实的秩序之中。本书中，我们通过回答这两个问题寻找并发现了未来暗含的秩序。· 未来有多少写入了自然的规则手册中？· 未来有多少写入了时间的秩序之中？伟大的科学和哲学成果已经揭开了未来暗含的秩序。鉴于物理学和哲学已经证实时间的三个关键属性为：方向性、连续性和有序性，我们自然认为未来最终能够被解读。未来广泛的存在于我们周围的演化周期之中，这些周期制定内在目的。过去以记忆、事件和情况产生的结果为形式在现在投下影子。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未来的预兆。过去产生我们称之为记忆的印象，现在持续地给我们留下有意义的印象，未来也以同样的方式在我们脑海里产生印象，我们称之为预兆。就像图片文本的水印，这些心理预兆比物质印象和记忆更轻，更像轮廓和影子。但是这些预兆正是我们理解未来的开始。在我来看，未来和过去一样嵌在现在之中。生活快速向前，只朝一个方向变化，这一点对未来学家来说非常有利。原因是我们可以观察到时间的流动以及事物如何随时间变化，即事物根据因果关系法则变化，事物根据因果模式有组织地从当前的状态向未来的状态演化，这使得我们能对未来的状态作出逻辑推理。正如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主张，自然界的生物在运动和变化过程中有目的地完成自身的使命。我们这个世纪的变化由于具有不同寻常的量级，令人感到势不可挡。除非我们研究一切事物的时间模式，为它们的未来演化做计划，除非我们追踪每一个变化的因果关系轨迹，否则我们将会被变化远远地甩在身后，或被无休止的混乱和衰退吞噬。持续向前是我们的目标，科学是我们的方法，秩序是我们的价值，基于知识的治理是我们的模式。文明最好是面向时间的方向——向前。面临着人口减少这枚炸弹将引爆全球，导致人类灭绝的威胁，我们需要重新唤起自己生存和繁衍的欲望。向前走，我们能迎来意识上的巨大变革，赶上我们在宇宙学认知上取得的进步，认识到我们在宇宙中的主导地位，制订出开拓太空的远大计划。我们已经开始小规模地规划遥远的未来，希望在太阳系以外的星球上创建文明。目前，全球没有真正计划在太阳毁灭后去维持生命。长此以往，这会从潜意识上消磨人类生存的意愿，生存的意愿已经受到了世界文化和人口趋势的威胁。因此，对未来世界的领导者来说，全球的当务之急是制订出支持外太空探索的资金计划，把人类在本世纪结束之前向火星移民作为创建后太阳系文明的第一步。不前进，即使朝向遥远的未来，也只会存在持续的衰败，人口减少更使问题雪上加霜。即便人类在太阳系以外的星球上安家需要上千年，只要方向正确就能让国家之船在自信和强大中航行下去。我们需要持续不断地寻求人类太阳系之外的栖息地，这是我们在太阳毁灭后继续生存的必要手段。时间和当前的状态如何通过因果模式分别变成未来和未来的状态，代表了人类和科学认知的一个新领域。对未来认知进行分类和积累会使我们成为一个真正有主动性、更有效率的物种。未来有一个类似于计算机程序的代码，这个代码用因果关系的语言编写而成。采用系统的因果分析来预测未来、为未来建模因此成为可能。人们建立历史学去发现过去，并从中学习。同样地，我们也可以把未来学作为一门科学，以它为基础提前看到明日世界。我相信，通过遵循一个重要的超乎想象的秩序，人类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主动。罗伯特·戈达德(1882—1945)这位火箭科学家和太空航行的先驱曾说：“很难说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昨天的梦想是今天的希望以及明天的现实。”命运是内在目的的秩序、平衡和实现的方向所在。我们与动物的区别主要在于我们有信念和目的。当我们向更好和更高的目的前行时，我们总是充满活力。
附录1APPENDIX 1时间轴
图附录-3 文明的时间轴(6000年)
图附录-4 (a) 以若干千年为单位的时间观四种时间尺度挨个放在一起表明人类存在和文明创建的时长只占据了宇宙历史的很小一部分时间：·宇宙的时间轴= 137亿年·生命时间轴= 35亿年·人类的时间轴= 30万年·文明的时间轴= 6000年
