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那些点滴小事，锁住百岁老教师爱的嘱托
2018/7/24 22:12:10 中国科学院大学
编者按
吴宁，中国科学院大学(简称“国科大”)外语系退休教师，2018年7月19日晚因肺部感染离世，享年103岁。吴宁老师解放前就读于南京金陵女子大学，后长期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北京) (国科大前身) 从事外语教学，1984年退休。退休后她依然心系教学和莘莘学子。2015年9月17日，吴宁老师将自己毕生积蓄60万元人民币捐献给中国科学院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并表示在其离世后，将单位发放的抚恤金也一并捐献，而她自己则依靠退休金勤俭为生。吴宁老师因患青光眼而双眼失明，但她依然坚强地面对生活，深受师生敬爱。
本文记录了国科大师生关于吴宁老师的片段回忆，以寄托对吴宁老师的哀思。
吴宁老师
今年七月初的时候，我和同学还计划着怎么给吴宁老师过2018年的教师节。
在我还纠结着准备绿豆糕还是小酥饼的时候，突然得到吴宁老师离世的消息。
7月23日上午，在遗体告别仪式的哀乐中，当我将手中的菊花在灵柩前端正摆好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热爱教育的、热爱学生的、好强可爱的，同时也被我们深深喜爱的吴宁老师，从此将不会再相见。
突如其来的一课
第一次见到吴宁老师，是2016年秋。当我们找到位于国科大玉泉路校区北院的家属楼、气喘吁吁爬了楼梯、终于敲开那扇破旧的铁门时，门后是一个瘦小的、满面笑容的老太太。房子不大，最大的空间就是卧室，塞五个人进来显得有些挤。屋子里没什么陈设，一张床，两个破旧的沙发椅，一个书架，一套桌椅，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东西。因为视力不好，吴宁老师摸索着将我们带进卧室，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听我们说话，偶尔笑着点点头，应和一声。
吴宁老师的住处陈设简陋
吴宁老师很关心外语系学生将来的职业选择方向，当聊到同学们的理想时，我无意间说了一句“多数同学以后都想当老师”，她便立刻来了兴致，摸索着抓到了我的手，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以后当了老师啊，首先一定要衣着得体，给学生讲课，仪容仪表要端庄……在讲台上啊，要站得端正，背要挺直。板书也得写得整齐漂亮……有的同学是从俄语专业转到英语专业的，得多花些功夫……等有机会啊，多出国看看。现在出不了国，就每天多听英语播报的广播，多看英语的小说杂志，得多看多学才行……”吴老师讲得起劲，考虑得也周全，从仪容仪表到备课讲课再到自我提升，细细地叮嘱我们一遍又一遍，讲到有些疲累了，喘口气再继续。
吴宁老师这一课，一开口就是两小时，一条一条地说着数着，生怕哪里讲漏了。我们怕她累着，只好约定了下次继续，她才舍得把我们这几个“学生”放走。
吴宁老师与外语系师生合影
“学生都当上老师了吗？”
“我每次去探望她的时候，她都会问我，学生的就业情况如何？都当上老师了吗？”聊起吴宁老师，这是外语系宋龙梅老师想起来的第一印象。“只要有学生去，她就会问，‘你是不是老师啊？’如果我和高原主任(注：外语系主任)一起去，她就会问现在外语系的教学情况。”教育是吴宁老师挂念一生的事。学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为社会做出贡献，这两个问题，她操心了一辈子。“她每次都会问，现在外语系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晚上几点钟睡觉？我说学生差不多晚上十一点睡觉吧，她就很满意，说，嗯，十一点还行，挺好的，”宋龙梅说。
“吴老师也经常提醒我们要注意身体，不要经常熬夜，要多锻炼，”曾定期给吴宁老师读报的刘伦杰同学回忆道。2014年，刘伦杰在国科大读研一，入学后他就从2013级学姐余沐昕那里接过了这样一根“接力棒”——为国科大一位可敬可爱的退休老师读书读报。从2013年开始，化学与化工学院党总支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学生党支部每年都会有三两个同学，每周一次或者每两周一次，定期到吴老师家里为老人读报，陪老人聊天。从2013到2017年，这也成了福建物构所学生支部“爱”的传承。
