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风暴】真正内卷：一边是疯狂的竞争，一边是贬值的文凭
2021/8/16 7:11:40 孙立平社会观察
【从今天起，根据网友们的提议，留言精选栏目改为头脑风暴。这个新的栏目名称，应该与本公众号留言的质量更为相称。同时，在编辑制作每一期头脑风暴的时候，会更加注意如下两点。一是讨论的主题更集中一些；二是我本人也会参加一些讨论，并会援引其他专家的观点】
孙立平：今天头脑风暴的内容是我在《为走出教育内卷找一条路》一文最后提出的一个问题：一方面，人们在教育和学历的竞争中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越来越精疲力尽；另一方面，在现实中，学历和文凭却越来越贬值，越来越不值钱。同时我说，您有什么看法，请放在留言中。在文章发出来之后不久，网友的留言就有200多条，相当的一部分很有质量。我当时就在精选中放出来一部分，但不知哪条犯了忌，留言被关闭。现将其中的一些留言重新加以整理。
一边是疯狂的竞争，一边是贬值的文凭。这是大家都能感受到的，也是一个很吊诡的现象，两个相反的逻辑，在现实中却同时并存。特别是，前一个方面，现在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后一个方面往往被人们所忽略。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存在？其原因是什么？我们可以听听网友们的看法。
一张门票，有了不一定有用，但没有肯定不行
李毓刚：即使大学学历再贬值，它也意味着有了一张门票、一种资格、一个机会。好比社会是一个剧院，学历是门票，是进剧院的资格，不管里面演的剧目好不好看，也不管能不能看懂，有门票就能进去，没有的只能在外徘徊。
袁瑞合：这个逻辑跟买房一样，房价不断升高，泡沫越来越大，人们一样要买，要置泡沫于不顾，房子在人们心中的观念没变，跟教育一样，文凭在人们心中是敲门砖，但是没有又不行。贬值也要追。
Lihua ZHANG：整个社会价值观的扭曲，造成新一代中产阶级家长们，越来越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做一个普通人，焦虑他们将来会掉下中产阶层，加上自己也有了一定财力，那就无休止地比赛卷吧。
唐启庆：学历贬值，根源在于扩招。社会需要那么多本科、硕士、博士？过度教育也是资源浪费。
西窗夜烛：文后的吊诡就像像赌博一样，家长和孩子们谁都不知赌局的最后如何，赌徒从不看谁被庄家做了局，看到的或者愿意看到的都是谁赢了大把大把的筹码，但现实是残酷的，赌局过后所有人仿佛觉得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但还有无穷尽的后来者拥向赌局，循环往复，吊诡不断
PAUL：一个三线城市里的三流高校和三甲医院，不是博士学历都进不去，很说明目前学历和文凭的贬值现象有多严重，中国的博士产出率和绝对值都是世界第一，而科技水平呢？
愚翁：学历和文凭并未真的贬值，这一点从大多数公司招聘程序中可见一斑。事实上，很多大公司面对大量应聘者，第一轮就直接把非985甚至非211大学本科毕业的人剔除，根本不看其他条件。因此，学历贬值是相对的。中国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必须依靠自主创新，必须要有大量的工程师来做精品，但太多的大学生都成了“自由而无用的灵魂”。
出口越小，越是千军万马
ken：学历和专业资格贬值不只是中国面对的现象，在全世界范围内以及各行各业都一样。往好的方面说是全球化以及信息时代提高了大部分人的素质和专业水平。往差的说世界承平太久，没有淘汰，原来中上层的位置容纳不下极速涌现出来的人才了。
火地晋：出口越小，竞争越大，这是容易理解的。说回教育改革，大幅度开放民间办学，让学校转变为各具特色各有出路的局面，学术深造只是其一，恶性竞争自然强度下降。
于佳：客观的说来，教育最改变人的时候恰恰是大多数人没有重视教育的时候，那时候大家对教育的期望低，但是社会对学历人才的需求大。学历和学区矛盾愈演愈烈的现象在经济增速持续下滑的时代凸显出来，是人们对于成功的需求越来越大，但是机会越来越少导致的市场价格上升。
PAUL ：目前，高等教育文化程度比例仅12%，一说是4%(可能指本科以上)。但大部分毕业生集中大型城市，集中涌向大型企业、政府等部门就业。看起来好像学历贬值。其实，在毛时代，还有很多大学生毕业到了西藏西北等偏远地区和县乡基层，为良好社会管理和技术工作做出了很大贡献。而现在去这些地方的毕业生很少了。
大米：其实这两个现象并不矛盾，反而可能彼此是相互关联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学历愈发贬值，所以家长们的教育焦虑更深。试想原来上个普通本科就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现在非名校毕业不可；原来本科就可以在大城市留下，现在非硕士博士不可，如何能不内卷？
未树：本科扩招导致本来考不上大学的人读了一个本科，有了参与竞争的资格。一年一年的增加着考研的人数。另外就业难度的增加，本该就业的人也加入了考研大军。不读书就意味着找不到好工作，收入低，地位低。这部分学生本就不适合走读书这条路，就算考上了也都只是想混个学历，最终目的还是求职。
关键问题是，什么样的教育？
PAUL ：本来我国的大学水平就不高，三流大学比比皆是，又经过高校大跃进，高校遍地开花，再加上不是国民教育的学校也承认了学历，更加重了高校的水分。好学生只能留学去高水平的名校，剩下的在国内只为了找个饭碗而已，学历和文凭怎么能不贬值？
Dana 华：中国教育唯分数论的指挥棒，导致大批高分低能者，特别是缺乏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包括创造能力。而这些能力的培养恰恰需要宽松的环境、开阔的视野和动手实践的锻炼机会，不是光靠刷题考高分就能养成的。放眼世界，教育比较成功的国家像芬兰、德国、以色列、美国等，他们是从小学中学开始就把动手动脑的社会实践活动融入到学业当中。
linda：作为应试教育的一颗韭菜，大学学了一个工商管理商务策划专业，每天上课的教材就是《大败局》。毕业十多年，越发感觉鸡肋，一点专业性都没有，感觉各行各业都适合，但是进入任何一个行业，都要从头学起专业知识。现在才越发明白，这种类似于经济学高屋建瓴的专业真的不要在普通大学里设置了，莫不如培养一些具有高情商的技术型人才。
於菟：德国从幼儿园开始就对孩子进行评估，评估体系一直跟随孩子到小学四年级，通过这一体系对孩子进行较为科学的评价，是适合做学术(大致表现为性格安静，善于思索，用脑)，还是适合技术(大致表现为动手能力强，好动，体脑结合)，籍此确定人生方向。整个社会人尽其用，乐在其中，又彼此尊重。这，是不是值得借鉴？
LR ：美国有社区学院，硬件及师资水准都非常好，公民免费上没有学费，文凭是副学士学位相当于我们的大专，学分与正规大学互认，社区上两年后可申请转正规大学继续上大三大四，转学率比正规大学大一招生率都高。这是一套非常成熟的模式，是低收入阶层向上流动的通道，有流浪汉社区两年后转加州伯克利毕业后硅谷工程师的人生逆袭。美国教育的开放、自由、包容以及多样性，才是它保持人才竞争乃至各领域优势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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