图附录-4 (b) 以若干千年为单位的时间观如果我们把宇宙的时间轴排除在外，时间尺度上的差异会变得更加明显。对未来学家和未来公民而言，这些时间观点说明人类还很年轻。对文明的探索尚在襁褓时期。我们在历史上犯过很多错误(多得数不过来)，但好处是我们积累了非凡的知识。知识就是未来。这些时间轴还表明未来对我们来说远比过去重要，它的时间跨度之长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拥有知识。我们有历史这本教科书。我们拥有科学，我们拥有未来。我们还有什么借口不去创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文明？
附录2APPENDIX 2世界没有石油会怎样？很难想象世界没有石油会怎样，因为这种不可思议的物质近两个世纪以来都是支撑我们的工业化和机械化文明的一个能源。首先，没有了石油，我们庞大的道路交通系统基本上会陷入瘫痪。其次是向超市、购物中心、商场和精品街的源源不断并以“及时”著称的供货也会中断。大量的石油用于维持这些交通系统的运转，它是我们快节奏、高度流动的社会的命脉。在美国，64%的货物由卡车运输。而汽车、卡车、公交车、飞机、火车和船只使用的燃料中，石油占比又高达97%。2001年，仅美国的交通系统每天就消耗掉1350万桶石油。庞大的运输系统的终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击垮我们目前的零售业。今天的大零售商靠的是货物在世界各地的长途运输。能源供应下降会抬高成本，让大部分零售商品的价格飞涨。长途运输的终结也将会严重损坏全球的外包业，而外包业则把生产从公司本体中剥离出来。我们依赖汽车的郊区文化也会立即遭到破坏。对石油的最大需求当然是机动车汽油。高油价将使长途汽车旅行变成只有少数人负担得起的奢侈消费。我们将见证一个依赖汽车的时代开始走向终结。燃料效率在未来将得到人们的高度重视。汽车发动机及其他机械的润滑油和润滑脂将停产。一夜之间，商业航空旅行将暂停，航空业也将因此一落千丈，“很难对商业航空业的未来看好，因为他们大约四分之一的运营成本是燃料费。哪怕按照2004年的价格水平，燃料供应也非常可靠，商业航空公司也将度日维艰”。机械化农业将遭到重创。道路交通系统瘫痪，国家电网的煤炭供应将随之减少，而煤炭是电力的最大能源，这将会增加断电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当石油供应耗尽时，为全世界家庭冬天供暖的燃料油将不复存在。人们将不得不依靠燃烧木材来取暖，少数人使用电热器。在寒冷的北半球，对木材的大量需求将导致对树木的乱砍滥伐，这将加剧全球变暖和环境恶化。由于电力部门的石油消耗占总消耗的8%，而且电力公司用残余燃料发电，所以没有了石油，电力生产也将承受相当大的压力。像煤、石油和天然气这样的化石燃料中的碳氢化合物可以转化成全新的材料，如塑料的提取，因此各种塑料制品的生产也将会明显减少。那些对我们日常消费至关重要的塑料制品，今后都不会以今天这种规模生产了。此外，用尼龙、人造丝、玻璃纸、聚苯乙烯、聚酯、聚四氟乙烯和聚乙烯等制成的批量产品的大部分生产将中断，一些医疗用品和化妆品也再没有凡士林可用了。用于涂料、油漆、印刷油墨的溶剂的供应会吃紧，沥青(用于铺设道路和飞机场，铺水库表层，制造屋面材料和地板覆盖物)和用于糖果制造、包装、蜡烛、火柴和抛光剂的石油蜡(或石蜡)也是如此。美国制造业的石油消耗占总消耗的23%左右，是第二大石油消耗来源，没有了石油，制造业也将不复存在。馏分燃料油被用于驱动公共汽车、卡车、火车、机动车和其他机械上的柴油发动机。我们在此看到的是能源危机预示着工业时代走向结束。正如詹姆斯·霍华德·库斯勒所说，石油减少将导致建立在极度依赖汽车的文化之上的美国梦破灭。人们将不得不一切从简，过上低能耗的“阿米什人”的生活。这是现代世界难以想象却不得不接受的严酷事实。