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师的日记:搬凳子的少年刘弘毅
2019/9/10 20:00:00张春阳 思想潮

作者 | 张春阳
来源 | 小学教师
那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学校的庆六一活动,正在欢快而有序地进行着。我发现一个比凳子高不多少的小男同学,正在把队伍后面的闲置的蓝色塑料凳子,一个一个摞起来。
“哦,小家伙,真懂事啊!这么小,就知道把劳动工具,及时地给收拾起来,肯定是家教有道啊!”我疑惑着,走上前去,“谁啊?”
这不是一年二班的刘弘毅吗?矮小的身段,大大的校服把屁股包在里面,眯缝的眼睛,经常露出一丝白眼球。上信息课的时候,他曾是刘福鳌最为操心的孩子。我曾一度让刘福鳌单独去管理他,刘福鳌说刘弘毅不听话!
我走上前去,他紧咬着下嘴唇,从眯缝的眼睛里露出两个白白的眼球。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愤怒。
原来是他想玩猫和老鼠的鼠标练习游戏,福鳌把他从座位上拖了下来。他正生气呢!待我单独给他一台机器后,刘福鳌就再也没有说过他不听话的事情了。
难道是他的班主任王老师安排他去做的吗?细心的王老师,虽然年轻,但是教育起孩子们却很有经验。看王老师正在班级的中间组织孩子们看演出,就没有打扰。
我弯下身来,看着小刘弘毅正把一个塑料小凳子往另一摞塑料小凳子上摞。也许是太高了,他有点套不上去。他也看着我了。
“你能告诉老师,谁让你把凳子摞在一起了?”我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的小脑袋,“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小嘴角裂开了,白眼球不是那么多了,说:“我!”
“你是一个爱劳动的好孩子啊!”我笑着赞叹道。禁不住自责起来:平日里,我总把刘弘毅看作是一个另类的孩子,甚至是有些智障,认为他啥也不是,真是错了。
他应该有更好的一面。他也可以被培养成优秀的孩子啊!他这爱劳动的好习惯,也是一般同学所不具备的啊!
他又从远处把另外的闲置的凳子都拿来了,颤颤悠悠的,像小蚂蚁在搬着一片大过他身躯好几倍的树叶。
这样,等到会议结束后,大家一下子就可以把刘弘毅摞好的凳子带回了教室。省去了时间。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多么可贵的劳动品质啊。我们应该大书特书。
突然他要把一整摞凳子搬起来,搬到另一摞凳子上。
这怎么能行?他搬不动啊!我急忙拦着他:“别搬了,孩子,这样就很好了!”
“不……嘛!”上嘴唇含在下嘴唇上,小白眼球又从眯缝的眼睛挤了出来。
“好,老师给你搬!”我真舍不得对于这样一个优秀的品质给予一点伤害。
“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不愿意探问一个孩子心灵深处的东西,生怕对孩子有点滴伤害。我要乐于助人,我要成为一个关心别人的人……这些司空见惯的假大空如果从孩子的口中说出来了,我真地不能接受这份“假”。多少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在演绎这份“假”,以至于,我们的德育总是喊起来重视,做起来忽视。口号喊得震天响,课题做得特漂亮,但是各种校园暴力却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但我还是逃不出校园的俗套,问了这句话。内心不免自责起来。
“我要坐到那摞凳子上面,我看不见前面的节目!”
他的回答,却让我猛打一个激灵。
怎么会是这个原因?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禁不住反思自己心灵深处的渺小来:这可是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啊!我们的教育,不应该从满足孩子们的最基本的需要做起吗?最基本层次的生理需要都没有满足,还谈什么教育?
我赶紧把他抱到了凳子上,一双黑黑的小眼球直瞅着台上的节目,那么投入,那么专注。
看着,那高高的一摞凳子,我真的再不敢看弘毅那执着的神情,因为演出已经快结束了。
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从满足孩子们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做起。
教育就是全方位地关注孩子们的细微之处。不要让孩子为了看一个节目搬了一上午塑料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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