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不想活成我爸那样
2017/11/29 思想聚焦

    

     30岁，结婚后的第二个冬天，等待他一周后呱呱落地。

     友人羡慕我，刚逢而立之年，通过自己的努力该有的都已经有了：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一套足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居所，一个贤惠得体的爱人，一切都那么完满而温馨。

    

     对于一个从县城平凡家庭走出来的穷小子，如今能在一线城市立足，过程算很艰辛。想了想，支撑我一路走来，只有一个信念—— 我不要活成我爸那样。特别是，我也即将成人父，这样强烈的声音在我脑里不停回荡。

     难道我的父亲就这么糟糕吗？

     他很平凡，也很爱我。像其他父亲那样，大部分时候沉默多于笑容，卖力工作供养家庭。我还记得他骑着自行车去买菜，把我系好在后座的片段——他做家常菜很厉害，我妈是享福的命，没怎么正经做过几顿，都是我爸掌勺，我也特别爱吃。

     所以，从小我不羡慕别人爸当官或者开汽车，因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们都没有像我这样，有一个这么会做菜的爸爸。

     直到我初三那年，我和他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

     我们县城，成绩够市重点的学生不多，我是其中一个。家里给我筹钱上学的那段日子，记忆尤其昏沉。

     爸爸开始晚归，会酗酒，我妈开始会跟他阴着脸吵，吵不动的时候就背着他哭，大家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父母自然也开始分床睡，甚至吃饭都各管各的，到最后根本不说话。我妈也不让我多和我爸待着。

     家里这么压抑了三四年，那是我身体和心智最为重要的三年。我的父亲，仿佛病了一样，丧失了从前的贴心和爱家的能力。

     一直到高中毕业的夏天，当得知自己终于考上重本的好专业之后，我约了几个好友狠狠打了一场篮球，之后我们去喝啤酒，刚18岁的我不会喝，却喝到烂醉回家。到家后，我爸看着我，严厉质问我为什么喝成这样，我噎着好消息不公布，心里却在偏执，我喝成这样都不来扶我一把，给我倒水，难道就真的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温馨了？

     情绪没有控制好，我带着敌意地冲他吼：我考上北航了，我比你厉害。我以后可以照顾我妈了，不需要你了。

     我爸怔了一下，转身回他那狭小而逼仄的“房间”，我追进去：“这算什么？这么些年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和妈妈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吗？”

     “你出来，你爸这病，会传染。”我妈声音幽幽地，有点低沉，但一出声，我的酒醒了一半。那晚喝的酒突然变成冰雹，在胃里猛烈地砸。什么病？传染？多久了？会死吗？带着这些疑问，那一夜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混沌地没有了任何记忆。

    

     原来，在我初三那年，我的父亲就经常觉得自己全身乏力、吃不下饭容易恶心，也时不时地会觉得右季肋部疼痛。就在我中考前，查出了是丙肝。当时的人虽然不懂这个病，但第一反应就是： 会传染，不能靠近。面对高额的治疗费，我的父亲选择了放任，他觉得这一时半会死不了。但至少，省下来的治疗费可以供我读书。

     夏天一过完，我就去了北京上学。课余时间，我一方面开始咨询学医的同学，也去网上查，这才弄明白什么是丙肝，以及放任不管的严重后果：慢性丙肝存在15%~30%的可能，在20年后发展为肝硬化，从而大大增加罹患肝癌的风险。而作为世界上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中国年肝癌死亡人数约36万，其中，丙肝继发肝癌死亡占37.48%。

     我爸当年，为了省钱给我去念书，选择不治，就用点保肝药。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年。如果当时就及时去正规医院治疗，至少病情可以得到一定控制。我知道后，又陷入了极度愧疚的情绪。

     那些年，父亲除了有病要扛着，还不敢说，生怕乡亲邻里们异样的眼光。当时消息闭塞的落后县城，听见“乙肝”、“丙肝”，大家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但对我爸而言，爱人和儿子都躲得远远的，也遑论其他人了吧。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丙肝主要通过血液、性接触和母婴途径传播。日常生活中，与丙肝患者进行无血液暴露的接触，像拥抱、接吻、共用餐具等，一般不会传染丙肝病毒。

     大学生涯里，我背着这个包袱，用超于常人的速度成长，开始有了经济来源后，我就强制父亲听我的，来首都的医院进行治疗。现在他特别听我的话，我们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但我依然非常地懊恼，他当年为了我的将来，选择了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这是我一直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我自己的一件事。我多希望，他可以健健康康一直陪我走过我的青春期，我也可以一直做他的后盾。

     中国有约1000万的丙肝感染者，仔细想想，其中有多少人，能真正认识、了解并正视这个疾病呢？新闻里有这样一组数据：中国公众对丙肝的认知度仅为25%，自主筛查率不足20%；我国的丙型肝炎诊断率为2%。大多数的慢性丙肝患者确诊时，已处于疾病发展晚期，并常常发展为肝硬化和肝癌。

     不亲自经历，我可能也无法感同身受。因此，如果你的家人属于以下高危人群，一定要坚持让他们尽早到医院进行丙肝筛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至亲健康、家庭和睦更重要的事了：

     □ 1993年以前进行过输血或血制品治疗的患者及器官移植者；

     □ 静脉注射毒品或鼻腔内使用过违禁药品者；

     □ 在非正规管理场所用过未经消毒的器械纹身、针刺、扎耳孔等对皮肤有损伤操作的人；

     □ 丙肝病毒感染母亲所生的孩子；

     □ 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 医务工作者在被丙肝病毒感染者使用过的锐器刺伤或黏膜暴露感染者的血液后；

     □ 男性同性恋者或与丙肝病毒感染者发生过性行为的人。

     目前，全国已有200多家相关医院，为丙肝抗体阳性患者免费提供后续的部分丙肝检测。关注微信公众号“谈丙话肝”(微信号：AboutHCV)，进入“遇专家”菜单即可查看详情。

    

     顺便科普一下，丙肝尚无有效疫苗可以预防，但只要遵循“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及规范化治疗”的原则，丙肝是可以被治愈的。尤其是随着创新口服药的出现，丙肝被治愈的例子已经越来越多了。

     故事从爸爸开始，也从爸爸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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