发达国家的人都不清楚世界上还有别的生活方式，今天的人都不记得没有充足廉价的石油的世界是什么样，地球最年长的人出生时就已经是一个爆发了大规模城市化、机动化和郊区化的石油时代。我们对任何其他世界一无所知，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镌刻在我们脑海里的是对百年城市化进程的集体回忆罢了。工业时代的最后一幕已经掀开了。煤炭、天然气、风能、太阳能和核能等这些替代能源同样让人无法释怀。它们都无法单独支撑我们的全球化工业社会：“化石燃料让人类以巨大规模操作高度复杂的系统。可再生能源和这些系统和规模不匹配。它们无法取代石油和天然气来运行这些系统。这些系统自身将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无论是太阳能还是风能，都远不能满足大规模城市社会对能源的需求。有人认为北美煤炭产量将在2035年达到峰值，而天然气产量早已达到峰值。美国多达96%的煤用于发电。清洁煤的生产成本高，而“脏”煤又有污染的风险。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最大来源是燃煤发电。在全球地缘政治紧张的时代，核电对环境威胁很大，而且暗藏军事部署的风险。解决世界能源危机的方法和时间都已经耗尽：“(世界石油产量)达到绝对峰值时，地下仍会存有大量的油……但其中一半位置更深，加大了提取的难度和成本，而且地面环境既艰苦又偏远……这些油将是每个人争夺的目标。在达到峰值以后，很可能出现社会、经济和政治等各方面的系统失灵……社会解体，成为一团散沙，未来文明不可预料。”能源危机早已开始，石油战争已经打响，石油价格不断攀升。随着对能源供应和通道的控制在激烈竞争中发生转移，全球和区域势力正在发生重组。作为一种概念和人类的理想，工业进步已经没有了扩大的空间。我们需要的不仅是一个新词，更是一个新方向。我们需要未来的科学指引我们度过即将爆发的能源危机，指引我们进入一个崭新、更持久的文明阶段。
致 谢从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些经典著作尝试发现、描述世界暗含的秩序。此外，一些哲学著作也建立了思想和逻辑的普遍原理。从传奇学者哥白尼到霍金，他们凭借跨越诸多世纪的非凡努力，揭示了自然规律和世界的基本事实。为了给本书的预测建立因果模型，我引用了最伟大和令人敬佩的哲学、科学著作中的观点和原理作为支撑，这些著作的作者包括欧几里得、亚里士多德、阿奎那、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培根、笛卡儿、牛顿、拉普拉斯、布尔、欧拉、休谟、康德、黑格尔、爱因斯坦、莱辛巴哈以及时代离我们更近的霍金，还有《一种新科学》的作者斯蒂芬·沃尔弗拉姆。拜读这些人类思想的经典著作时，我惊喜地发现，预测科学实际上已经取得了众若群星的伟大思想家的认同，这使得本书列举的未来学案例毋庸置疑(证明完毕)。我想感谢开普敦斯坦林布什大学未来研究院，是它引领了南非未来学的发展，激发我去系统地了解未来学。我还要感谢克莱姆·桑特。作为南非首席管理思想家和战略家，他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为把南非建成新彩虹之国做出了贡献。我的第一本未来学书籍出版时，他给予了大力支持，我将永远铭记在心。我还要衷心感谢世界未来协会所有的付出，他们是未来学研究人员和其他富有远见的人们的国际“教会”。世界未来协会诞生于冷战期间的美国，自那以后培养出成千上万具有未来学知识的公民。我只是其中的一员，经过四十年不懈的努力，我依然只是其中的普通一员。最后，我要向南非前总统曼德拉(1918—2013)献上诚挚的敬意，当只有极少数最不屈不挠的理想主义者才能看到未来的曙光时，他却给予我们国家乃至全球种族关系一个新的未来，在这个意义上，他超越了任何一个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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