2013级学生余沐昕为吴宁老师读报
吴宁老师很喜欢来为她读报的学生们，也很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每次临走的时候吴老师都会跟我们说谢谢，我们回所前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吴老师还特意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苹果，祝愿我们以后平平安安，我们感到很惊喜”，刘伦杰说，“过年的时候我们会给老师打电话拜年，她会很开心。”
后来，学生们搬迁到了雁栖湖校区，吴宁老师得知学生再来看她要坐几个小时的车时，害怕学生路上辛苦，便拒绝再有学生为她读报了。
“你们别来了。我记性不好了，记不住你们。”她只这样说。
离不开广播的老人
“吴宁老师天天都要听广播的”，一直照顾吴宁老师的孙阿姨说，“每天都听，她耳朵也不是很好，有时候广播的声音隔着门都听得到。”
吴宁老师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在听广播上。“她每天都要听英文广播，有时候我们过去了，她还和我们讨论单词的用法。比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该怎么用啊，不是考我们，真的是和我们讨论。”宋龙梅老师说。“吴老师喜欢古诗词，也关注时事。我们一般先跟她讲最近学校、国家和国际发生的新鲜事，有时候她自己听收音机也会了解一下，就会和我们交流她的一些看法。她说我们的时代变化很快，科技越来越发达，我们很幸运。我们也会给她朗读古诗词，我们买了两本诗词大全，她比较喜欢纳兰性德的，很好学。有时她也会给我们讲讲她的一些过往的经历以及如何学好英语，都让我们受益匪浅。”
吴宁老师和本科生志愿者们交流
除了阅读书报，偶尔像刘伦杰这样化学专业的学生也愿意给吴宁老师来个一两场“科普”。“我们之前也会跟她讲一些我们在研究的东西，她可能不怎么能听明白，但是也很开心，希望我们能好好学。她还希望我们有机会都去国外看看，学习先进技术。后来我申请公派到英国留学，还专门给吴老师打电话分享了这个消息，她特别开心。”现在在利物浦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刘伦杰说。
好强又自立的“老淑女”
在对吴宁老师的回忆里，高频词还有“好强”和“自立”。吴宁老师遇事不喜欢麻烦人，虽然眼睛不好，却不愿麻烦别人，日常琐事，自己摸索着就办了。如果有困难，她也会想各种办法，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她自己学会了通过广播购物。”孙阿姨说。“有时候家里有什么快吃完了，她自己就打电话买。她年纪这么大了，却一点都不糊涂，那些购物的电话号码都在脑子里，记得很清楚。”
平日的吴宁老师，待人细心有礼。“我记得最深的是一个中秋节。”说起这件事，宋龙梅老师回忆道。“我们有个同学家乡离吴老师的故乡不远，推荐说可以给吴老师买点采芝斋的月饼。吴宁老师收到了我们送去的采芝斋月饼，当即拿出另一盒月饼，坚持让我们尝尝。她坚持收到了别人的帮助或礼物，就一定要回礼报答。”
人们说，吴宁老师德高望重，又活过了这样长的年岁，是喜丧。如今想来，吴宁老师的教育人生，确是圆满而令人欣喜的。受过吴宁老师教诲、资助的学生们，如今有的已如她所期待的一般，成为教育工作者，延续她教书育人的路；有的奋斗在科研领域，为祖国的进步而日夜奋斗。她的愿望、她的精神，则由每个见过她的人继续传承着，在这片离科学最近的土地上散发着馨香。
愿吴宁老师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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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邮箱：wechat@ucas.ac.cn
文字：高塬
图片：高塬、宋龙梅等
美编：高塬
责任编辑：马智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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